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忽然拽着他快步往酒店走去,最后干脆小跑起来。

  “没关系,我不记得了。”

  “我也走神了。”

  “叮咚——”

  手机清脆的短信提醒音和女人忍耐的低吟一同响起,梅菲将失焦的目光从窗外山毛榉最顶端的枝桠移回,陆景和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时间已经是下午2:48。

  她闭了闭眼,尽量使自己从恍惚迷离的状态中抽身而出。

  陆景和的齿尖叼住了她的侧颈,轻轻噬咬,激得她倒吸了口气。

  “等、等等。”

  似痒似麻的感觉骤然消失,陆景和抬头看她,声音哑得不像话。

  “弄疼了吗?”

  他的眼睛。

  梅菲与他对视的瞬间,看到了他因为动情而未经遮掩的眼睛。

  那双本幽邃如深海、璀璨如星云的眼睛,此刻竟然不再平静,也不再寒冷。

  里面一万亿立方米的海水尽数沸腾,星云仿佛落进了黑洞,在巨大的引力下粉身碎骨,被磨成无边无际的朦胧尘埃,分散在广袤的真空域中,要再花百亿年的时光才能重组。

  原因不止是情/欲,当然不止,也不止爱或思念。

  还有自责,还有愤怒,还有仇恨。

  还有沮丧、不解、疲惫,和悲伤。

  以及绝望。

  它们始终在折磨他,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无孔不入,如影随形,如同阴影伴随着光明。

  更可笑的是,代表光明的爱甚至加剧了这种痛苦——作为他擅自藏起心爱之人的代价。

  他已经支离破碎了。

  梅菲将自己比作引诱浮士德堕落的梅菲斯特,她似乎成功了,浮士德真的离开了圣洁的教堂,每夜来到深林与她幽会。

  ——其实并没有,她刚刚才恍然发现。

  这位浮士德太过固执,他对神的虔诚从未消减半分,他的行为看似堕落,仅仅只是因为他爱上了恶魔。

  每一晚与恶魔拥吻厮磨后,他都会重新回到教堂,沉默地接受神对他放荡行径的所有宣判与惩罚。

  直到太阳西落,再带着一身鞭刑和火刑留下的伤口来见她。

  这种发现几乎令她心碎。

  “……不。不疼。”

  梅菲沉默片刻,放开攥住他衣衫的手,推着陆景和的肩试图将两人分开。

  陆景和眉眼间浮现疑惑,但他还是松开了紧紧揽着梅菲腰的手臂,任由她离去。

  “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你的病……”

  见梅菲头也不回地走进盥洗室,陆景和联想到她的神经损伤,蓦地紧张起来,站起身就要追进去。

  但梅菲带着严肃的神情,踏着坚定的步伐,选择最近的路线,健步如飞地逃进了盥洗室,同时迅速将门反锁。

  差点迎头撞上门的陆景和:“……”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神经痛发作了。你带着药吗,我去帮你拿。”

  男人又在外敲了几次门。

  梅菲靠着木门蹲下,将脸埋进洁白的浴巾里。

  “没有……让我冷静一会。”

  “你先出来,外面也可以冷静。”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