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能确定这是正确的,罗恩站在大门前想。出于警惕,他没有脱下身上的隐形衣,将手里的信封塞进门底下,然后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一条缝。透过朦胧的月光,罗恩察觉到门内一片漆黑。他所要找的人的住宅坐落在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邓布利多生前曾无意透露,自卸任魔药学教授一职后,这个人已经搬了两次家了。很显然,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找到。
罗恩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子,只是隐约瞥见他那长长的、拖在地上的睡袍衣带。他交给他的那封信是以邓布利多的名义书写的。即便如此,罗恩还是不能确定……当初邓布利多不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使这个人承认自己当初犯下的错误,帮助他们打开第一扇门的吗?
那人没有在门口久留,罗恩听见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然而没过一会,门那边又传来新的声响,这次好像有两种脚步声。罗恩的心脏一下子揪紧了——他所能够想到的最坏的可能,不过是那个人已经归顺食死徒……
“哈利?”那边的人似乎也跟他一样贴在门上侧耳倾听,“……是你吗?”
罗恩彻底呆住了。这个说话的声音太熟悉,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而是……
“穆迪?”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是你吗?”
在罗恩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门再次打开一道缝隙,还穿着隐性衣的他被一股强力扯进门内。
“哈哈!看看是谁来了!罗恩韦斯莱!”
“穆迪!”罗恩被老人抱在怀里,他大笑着拍打对方的肩膀,余光瞥见斯拉格霍恩神情局促地站在一旁,“你怎么会在斯拉格霍恩教授家里?难道这也是邓布利多的计划?”
“确实是邓布利多叫我来的。”穆迪松开快要窒息的罗恩,接着又死命握住他的手,把他拽到生着炉火的客厅去取暖。直到进入室内,罗恩才意识到这栋房子被施了极为精妙的咒语,所以从外面看上去才漆黑一片又破败不堪,内部倒是典型的斯拉格霍恩风格,舒适又带着点小奢侈。
“快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罗恩喝了一口热茶,迫不及待地说。自从邓布利多去世,他就与德拉科分别,开始了孤独的逃亡,与凤凰社成员更是许久不曾见面。今晚见到穆迪,他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甚至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
“邓布利多去世前给了我这里的地址,”穆迪说,“那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这儿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家,当初上学的时候,他还教我的魔药课呢。”坐在一旁的斯拉格霍恩朝罗恩笑了笑,但神情怎么看都有些勉强。这是当然的,罗恩想,要是我搬了两次家还被别人找到,一定也会很不爽。
“凤凰社还好吗?”
“我已经挺久没跟那边联络了。”穆迪的脸色变得严肃,“因为邓布利多希望我守好这个地方,别让它暴露。我上一次去格里莫广场12号,那附近多了很多摄魂怪。我猜邓布利多去世前给每个成员都安排了任务。不过你放心,就算现在我们不知道彼此在哪里,只要任务完成就一定会回去。在那之前,你父母会负责守好我们的据点。”
罗恩点点头。“我原本以为来这里是我自己的想法。”他迟疑着说,“但看见你我才意识到,这可能又是邓布利多希望我做的。”他从皮箱里掏出巴沙特的手稿,递给坐在对面的斯拉格霍恩,对方对他的这一举动感到惊讶,却还是接过了那一叠羊皮纸。
“教授,这是我在戈德里克山谷找到的巴沙特教授的遗稿。那个人不希望这份研究出版,在不久前派蛇杀死了她,并且伪装成自然死亡。”罗恩说,“这段时间我陆续读了一些,印证了一些猜测。我认为这份研究能够证明汤姆里德尔和哈利拥有相同的祖先,再加上哈利曾经打败里德尔的事实,可以说明那个人的力量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更不是不可战胜的……自从邓布利多去世后,巫师世界的正义力量就有些低迷,我想这份材料能够帮助大家恢复一些信心。”
“罗恩,你不明白。”斯拉格霍恩皱着眉头说,“我与邓布利多早就讨论过,当初伤害那个、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的并不是哈利,而是他母亲所施的魔法……莉莉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哈利的生命,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咒语,就像、就像……”
“就像制作魂器的咒语那样?”罗恩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话让斯拉格霍恩的耳朵瞬间发红。“没错,”斯拉格霍恩低声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就像那个。其实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莉莉会知道那个咒语,并且在那个瞬间决定使用它。那个咒语和……制作魂器的咒语之间有一种微妙的联系,它们一个为了保护他人献祭自己的生命,一个为了分裂自己的灵魂杀死他人……所以在那个紧急关头,莉莉施下的咒语对已经制作过魂器的那个人来说,恰好是最致命的一个。”
“这是最无私的咒语和最自私的咒语之间的对抗,”斯拉格霍恩补充道,“对抗的两名巫师中必有一个会死亡……在那场对抗中,死的是莉莉伊万斯。”
“可是她胜利了!”罗恩忍不住反驳,“我们不能用常规的思维去评判这两个咒语之间的斗争,事实是哈利的母亲保护了她想保护的人,两个人中只有她的咒语完成了主人的使命!”
斯拉格霍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好像他早就听过类似的话,并对这个观点同样不无道理感到本能地抵触。“然而不管无私的力量如何伟大,只有活下来的人可以改变现实。”他饮了一口茶,小声嘟囔起来,“活下来的是那个人。”
“活下来的人还有哈利。”罗恩不客气地说,“他是所有人不惜牺牲生命也要保护的人,他也可以改变现实。为什么教授您总是这么悲观呢?”
“我并不悲观……只是更看重魔法对抗显示出来的事实。”斯拉格霍恩终于抬起头,“没错,哈利波特确实在那一晚活了下来,可是他并没有‘打败’那个人。莉莉的咒语确实保护了她的儿子,但她因此牺牲了,按照魔法对抗的评判标准,她也没有真正打败那个人。”
斯拉格霍恩似乎并没有跟穆迪谈论过这些,老傲罗一脸困惑地望着他们。此时此刻,罗恩才终于明白斯拉格霍恩教授懦弱的理由。
“教授您害怕与那个人对抗,是因为在您的认知里,从来没有巫师真正打败过他,对吗?所以在你心里,那个人确实是独一无二、不可战胜的,而哈利也不是什么奇迹男孩……任何一个被母亲用古老咒语保护的孩子都有可能从那个人手下逃脱,是这样吗?”
斯拉格霍恩沉默了。
“您非常相信咒语带来的结果,并用自以为的胜负去估计巫师的力量。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咒语是被巫师发明出来,而且由巫师掌控的?”
“确实是这样。”穆迪粗声道。
“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我们不能本末倒置!”罗恩趁胜追击,“虽然每一个咒语都有自己的目的,但它首先服务于念出它的巫师。表面上看,哈利的母亲牺牲了,那个人捡回了一条命,但那个人去戈德里克山谷本来是打算杀死哈利的,他的咒语没能完成这个目标……这难道不是比‘哈利打败了那个人’的说法更激动人心吗?”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牺牲自己保护他人的愿望可以抵抗杀戮咒!”罗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如此,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学会了这个无私的咒语,我们就可以彼此保护!”
客厅里一时无声。斯拉格霍恩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他手里的红茶在摇晃。罗恩知道,比起从没听说过那个无私咒语的穆迪来说,斯拉格霍恩更能明白这句话的重量。这位教授和那个人一样看重个人得失,很难跳出思维定式。斯拉格霍恩身上的问题并不特殊,这也是为什么并非每个魔法高超的巫师都能达到邓布利多的境界。
没错,这就是邓布利多想要告诉所有正义巫师的。自古以来,魔法世界的每个巫师都害怕杀戮咒,一旦被它击中,任何人的生命都会陨落。当别人对你使用杀戮咒时,除了及时闪避,最有效的自保方法就是比对方更快念出攻击咒语。但在1981年10月31号的夜晚,哈利的母亲为所有巫师提供了新的可能性——尽管这个可能性只被邓布利多一个人察觉。
当邓布利多对他和德拉科说,自己并不畏惧死亡的时候,他指的并不仅仅是要为了共同的目标勇敢赴死,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就是当拥有共同目标的所有人都做好牺牲准备的时候,每个个体的生还几率反而会增大!那个古老的无私咒语……它和其他所有的咒语都不同,它不是属于个人的,它只有在集体中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
心脏跳得好快。罗恩闭上眼睛。邓布利多,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你之所以什么也不说,并不是因为我们不重要,而是因为你希望我们知道的那件事,必须依靠自己体会。
他走向斯拉格霍恩,蹲在他脚边。“一直以来,我们或多或少误会了邓布利多的意思。”他轻声说,“从计划的一开始,邓布利多就没有把打败那个人的全部希望放在哈利身上。他跟你一样,不认为哈利是奇迹男孩。”
斯拉格霍恩低头望向他。
“我们都曾觉得自己是微不足道的棋子,甚至认为邓布利多把他自己都当成棋子,只为了一步步推进一个缜密的计划……但其实不是这样。”
“在他心里,打败那个人甚至不是最重要的。”罗恩知道这句话足以引起震惊,“因为只要巫师世界的每个人都能理解那个无私咒语的意义,那个人自然会被打败,第二个汤姆里德尔也再也不可能出现。尽管这是理论上的理想状态,但我们能接近那个状态,也必须努力接近那个状态。”
“接近那个状态最快捷的办法,不是告诉巫师们那个咒语的内涵,而是直接树立一个让他们愿意守护的偶像。”斯拉格霍恩接上他的话,“必须让所有人相信哈利真的是奇迹男孩……只有这样,在必须战斗的时候,他们的内心才会做出和莉莉伊万斯相同的选择。”
罗恩望着他:“所以说到底,我们要做的事并没有改变——必须利用这本《佩弗利尔家族史》,让大家相信哈利确实能够打败那个人。”
客厅谈话结束后,斯拉格霍恩就带着巴沙特的遗稿回到书房,把自己锁在里面。穆迪拉着罗恩聊了一会天,罗恩告诉了他自己这些天来的所有经历,却有意避开了自己和斯拉格霍恩谈论的话题。他的心隐隐约约感到困惑:邓布利多真的相信他能在想法上走得这么远吗?如果邓布利多也不相信,他怎能指望他凭借一人的力量说服斯拉格霍恩?
“穆迪,邓布利多叫你来这里的时候,还嘱咐过你别的吗?”
穆迪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瞥了一眼紧锁的书房门。“有的,”他低声说,“他还告诉我,当事情胶着无法解决的时候,可以谨慎地使用夺魂咒。”
罗恩哑然失笑。邓布利多果然不忌惮使用黑魔法,假如自己没有成功说服斯拉格霍恩,迎接老教授的将会是穆迪的夺魂咒。不管怎么说,知道邓布利多对自己抱有一定的希望,也足够令人心生自豪了。罗恩从皮箱里掏出双面镜,有求必应室那边很快回应。
“我们有哈利和赫敏的消息了!”乔治很兴奋地告诉他们,“他们现在在贝壳小屋!”
“什么……贝壳小屋?”
“看吧,罗恩也不知道。”弗雷德说。
“爸妈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乔治说。他凑上前跟罗恩解释:“就是比尔和芙蓉婚后住的地方,是的没错,别把眼睛睁得这么大,我们也没被邀请去婚礼,但事实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
“比尔和芙蓉……梅林。”罗恩嘟囔,“怪不得之前他待在法国不愿意回来呢。”
“三人组可就差你还流落在外了。”弗雷德说,“等会我给你画张地图,等你那边的事办完了,就赶紧回去跟他们汇合吧,爸妈一定很担心你。”
说实话,罗恩根本不知道怎样才叫把事情“办完”,但为了不让哥哥们担心,他还是满口答应。关闭双面镜后,不知是因为终于理解了邓布利多的兴奋,还是对家人和德拉科的想念,罗恩久久无法入睡。直到穆迪响亮的鼾声第二次将他从浅眠中赶出来,他终于翻身下床,朝窗外望去。
背后传来脚步声。
“看到对面山上那只动物了吗?”
罗恩转过身,斯拉格霍恩的面容显出疲惫,他走到罗恩身边,向他指了指那个移动着的光点。
“那是只动物?”罗恩有些困惑,“我不记得有这么大还会发蓝光的动物。”
“那是只莫米尔兽,外号是树医。”斯拉格霍恩回答,“它们只在密林深处出没,如果你读过《神奇动物在哪里》的第十五版,那里面增添了关于它们的记载。它们并不会发光,发光的是梦迷虫,这种虫子喜欢趴在莫米尔兽身上休息、□□和产卵。”
罗恩狠狠皱了一下鼻子:“这听起来怪恶心的。”
斯拉格霍恩笑起来:“不要用人类的眼光去评判动物。莫米尔兽只喝森林里最干净的水,靠在近水的树木边休息,还经常洗澡,可比很多人类爱干净,因此梦迷虫才愿意把自己的卵产在莫米尔兽身上。而莫米尔兽呢,因为性情柔顺,必须依靠梦迷虫的蓝光和毒液才能威慑天敌。久而久之,天敌看到成群的食梦虫飞过,都会以为是莫米尔兽来了,惊慌逃散。”
“所以它们之间是相互保护的关系。”
“不仅是相互保护,在其他动物眼中,它们是一体的。”斯拉格霍恩纠正他,“即便是人类,也是直到五十年前才发现莫米尔兽不发蓝光,亦不具有毒性。过去,人类甚至以为它可以随心情变换自身的形态,当然,那是因为他们和其他动物一样,把低飞的梦迷虫群当做莫米尔兽了。”
“所以莫米尔兽实际上长什么样子?”
“很像是鹿。”斯拉格霍恩说,“不具备攻击性,但是极其长寿。愈是年老的莫米尔兽,身上住的梦迷虫就越多,所以会显得愈庞大、形态变换愈多。”
罗恩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要是我在山里碰见一只年老的莫米尔兽,一定会很害怕。”他转头打量斯拉格霍恩的侧脸:“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斯拉格霍恩不解地望向他:“你觉得我在暗示你什么?”
罗恩不知道。“它们是一体的”——他直觉这句简单的话里有秘密想破茧而出。“我会在一周内为《佩弗利尔家族史》写一篇评论文章,证明哈利确实是能与那个人匹敌的奇迹男孩。”斯拉格霍恩打断了他的思路,“然后以我自己的名义发表。”
“谢谢您,教授。文章发表只是第一步,我相信穆迪会确保您的安全。”罗恩回答,“加入我们,你就不需要搬第三次家了。”
“我确实不打算再搬家了。”斯拉格霍恩说,“邓布利多生前总说,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弄明白,这是真的。也许你说得对,莫米尔兽和梦迷虫确实有暗示什么。”老教授望着窗外,“我最可笑的地方在于,明明见过莫米尔兽真正的样子,却还是被梦迷虫吓住了。是我教给了他寻找梦迷虫的诀窍,为了隐瞒这一点,我犯下了更大的错误。”
在他们背后,穆迪的鼾声转为均匀的呼吸声,罗恩拍了拍教授的肩膀。等他再次转向窗外,那只形态诡异的合体动物已经消失了。
“你认为我们能修好吗?”
德拉科不发一语,他正坐在西奥多对面吃一个苹果。男孩显然对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心怀不满,忘了自己过去也常常这样对待别人。“好吧,”他说,“我先来试试。”
“倒也不必这么急。”德拉科站起身,将苹果放进消失柜,又小心地关上柜门。在他们身后,博金博克商店的老板,博克先生正战战兢兢地端着一壶热茶和两个茶杯。德拉科接过他手里的餐盘放在就近的柜台上。“我们需要点私人时间。”他轻声说。
“当然,当然。”博克先生连忙答应,“今天下午暂停营业,最近本来就没什么生意……”
“他的意思是,先生您最好也能……”西奥多接过德拉科手里的茶,似笑非笑道。
“噢,当然!当然!”这似乎是博克先生求之不得的,他趁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就消失在空气中,空留店门上方的骷髅风铃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这老家伙怕我们。”西奥多哼笑了一声,不知是否是今日的阳光过于耀眼,站在玻璃橱窗边的德拉科的面容有一瞬间模糊。“好了,”他放下茶杯,“就先用你的苹果做试验品。”
今天是周五,潘西放学后得坐马车赶往马尔福庄园。莱斯特兰奇女士就快要生产了。那个女人还适合被叫做“莱斯特兰奇”吗?坐在马车上时潘西禁不住想,近来她愈发爱走神了。
水仙清幽的香气在适当的时机将她拉了回来。她下了马车,轻车熟路地穿过前面的花园,走上楼梯,在走廊的尽头拐弯,敲了敲第三个房间的门。“夫人,是我,潘西。”她说。
“进来。”是马尔福夫人的声音。潘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还是不敢独自面对莱斯特兰奇夫人,尽管对方视她为德拉科的准妻子,语气甚至称得上和善。
“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口袋上总是别着花。”莱斯特兰奇夫人躺在床上笑看她。她的另一只手正抚摸自己硕大的肚子:“你很喜欢水仙么?”
“我很喜欢,夫人。我的信息素就是水仙花香。”潘西朝她欠身,“马尔福夫人说水仙有清心悦神的功效,所以特别准许我带着。如果夫人不喜欢,我以后可以把它放在房门外边。”
“我当然喜欢!”莱斯特兰奇夫人惊呼道,“来,孩子,到我身边来,跟我说说话。你有听说过纳西索斯的故事吗?”
“学校里教过。”潘西小心地坐到床边,任这个她其实惧怕的女人牵着自己的手,“书上说纳西索斯是一个俊美的男子,他谁也不爱,唯独沉迷于水中自己的倒影,终于有一天赴水求欢溺水身亡,众神出于同情,将他化作水仙花。”
莱斯特兰奇夫人突然笑起来:“我喜欢这个名字。布莱克家有纳西莎,却没有纳西索斯。啊,不如我的儿子就叫纳西索斯好了。至于女儿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纳西莎,你告诉她呀。”
“她想叫她戴尔菲。”马尔福夫人说。
“很好听。”潘西说。
莱斯特兰奇夫人果然露出高兴的神色。母亲总归是爱自己孩子的,更何况是和自己深爱的人的孩子,潘西模模糊糊想。“我打算睡一会。”女人对她说,“德拉科和西奥多一大早就去翻倒巷了,等会就回来用晚餐。你不用管我,去多和他说说话吧。”
潘西退出房间,靠着走廊的窗子,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她手臂上的黑魔标记还在隐隐生疼,它还没有完全结痂,母亲说最多再过一个月就不会痛了。潘西握住伤口的位置,她确实痛,然而连这点疼痛也失去的日子却是更加无法想象的。
“你在这儿。”
潘西转过身,德拉科就站在她面前。少年穿着那件他常穿的黑西装,令潘西想起学校的舞会,那时她还是他的舞伴。“她在休息。”她对他说,“我想你不该进去。”
德拉科无谓地耸耸肩,和她一样走到窗前。
“母亲已经很久没叫人打理院子了。”他说。面对现在的德拉科,潘西偶尔还会有心动的感觉。然而这心动却总是伴随着一种怅然,好像他身上每一个令她留意的细微的变化,都是用一片过去换取的。她曾经爱过旧的他,也爱那个爱着他的自己,或许正因如此,她无法再爱上新的德拉科。他像一面镜子,映出她不喜欢的新的自己。
“伤好些了吗?”
潘西诧异地回头。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男孩两手插在口袋里,目视前方:“一开始都会很疼,其实上药会好些,但父母肯定不会让。毕竟这点痛都忍不了,怎么表现对黑魔王的尊重呢?”
“你不该这么说。”
“我们不该做的事太多了,潘西。”德拉科对上她的眼睛,“听说你也加入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是有些高兴的……你知道……就是觉得,至少这里还有人懂我。”
潘西笑着摇摇头,对方一贯喜欢让别人跟着他的情绪走,他也确实擅长这个,可惜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不管你想说什么,”她回答他,“先去休息一会儿吧,你看上去真的很疲惫。”
“我说的是真心的,潘西。”少年望着她,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映着绝望而美丽的夕阳。他突然将手伸向她,潘西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察觉他只是想抚摸她胸口的水仙花。
她的呼吸有一瞬间急促。那是布雷斯扎比尼送她的,男孩什么也没对她说过,只是每周送她一株花,就放在她的书桌上。即使是在她正式成为食死徒之后,这份礼物也从未间断。每天将花朵戴在身上,是潘西给这位英俊而寡言的男孩的回礼。关于这一点,德拉科是知道的。
“很美的花,”明明是熟悉的玩伴,少年此刻的声音却充满蛊惑意味,“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至少在这里的人不能。”
斯拉格霍恩最新发表的文章在巫师世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据传魔法部就《佩弗利尔家族史》的后续出版问题争论不休。一时间,所有巫师都在讨论佩弗利尔家族、那个人和哈利波特之间的关系,1981年10月31日夜晚发生的神奇事件再一次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哈利波特并非‘大难不死’,而是切实打败了那个人……”“那个人的真实身份是霍格沃茨的学生汤姆·里德尔,他读书期间就曾向我请教有关魂器的咒语……”虽然讨论很快被压制住,斯拉格霍恩的声音还是留在了预言家日报的读者心中。
“为了这一次登报,我已经动用了全部的力量。”斯拉格霍恩曾在早餐桌上忧心忡忡地说,“以后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没想到你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曝出来。”罗恩说,“尤其是……有关魂器的事。”
“早在决定为过去的错误赎罪时,我就没有回头路了。”斯拉格霍恩深深望了他一眼,“这就好比我已经念出了那个无私的咒语……你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和罗恩一起回贝壳小屋。”穆迪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为你的房子施保密咒,我来担当这座房子的保密人,没人会知道,你还是安全的。”
“我早说过我不想再搬家了。”斯拉格霍恩边埋怨边在面包上涂果酱。穆迪和罗恩无奈地对视一眼,只听他又说:“但我既然已经念出那个咒语,就等于是将生命交给了这份事业,也交给了你们,我想我应该和我的‘保护人们’待在一起。”
穆迪高兴地大笑起来,罗恩也是。
“别笑!别笑!”斯拉格霍恩有些滑稽地敲着他的汤勺,把头发花白的脑袋凑近罗恩:“我只想知道,你哥哥家里有酒柜吗?邓布利多留给我几瓶上好的蜂蜜酒,那是我必须带走的!”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多么奇怪啊,在经历如此危险的任务之后,他看起来竟比过去在霍格沃茨教书的时候还要舒坦多了。
三个人花了半天时间简单收拾行李。罗恩告诉穆迪和斯拉格霍恩,熄灯器能够摸清搜捕队的踪迹,假如遇到危险,他们可以躲进他的魔法皮箱里去,这让两个老巫师很惊讶。我还没告诉他们这个皮箱曾经装过另一个空间的伏地魔呢,罗恩有些得意地想。
夜幕降临的时候,罗恩打开熄灯器。“我能看到一点微弱的白光,可惜你们看不到。”他对两位老巫师说,“那是人们对死亡的恐惧,这附近的恐惧不算多。我曾在霍格莫德村的山头上打开熄灯器,那里的夜晚看起来就像白昼一样明亮。”
“一个礼拜以前,我的房子一定也闪着白光。”斯拉格霍恩沉默了半晌,说。
掩藏在戈德里克山谷的秘密被发现,自己屈辱的身份又被昭告天下,只能被迫将战争的日程提前,那个人想必已经怒不可遏。而罗恩自己呢,也差不多该回去和家人朋友团聚了,希望德拉科那边也一切顺利。这样想着,他披上隐形衣,在月光的指引下,和两位战友一起走出曾短暂停留的房子。就在他们对面的山上,那只孤独的莫米尔兽依然在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