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几乎快要令人窒息的深吻。

  想掠夺一切,急切地证实自己的存在感,碾着对方的唇齿狠狠地磨了半晌,这才肯放过他似的,终于稍稍退后些许,兴许吻的还是太过用力了,分离的刹那还能听到对方轻微的喘息声,在一片悄寂里像挨着耳根一般清晰。

  站在玄关处,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雷狮连他的神情都看不清,更别提他现在这一刻会想些什么。

  终究由于看不见脸的莫名焦躁成了引子,诱着心底积压已久的不满连同怒意倏地冲上开始昏聩的脑海,迫使他干脆拽着人的胳膊就要往房间里走去。

  卡米尔的小身板平日在雷狮看来就与八九岁时无异,在这会子更像是个什么轻飘飘的纸张,他稍一使力便被拉得踉跄几步,跟在他身后沉默着也不说话。

  雷狮甚至觉得自己手里拽着的不是个血肉之躯似的。

  略感诧异,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外间暖黄色的灯光终于能在此刻透过窗户零零落落地洒进来,雷狮便在那一瞬瞥见无数光点落在卡米尔脸上,将他茫然得如同在梦游的神色勾勒得一清二楚,整张脸都写满无措,好似双眼间的焦距也对不准了。

  出于某种未知的不安,雷狮停下步伐,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卡米尔?”

  对方这才恍然大梦初醒一样,浑身微不可察地一抖。

  视线一点点缓慢地转向他,满是不可置信,又带着点小心翼翼地张开了口:“大哥……”

  尾音明明就该是个肯定的陈述句,却在充满不确定的口吻里转成了疑问。

  没来由让人心脏某处被什么利刃搅动了似的,言语无法表达的感受霎时从脚底涌上了头,成了无法抑制得住的冲动。

  雷狮立在原处望了他一会,忽的上前一步,矮了身子偏着头又开始亲他。

  卡米尔的呼吸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被打乱,不自觉地伸出手好似想要推开他,可终究还是选择搭在了他的肩上,踮起脚尖带着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热切回应着,直到感觉到雷狮的手正在解开他的裤子。

  皮肤感知到那厢传来的足以灼烧一切的温度,刺激得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雷狮正试图将手伸进去,遽然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推开了些许,他顿觉惊诧的望向对方,却得到一双比他更为震惊的眼睛。

  双方好似终于反应过来处境有多狼狈不堪,理智重新回笼,这才想起来他们之前是个怎样心照不宣的相处模式。

  薄如蝉翼的那层窗户纸猛地被压抑已久的欲望捅破,在黑暗里连着特殊节日一并宣泄了干净,骤然暴露在灯光下竟显得尴尬不已。

  诡异的沉默着对视了好大一会,还是卡米尔先败下阵来,主动撇过头去,假作突然被窗外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嘴上僵硬地转移着话题:“大哥怎么在这儿?”

  雷狮脸皮比他厚得多,就算是这样的场面,眼睛也未放弃从他脸上移开。

  瞥见对方嘴角还沾着方才热吻时留下的银丝,不由心底好笑,他便故意伸了手去抹,嘴上倒落得轻巧:“当然是因为有人跟我告状。”

  双眼微微一扫,便看见了卡米尔耳根泛起浅浅淡淡的一层红色,他被打断的不悦情绪方好转些微,眼底登时浮起点流露真心的笑意:“我留了个小眼线。”

  卡米尔倏地扭过脸,似是在控诉雷狮的非同手段,眼里写着全然不满,随即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结论:“小侄子。”

  雷狮将他所有神色尽收眼底,忽的想起他好像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有这么多明显的情绪变化,好心情更上一层台阶,便由得他过分刻意创造的新话题继续下去,利落地接了话:“对,恭喜你答对了。”

  卡米尔像是不知该反驳些什么,抿了抿唇,最终也只能发出微弱的抗议:“您这样做是不对的。”

  “什么不对?”雷狮转念一想,好似明白了什么,原先心底的火气又蹭得一下冒了头,语气顿时严厉起来,“你——该不会真的在考虑吧?”

  话题绕了一圈竟然又转了回去,卡米尔怔了怔,对着他的眼睛居然不知该回答些什么,那些原本应该隐瞒的复杂心绪顾虑,却通通都在一个眼神中轻易地消散而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嘴唇颤抖着,早就被他亲手埋葬的一颗心再次复苏,鲜活地跳动在胸口,替他回答了那个质问:“不是。”

  雷狮才不管他到底是肯定还是否认,不等他进一步的解释,便以一种暴君般容不得臣民拒绝的口吻打断了他:“你不能找别人。”

  顿了顿,是比上一句更为坚决的铁论:“我不允许。”

  现在才发现自己多可笑似的,先前打定主意绝不干预卡米尔的人生,可临到了头这才知道自己根本忍受不了他的人生会有旁人的存在。

  几分钟前将人堵在门口,情不自禁的话语更多却像是乞求。

  放任卡米尔如此草率地跟别人结合,三岁小孩都知道,一个Omega一辈子只能有一个Alpha,一旦确认关系就再也没了挽回的余地。

  如此不明不白的拱手相让,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因此这才一得到消息就像昏了头似的,立刻定机票赶了回来。

  这件事必须也只能由他来做。

  雷狮突然伸手再次把人扯到了自己面前,不容对方反抗便立刻继续先前的动作,太过明显的意图让卡米尔立刻从刚才那几句过于惊世骇俗的言论里回过神,剧烈地挣扎起来。

  体能对抗当然是雷狮占上风,可卡米尔死死拽着他的手腕就是不肯退让。

  雷狮像是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哄小孩似的开口:“让我标记你。”

  卡米尔从不拒绝他,他清楚得很,即便是这样的终身大事。

  自家弟弟会收到表白确实纯属他的意料之外,他也是头一次意识到卡米尔是会有一天被一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抢走的,却没想过自己这样比上一个更轻率。

  可他浑然不觉,只想着先将人标记了再说。按理来说,于他而言其实也算不得突然,算是积蓄已久的预谋。

  没成想得到的却是全然拒绝的回答。

  “不行。”对方声音很小,语气却很坚定。

  雷狮几乎立刻就问出了口:“为什么?是进展太快?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说。”

  卡米尔低着头,眼帘半垂,雷狮看不清他的神情,无从猜测他的理由。

  尚在僵持的时候,雷狮听见他比方才更轻的声音响起。

  “……我不想让您因为一时的冲动后悔。”

  想要辩驳的话语几乎是顷刻间就涌到了嘴边,却句句说不出口。怎么才不算冲动,是一时心血来潮落在对方脸颊的吻,是假作漫不经心地过来牵他的手,面上不动声色,却盼着在一众繁华境地里跟他就这么一条路走上一辈子。

  那时候是冬日的风,还是夏日的晴,全都不重要,凑近时刻意伪装的不经意那句“难道你会当真”,是多急切地渴求着肯定的回应。

  爱情里的交锋,头一遭输得一败涂地。

  我想我大概喜欢你。

  没有大概,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爱得这般不管不顾,遮掩同试探进退策略一并甩开不要。

  一颗心莽撞又固执。

  只想着迫切地靠近,再近一点,好像就触得到遥遥不可及的真心了。

  “这不是冲动。”

  是我爱你。

  明明轻佻得要命,对着无数女伴张口就来,偏偏就是这一句,对着这个人,对着这双清澈的眼睛,无法轻易地说出口。

  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