伊恩没想到刚挂完电话不到五分钟,公寓的门铃就响了,打开门,史蒂夫正微喘着站在门口。

  “还不进来?”伊恩侧着身子,含笑让开路。

  史蒂夫一步一顿走的极慢,每一步仿佛都要踩在心尖上,直到伊恩跟前站定。

  伊恩目露疑惑,“你——”

  接下来的话被一个用力的拥抱打断,坚实的双臂缠着略显瘦削的脊背。胸膛贴着胸膛,伊恩清晰地感受到史蒂夫那颗比他更强劲有力的心脏正热烈地跳动着,似乎带着跃跃欲试,想要跳出来钻进他的心里。

  我怎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念头?可这个念头出现的又太过自然,伊恩不由得陷入沉思,似乎在默认这个拥抱持续下去。

  很快,耳边传来一个深呼吸,紧接着是绵长颤抖的气音,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伊恩……”

  低沉克制的声音响起,带着伊恩一种不太明白的情绪,温热的气息使得耳根一阵发麻,仿佛有一道极细的电流窜入脊背,腰窝跟着一软,这股激流又反冲回来窜上头皮,整个人仿佛被闪电击中,连指尖都忍不住微微抽搐。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好怪!半天伊恩才想出这么一个词来评价。

  “伊恩……”

  这次倒是多了分绵绵软软的感觉,似乎带着微微的撒娇。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大金毛,伊恩心下一叹,抛开刚才的怪异不适,这家伙大概遇到什么事,找他求安慰呢!

  “嗯?”伊恩就着现在的姿势拍了拍史蒂夫宽阔的肩膀,心田仿佛刚刚拱出一小片嫩生生的小麦芽,只芽儿尖一点绿,但掩不住生机盎然。

  “伊恩……”

  “我在。”总是有人说男人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伊恩以前嗤之以鼻,现在看史蒂夫这架势,感觉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伊恩开始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坚强的史蒂夫露出脆弱的一面。

  “伊恩……”

  “……”有事你倒是说呀,光叫我的名字是几个意思?伊恩忍不住有些黑线,微微颤动的小芽尖刷的一下齐齐收回去。伊恩觉得刚才升起柔情完全是多余,这家伙估计是脑抽了,要么就是被氪星人打坏了脑袋。

  抱一会儿还不够,难道还想抱到天荒地老?两个大男人站在门口这样腻腻歪歪算什么,幸亏这层只有他一家。伊恩越想越不对头,刚准备发力将人推开。

  “我……曾经有那么一刻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他的声音在发抖?伊恩一愣,小芽儿尖重新颤颤巍巍冒了头。抬起的双臂转而搭上男人宽阔的脊背,右手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不会的,一切都过去了,再也没有人能比你们做的更好。”

  史蒂夫又将人搂紧了些,顺从心意倾吐:“我从昨天开始一直在想,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没有见到你,不知道你是不是安全。”史蒂夫贪婪地感受着怀里人的气息,感觉怀里装满了全世界。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的……弱不禁风?”伊恩心里动容,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笑意,同时忍不住担心史蒂夫的移情心理是不是太严重了。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我只是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你。虽然我知道你有自保的能力,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可老天既然给了我们机会重逢,这一次我想紧紧抓住你的手,再也不放开。哪怕面前是万丈悬崖,也由我陪你一起跳下去。喉间有热意上涌,史蒂夫费了好大力气才逼着自己压下去。

  “咳咳……你还想抱到什么时候,弱不禁风的我……嗯……大概有点承受不住这个……力道。”伊恩试图挣扎一下抗议,结果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如果可以,我想抱到天荒地老,星河倒转,史蒂夫依依

  不舍地松开怀抱。

  “抱歉,我只是……只是……”只是想确定你完好无损在我身边。当得知有更多个超人一般的力量降临地球,史蒂夫才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和无力。如果真的开战,他担忧的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他头一次畏惧了,退缩了……

  “好了,我知道,我们的大英雄一定是打坏人打累了,现在去洗个舒服的热水澡,睡一觉,好不好?”伊恩拉着人进门,大门自动关上。

  “我——”史蒂夫想说他其实没怎么出力,虽然一夜没睡,精神倒也尚好。

  “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伊恩推着史蒂夫上楼。

  “你?”史蒂夫惊了,难道伊恩不准备瞒他了?一阵喜悦划过。

  “怎么?不敢试?”伊恩挑挑眉,“虽然我没怎么下过厨,但看你做了那么多次,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一顿饭还搞不定吗?”

  史蒂夫眉眼一暗,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准备好的那一天,多久都可以!

  “二战老兵大概没什么咽不下去的。”史蒂夫努力放松语气,配合伊恩。

  “有胆量。”伊恩一脸佩服,将人推上楼梯,“我不叫你不准下来。”

  扭头寻找小爱,这小家伙,每次史蒂夫一来铁定凑上来,今天怎么半天不见动静。

  角落里,小爱又是四十五度望天,一脸梦幻。

  “小爱?”

  “小、爱!”伊恩加重语气,拉长声音。

  “哦,爸爸嘶……需要小爱……嘶……做什么?”小爱面向伊恩,眼神还有点儿直楞。

  我去,你一个机器人,刚才“嘶……嘶……嘶……”的是在模拟流口水吗?还有到底有啥东西值得你流口水的?伊恩满头黑线。

  “去楼上守着你史蒂夫叔叔,让他好好睡觉。”

  “爸爸放心,小爱一定完成任务。”

  伊恩冲史蒂夫抛了个略显威胁的眼神,仿佛在说要是让我发现你敢不好好休息,你就死定了。

  史蒂夫原以为会睡不着,洗完澡之后眼皮便觉沉重,几乎是沾着枕头就进入黑沉的梦乡。幸运女神似乎开始青睐他,梦里伊恩答应和他在一起,最后他们还在一片火红的花海中举办了婚礼。史蒂夫全程翘着嘴角,舍不得从美梦中醒来,最后还是伊恩上楼叫人。

  “做什么美梦呢?”伊恩半倚在门口,颇为好奇。

  一觉醒来,梦中的对象一脸含笑地站在眼前,怕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史蒂夫容光焕发,感到巨大的幸福正包围着他,先前的一切猜测怀疑全都抛开,他奢求不多,只求以后伊恩的身边是他就好!

  “梦到……”原本想说‘梦到我结婚’的史蒂夫临时改了口,“梦到你结婚了。”

  “你确定是我结婚不是你结婚?”伊恩上下打量着史蒂夫,不太相信。这家伙浑身幸福的都快冒泡泡了,有谁会为别人结婚开心成这样?

  “我……我看不清人脸,但我知道那是你,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在一片火红的花海里。”大多时候人都不会记得梦里的场景,但这个画面却像真实发生过一样印在史蒂夫的脑海里,清晰深刻。

  听史蒂夫说的这么具体,伊恩来了兴致,“那你看清跟我结婚的对象了吗?”说不定他真的借着这家伙的美梦完成人生大事了呢!

  “那个人掩在一团……一团迷雾里,我看不清……”史蒂夫紧张地咬了下舌尖,直到刺痛传来,“不过我看到穿的衣服是黑色的。”

  “黑色?”伊恩差点儿跳起来,“什么鬼?”

  双手抱胸托着下巴,眉头微皱,牙齿不自觉咬着嘴角,喃喃自语道:“不应该是白色的婚纱吗?怎么会是黑色?”

  “哎,你这什么梦,你是不是搞反了,我才是穿黑色的

  那个吧?”

  “我……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其中之一有你。”史蒂夫看起来在努力回忆细节,“反正只是个梦。”

  “好了,好了,别纠结什么梦不梦的,下楼吃饭。”伊恩也觉得没必要纠结。

  转身准备离开的伊恩耳尖地听到身后有句极轻的嘟囔,“总感觉梦里好像是两个男人。”

  伊恩身子一晃,差点抑制不住扭头打人!这个臭家伙,怎么不盼着他点儿好,做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伊恩直到在餐桌前坐下,都在安慰自己。哎,他的好心情都被某人无厘头的梦搞乱了。

  史蒂夫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丢了个炸雷,已经搅动得某人有些心烦意乱,颇为震惊的看着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丰盛晚餐,中间还有一瓶放在冰桶里的香槟酒,怎么看都像餐厅的杰作。

  “这?都是你做的?”

  “咳……我说要做菜,没说要做全呐。”伊恩随意往最边上不起眼的位置一指,目光闪烁,就是不看史蒂夫。“喏,那盘煎牛排你要是喜欢都是你的。”

  黑乎乎的牛排一副迟暮的老相,显然煎过头了,摆在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海鲜大餐旁边,越发显得寒碜。史蒂夫心里一哽,唯一庆幸的是看起来没有糊的不成样子。同时又忍不住暗自好笑,伊恩为了把牛排煎成这样应该也花费了不少力气吧?就像学霸为了考零分,还得把正确答案全部算出来,总归挺费劲的。

  “我的牙应该还能咬得动。”史蒂夫面容严肃,给了个自觉中肯的评价,眼神却暗含笑意。既然伊恩想演,他只好舍命相陪了。

  “爱吃不吃。”伊恩撇撇嘴,“反正我说的都做到了,亲手做的菜,还有犒劳你的大餐。”

  哎,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提什么要给这家伙做菜。想到刚才眼睁睁看着一块恰到好处正好入口的牛排在锅里变成这副干巴巴的样子,伊恩就一阵心痛。为了演得像一点儿,垃圾桶里还有一块糊的不成样子的炭块儿,太浪费粮食了。

  都怪他一时心软,觉得要做点什么给这个突然感性的家伙一点儿安慰。结果倒好,梦里给他选得什么结婚对象,伊恩恨不得将史蒂夫按回床上,让他重新做个梦才好。

  史蒂夫很给面子的将牛排端到面前,切下一块面不改色塞进嘴里,费力嚼完咽下,点了点头,“味道还行,就是火开得大了点儿。”

  其实根本尝不出啥味道,寡寡淡淡,也不知道怎么调的味儿,看来伊恩还是心疼他,没有故意调的齁咸。此刻的史蒂夫像个无情的君王,对周围让人食指大动的各路美食不假辞色,专宠牛排。

  伊恩都替史蒂夫牙疼,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一大块剥好的龙虾肉放到史蒂夫的盘子里,神色自然。

  史蒂夫也没多说,三两下干掉龙虾肉,继续跟牛排战斗。

  “……”非要我跟你说别吃了才罢休吗?这个一根筋的家伙。伊恩边腹诽边将一小碗剥好的蟹肉放到史蒂夫面前。

  史蒂夫眼睛一亮,消灭掉蟹肉,然后故意放慢吃牛排的速度,专门等着某人投喂。其实也是史蒂夫嚼得有点累的,他倒不怕强大的胃消化不了,就是有点牙疼。

  伊恩其实看出史蒂夫的小心思,可今晚的他似乎格外的心软,亦或许是他的投喂癖发作,完全不想抑制剥虾拆蟹外加夹菜的喂食工作。

  算了算了,说过要犒劳这家伙,投喂就算是大餐的附加服务吧。

  全程没怎么说话的两人,气氛却温馨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