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垂下头,她的手指正止不住地轻轻抽搐着,却第一次不是因为恐惧或绝望。

  “我爱你。”

  ……的意思吧。

  梅菲想。

20. 二十

  ▍我都知道。

  “May,要出门了吗?”

  花园里的伊莎贝拉太太听到玄关的声响,放下修剪到一半的花枝,亲切地招呼到。

  梅菲穿一条鹅黄色百褶长裙,衬得她本就细腻的皮肤更加白皙,瓷器似的,正一步跨三阶楼梯地匆匆跑下楼。

  即便是如此慌张的动作,也被她弯腰时仍挺得笔直的脊背和单手提起裙摆的姿势演绎得像舞剧,活泼的一举一动下是童年留下的优雅底子,仿佛童话里来自东方的顽皮公主。

  “是呀,这几天就不回来住啦,不用给我留门。祝您仲夏节快乐!玩得开心!”

  她热情地冲房东太太挥了挥手。

  “多谢你们的照顾!”

  伊莎贝拉太太丈夫已逝,独自抚养一儿一女,大儿子在哥本哈根大学修语言学,马上毕业,小女孩才刚上中学,是个虽然有些唠叨,但和善又细心的妇人。

  『好。』她乐呵呵地答:“你也玩得开心。”

  六月中下旬,正是北欧一年之中白昼最长、天气最晴朗的季节,作为一年有180天都在下雨的丹麦,甚至有专门的节日用来庆祝。

  阳光丰沛得像金子,照得伊莎贝拉银白的卷发闪闪发光,总让梅菲想起安徒生笔下不仅和蔼慈祥,还会魔法的奶奶。

  穿过庭院的石板路,门前拐角处,一位高挑的青年正好从木栅栏后出现。

  “斯泰尔斯,早啊。”

  梅菲停下脚步,笑眯眯地与他打招呼。

  斯泰尔斯似乎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呆了呆,才慌张地移开视线。

  “也祝你仲夏节玩得开心,我先出门啦!”

  此时的梅菲好像一朵吸饱了日光的植物,浑身上下有用不完的力气,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凯斯楚普机场去,寒暄一结束,拔腿就跑。

  “可是、仲夏节,你不和我们一起过吗?”

  斯泰尔斯慌张地叫住她。

  “我约了朋友呀,下次吧。”

  梅菲一边打开自行车锁,一边十分不靠谱地随口承诺。

  “下次再陪你和伊莎贝拉夫人一起,记得代我向玛蒂尔德问好!”

  一句话喊完,她已经跨上车走了。

  斯泰尔斯默默目送女人的身影远去,许久才失落地垂下视线,蔫头搭脑地推门而入。

  目睹一切的伊莎贝拉太太双手撑着铲子,看得直摇头。

  骑车穿过街区,下车买花,到达市中心车站,登上机场列车,抵达接机地点,一切都发生得飞快,好像梅菲才刚刚哼完一首歌,接机区的标志牌已经出现在眼前。

  时间刚刚好,她刚站稳脚步,第一批下飞机的客人已经出现在出口。

  即便是在以人人高挑貌美出名的丹麦,人群中的陆景和也非常好找——

  他戴着墨镜,休闲衬衣配牛仔裤,衬衫上端的纽扣随意地松开,能看到白皙的锁骨和银质的项链。

  神情不过分严肃也不过分轻佻,像一颗四海飘飞的种子,很能随遇而安。

  就像个艺术家。

  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的,从没被人强行在脊背上刻下任何铭文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