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再如何反驳自己、逼迫自己不要多想,无法遏制的恐怖念头仍然一个接一个地浮现。

  被警察一窝端了的小实验室开发不出如此精密的芯片,始作俑者必定另有其人。

  小实验室拙劣的模仿失败了,可芯片真正的开发者是否成功过?

  逻辑、记忆、自主意识,以及部分语言系统。

  思维混乱、辞不达意,还有……失忆。

  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

  面对亲爱的哥哥时,他会不断地、一刻不停地自我劝说,拼命在陆景瀚身上寻找说服自己的证据,告诉自己,陆景和,你看看他温和的笑容,怎么可能是芯片操控?

  可有时候,他又好像已经透过陆景瀚的颅骨,看到了他大脑皮层上附着着一个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正方形片。

  那腥白的、干枯的大脑,里面装着早已死去的陆景瀚。

  而他的身体还被令人作呕的怪物操纵,拖着沾血的脚步行走,用腐烂的嘴唇微笑。

  此时他胸中便会涌起莫大的愤怒和憎恨,恨不能当场拿起刀捅进『哥哥』的心脏里。

  与哥哥的相处不再令人期待,每分每秒都成了一种煎熬。

  他像怀抱着烧红的烙铁接受审判,审判者有时是他的多疑,有时是他的恐惧,有时是他对陆景瀚的爱。

  直到他找到了陆景瀚向外传输机密文件的记录。

  伤口溃烂,散发腐烂的臭味。审判者宣布了判词。

  有罪无疑。

  他独自带着证据前往陆景瀚暂时居住的高层公寓。

  面对逼问,陆景瀚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得好像机器。

  然后他从26楼的阳台上跳了下去。

  人工智能的自毁机制。

  陆景和这么想着,但他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好像患上了癫痫。

  最后,警察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用密封袋装着,放进了他手里。

  陆景和麻木地接过芯片,像接过另一块滚烫的烙铁。

  陆元希知道真相后受打击太大,旧病复发,患上了血管性痴呆,再也没离开过疗养院。

  陆景和顺从地接受了和印总裁的职位,或者说镣铐。

  从此陆景和就消失了,世间只剩下和印新任的,冷静的、铁腕的、狠辣的,陆总。

  “……芯片写入了自毁机制,事情暴露后他就自杀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都拖得很长很长,他们一前一后地在花丛中漫步,看起来几乎称得上亲密。

  梅菲眨了眨眼睛。

  陆景和最后的语气里不小心泄漏了些被他牢牢藏起的情绪,那是什么,落寞?悲伤?还是悔恨?

  她小跑两步,轻轻捉住了陆景和的手腕。

  “我很抱歉,陆景和。”

  陆景和在原地站定。

  他扣住梅菲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拽到自己身前,梅菲被他拽了个趔趄。

  “你最好是真的抱歉。”

  他星空般的眼眸里酝酿着一场风暴,拇指在梅菲腕间轻轻摩挲。

  梅菲臂上的汗毛根根竖立起来。

  陆景和的动作根本不是什么亲昵温柔的抚摸,他在寻找梅菲的腕动脉搏动。

  捕食者都喜欢感受猎物的脉搏,就像他们喜欢听到齿尖咬破猎物血管的声响,喜欢尝到猎物温热的鲜血涌进口中。

  “你最好是真的蔷薇,你最好是。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