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有时候觉得宇智波带土过分开朗,但笨蛋什么的……不至于不至于?可为什么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对着高烧未退的宇智波带土说出这样的词汇啊。

  抿唇想了一下,鹿惊“啧”了一声,低声道:“我这性格未免也太糟糕了吧。”

  无缘无故喊人“笨蛋”,不是对方有问题就是他自己有问题。

  鹿惊默默认领了性格糟糕的自我评价。

  怀揣着那么一点点内疚,鹿惊索性守在宇智波带土的床边,重温《亲热策略》来打发时间,每隔一个小时就测一遍宇智波带土的体温。

  两个小时后,鹿惊的表情严肃起来。

  “这……40.5℃,怎么温度反而更高了?是退烧药的问题,还是体温计的问题?”鹿惊眉头紧锁,他看着手中的体温计,用力地甩了甩,然后塞到自己的腋下夹着。

  他决定亲自验验这体温计有没有问题。

  “36.5℃,正常体温。”鹿惊伸手摸向宇智波带土的后颈,喃喃道:“感觉上也确实比之前热了点,要不然,还是去医院吧?”

  噗通。

  鹿惊的心头忽地一跳,某种非常直接的危机感倏然降临。

  鹿惊心中一惊,下意识抬眸,却见额头压着毛巾和冰袋的黑发青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因为额头上障碍物的阻挡,他的眼睛只露出一点。

  这么一点却陌生得让鹿惊脊背紧绷。

  不是纯粹的黑色眼眸,也不是那充满魔性的猩红眼眸,以鹿惊现在的角度,他所瞥见的是一点深紫色。眸底泛着宛如水波涟漪的花纹,上面点缀着七颗黑色的勾玉。

  这花纹可以说十分复杂了。

  不,这里应该吐槽的是,鸢的眼睛怎么又变色了?

  “鸢……?”即使被这种危险的气机锁定,多年来营造出来的信任让鹿惊执意摒弃千锤百炼后身体的本能,放松紧绷的肩背,尽量以着一种温和的态度面对宇智波带土。

  他不会伤害他。

  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鹿惊慢慢抬手,将宇智波带土额头上顶着的湿冷毛巾和冰袋推到一旁的枕头上,完整地露出宇智波带土的眼睛。

  全程,宇智波带土一动不动,只微微侧过头,静静地看着鹿惊,任由他动作。

  好乖哦。

  鹿惊微微松了口气,表情更自然了,道:“鸢,你发烧了,体温一直没降下来,要不要去……”医院。

  话还没能说话,后颈上传来的力道让鹿惊一脸懵地倾过身低下头。后颈被扣在滚烫的掌心里,微凉的额头正与某病号同样滚烫的额头相抵,那双陌生且花纹复杂的眼眸正直直的看过来,神采有些混沌,但充斥着惊人的执拗。

  “我的。”

  宇智波带土声音嘶哑,却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

  没能反应过来的鹿惊茫然地睁着眼睛,下一秒,他的脑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了一下,眼前就是一黑,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落败的和式庭院,木制的建筑透着长年失修的风霜与落败。栅栏低矮,虚虚笼着院中无人打理的花草。可即使如此,初春的时节,院中的山樱树还是早早开满了纯白的樱花,随着清风簌簌飘落。

  六叠大的卧室中,躺在榻榻米上的银发男孩慢慢睁开了眼睛。霜色的眉睫下,黑色的眼眸茫然地看着屋顶的天花板。

  “火之国,木叶村……”银发男孩坐起身,眉头微蹙,精致的眉眼里满是茫然与困惑。他屈指挠了挠脸颊,但指尖传递出来的手感却很不对劲——他的手指挠上了轻薄透气的布料。就是因为太透气了,他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鼻子以下的半张脸都藏在面罩下。

  银发男孩:“???”

  银发男孩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是睡衣吧。

  睡觉还戴着面罩……这是有着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不觉得自己有毛病的银发男孩理所当然地将戴面罩睡觉的怪癖归咎于身体问题,肯定不是他爱好奇特。

  他扒下面罩,呼吸着带来窗外樱花香气的空气,混乱的自我认知正在归位,错乱的记忆正被他一一规整。

  “我是……旗木卡卡西,忍校一年级A班学生,母亲早亡,父亲……”黑眸空洞了一瞬,似沉痛,似麻木,喉咙里就像是被人塞了一团荆棘,一呼一吸,尽是刺痛。

  “父亲是木叶上忍,因任务失败而选择自裁。”

  旗木卡卡西垂下眼,恍惚地看着房间里没有铺着榻榻米的地方。

  “就在这里,这个房间里。”

  旗木卡卡西沉默着坐在房间里,银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翘着,无神的黑眸死死盯某一处地板。

  他得看着,看着曾被父亲鲜血沁红的地板,直视父亲曾因救助同伴而导致的错误,然后用双手将父亲和旗木家的骄傲夺回来。

  可是……

  有着过于精致眉眼的银发男孩垮下肩膀,以着一种带着笑意的无奈语气轻声说道:“可我不觉得父亲的选择哪里有错啊……如果一定要挑出一个错误,那一定是因为父亲和那个人不够强吧?”

  如果父亲足够强,他就不必在任务和同伴之间做抉择,他就能够继续旗木家的荣耀,保护他的同伴了。

  如果那个人够强,父亲就不必面对这样的抉择,任务也能顺利完成。

  不遵守规则的人是废物,但是,不珍惜同伴的人连废物都不如。

  “说到底,不管重来多少次,父亲还是会选择同伴的吧。”旗木卡卡西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不过啊,父亲的眼光还是不太好,那个会反过来指责父亲的大叔一点都不适合当同伴。啊,为什么木叶村的队友不能自己选择,只能由上级分配,这也太糟糕了。”

  小声抱怨着木叶村这糟糕的队友分配制度,旗木卡卡西洗漱换衣,再给自己做了一顿简易的早餐。

  早餐是玉子烧,做得还算不错,质地蓬松,口感很好。

  独居让人自立,由于家里没有女主人,身为男主人的父亲生前总是在出任务,旗木卡卡西完全可以说是家里的忍犬带大的。好在他是一个各种意义上的天才,三岁多一点的时候,他就能够做一些简单的食物了。

  虽然已经学会了自力更生,但是,果然还是有现成的一日三餐比较好吧。哪怕不够好吃,起码方便啊。

  雇人做饭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法,父亲给他留下不少财产,足够他在成年之前各种挥霍了。

  将切成了小块的玉子烧放入口中,旗木卡卡西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他的早饭,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只是,任由外人侵入他的地盘,那样的情景想想便让他感觉浑身不适。要是能够学会影分-身之术就好了,影分-身之术不同于分-身术,前者是有实体的。虽说解除影分-身的时候,影分-身的记忆、伤痛和疲惫会一同返还到本体身上,但当时起码方便了他。

  可惜了,旗木家祖传的是刀术,忍术类的东西,不是忍校里学的就是升职后进入木叶秘藏忍术库里学习的。

  忍校入学的年龄,一般而言是六岁。旗木卡卡西因为天资好,又对忍校跃跃欲试,这才以四岁的年纪入学,现在的他也不过才五岁。

  父亲走得太早,只留给他刀术的修炼,忍术就学校里教的那么一点,高深忍术的来源,他完全没有门路。

  学校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学的东西?与其在那里继续浪费时间,不如提前毕业?

  他之前也想提前毕业来着,只是心态略有不同,他之前想要尽快毕业做任务扬名立万来洗刷父亲身上的耻辱来着。

  所以说,他是睡了一觉突然开窍了吗?

  他的父亲是英雄,从来就没有耻辱需要洗刷。而他要做的,是延续父亲的荣耀,继续走下去。

  旗木卡卡西轻笑着摇了摇头,将碗筷放进洗碗池里。

  “我出门了。”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说道。

  ***

  虽然挺破,但看着还算热闹。

  这是旗木卡卡西对木叶村的第一印象。旋即,他在心底摇了摇头。

  什么第一印象,他就是睡了一觉,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再看这世界便觉得处处都有些不一样了。

  木叶村热闹归热闹,但村里的土地、建筑都太老旧了。而且,他并不喜欢木叶的村民,因为在父亲那个任务失败后,他没少受到那些村民们的诘难。

  难以想象,那群弱小的,靠着木叶隐村的忍者力量庇护才能够安居乐业的村民们哪里来的勇气,敢于非议一个强大的忍者。神奇的是,他们还真凭借着那些流言蜚语“杀”死了一个强大的忍者。

  只是,他到底是有多少是因为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还是不愿他的儿子也跟着承受那些流言蜚语的戕害?

  果然……应该为父亲的死而负责的人,有他一份才是。

  他当时只是不了解父亲的选择,不明白任务至上的忍者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同伴而放弃那个任务。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

  “听说了吗,白牙自杀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是木叶白牙自杀,外头的战局也不至于恶化起来。”

  “果然是因为那件事吧?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弃那个任务!”

  “听说是为了救同伴。”

  卡卡西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不论那些人是出于什么语气心态,他都不想从这些人的口中听到父亲的名号。

  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每一双眼睛都写满了鄙夷排斥,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不以死谢罪?

  等父亲真的死掉后,他们又摆出惋惜的姿态,试图撇清关系,仿佛自己与那个男人的死毫无关系。

  卡卡西猛地停住脚步,眸底神情变幻不定。

  如果提前毕业成为忍者,无论是普通任务还是战争任务,虽然本质上是钱货两讫,但获益的不正是曾经逼死父亲的木叶和村民吗?

  他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了。

  一个声音在心底悄然响起。

  强者应该有选择人生的权力,他会不断地变强,与之相应的,他想要任性一些。

  任性一些……

  “卡卡西!”一个充满了朝气的声音响起,明显是孩子的声音,有些耳熟。

  是谁来着?似乎跟他关系挺不错的样子。

  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一只手就轻轻地拍在他的肩膀上,一个黑发男孩扬着灿烂的笑脸探过头,他明显是想要说什么,但视线相交,目光对上卡卡西的脸时,男孩明显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