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他其他的孩子都聪明,而且遗传了母亲全部的美貌。

  他的正妻是家族安排的婚姻,那个女人相貌平庸,所以她生下的那三个孩子。”

  梅菲表情竟有些得意。

  “都没我漂亮。”

  陆景和哑然失笑。

  是了,她的确不会是甘愿受委屈的人,相比她所描述的母亲的纯洁美好,梅菲更像一只狡诈、妖艳、放荡、某种程度上甚至有些邪恶的小兽。

  “为了得到我父亲的青睐,我非常努力。

  我甚至会因为母亲耽误我练习钢琴而发火。

  我嫌她太无知,居然仍相信凭她毫无用处的爱意能打动那头贪婪的恶魔。”

  “我拒绝花费太多时间陪她聊天,尽管……咳咳、咳咳咳……尽管我是那座牢笼中唯一一个能听懂她在说什么的人。尽管长达十二年的囚禁已经让她患上严重的躁郁症。”

  “我模仿地太好了,几乎成为下一个恶魔。”

  梅菲顿了顿。

  “直到我的母亲在我面前自杀。”

  “那天……咳、咳咳……那天,我本来独自在房间里练习表情和仪态。因为晚上父亲会来接我,去参加一场专门为我举办的生日宴会。”

  在十二岁的梅菲心中,那是一份来之不易的认可,是对她至今为止所有成绩的嘉奖,是父亲同意她进入上等世界的门票,一张摆脱下等人、私生女身份的门票。

  “可我母亲却坚持要我陪她手拉着手躺在花园里聊天,像小时候那样。

  她太固执了,我怕她躁郁发作,惹父亲烦,只好顺着她。后来,我睡着了。”

  “等我醒来,她的尸体已经僵硬,手指像石头一样,死死箍在我手上。”

  梅菲闭上眼。

  血管一样的落日。

  冰冷的、僵硬的手指。

  “我……咳、我其实一直知道她想死,但我没有在意,或者说我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我冷血地将她的善良、高尚和对人性本善的纯洁信仰定义为弱者的怯懦和虚伪,而我希望自己是强者。”

  “所以她一定要我见证她自杀的原因……大概是为了教育我。作为母亲,最后一次教育她那阿谀狂妄的女儿。”

  教育我,生命和爱是有尊严的。

  不容践踏。

  道理明明如此简单,她却明白得如此迟钝,让她懊恼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聪明人,不过是个愚蠢的懦夫而已。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陆景和看向梅菲,他的眼睛映着明晃晃的白光,梅菲恍然以为那里着了火。

  她笑着摇了摇头。

  陆景和,你还真是不解风情。

  “我在给你讲……咳、咳咳……讲我自己。”

  我在讲述我生命的源头,我灵魂的组成,和我信仰的起因。

  我在向你毫无保留地敞开我,不管是我惑人的表象还是我隐藏的内心。

  我在把全部的我交给你。

  “这就是我,陆景和。我迄今为止的生活毫无意义,前半部分愚不可及,为虎作伥,杀死了唯一爱我的妈妈,后半部分离群索居,浑浑噩噩,罪有应得。”

  “我流着一半恶魔的血,我继承了他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我生来畸形,始终没有学会像我母亲那样去爱。”

  “我爱一个人时,愿意为他拿起枪决斗,愿意为他割掉自己的一只耳朵,愿意抛弃家室与他私奔,愿意为他写成千上百首诗,也愿意为他躺上火车疾驰的铁轨。”

  “但我要他也一样的爱我,我要看到他为我狂喜,也要看到他为我痛苦,我要看到他为了我放弃自己,我要他爱我爱得头脑发热、神志不清,好像发了一场高烧。”

  梅菲忽然凑近,抓住了陆景和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