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生勇利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发现自己的膝盖不再隐隐作痛,而是灵活自如的像崭新的一样。

  “来呀,勇利!”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这样喊,并且轻轻地攥住了他的手,他们一起向前跑起来。他跑的是那么快,那么自由,以至于他开始疑心车祸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梦。

  拉着他的那只手忽然松开了。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柏油公路上,道路两边是郁郁的森林,散发着植物特有的凉意和味道。他甚至能闻到空气里的汽油和血腥味。

  “勇利。”有人在说,“勇利……求你了……”

  “等等我。”他听见自己颤抖着说道,“等等我……我来了……求你等等我……”

  但他却一步也走不动,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和柏油路面融为一体了。

  “啊啊啊啊啊啊!……”

  胜生勇利尖叫着醒了过来。他一个猛子坐了起来,因为大脑缺血而眼前法花,他喘着粗气用手捂住了脸。

  他这样坐了一会儿,等到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他才重新抬起头——然后,他又一次受到了惊吓。

  他发现自己并不在昨晚入睡的房间里。实际上,他不在任何一个房间里,他屁股底下针扎似的东西也不是弹簧床出了问题——他正躺在某个农场的仓库里的草垛上呢!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动物粪便的味道。

  ……我要杀了维克托。他心里狠狠的想着,甚至都没费心再去琢磨自己为什么在这儿。这肯定又是维克托的心血来潮,而且鬼知道为了什么,在事关维克托的思维逻辑一事上,像勇利这样循规蹈矩的普通人还是不要多说废话的好。

  “维克托。”他环顾四周,小声的叫道,没人回应,于是他提高了嗓门:“维克托!”还是没有人回应,勇利开始感觉到隐隐的担心:维克托绝不会无缘无故就把他丢下,除非——他的心咯噔了一下——除非有什么事发生了。

  “吱呀”一声,仓库的木头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迎着清晨的阳光出现在门边,手里还端着咖啡托盘和一个纸袋,他的五官淹没在逆光的阴影中,细小的尘土在他身边飞扬着,他朝勇利看来。

  “你醒啦?”他一开口,勇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但这反倒让人更加迷惑了。

  “……披集?”勇利迷茫的叫出了那个名字,“你……真的是你?”

  来人朝仓库里踏了一步——不是披集朱拉暖还能是谁?他一手端着两杯咖啡,另一只手则拎着面包房的纸袋,神态自若的仿佛刚晨跑回来一样。

  “早啊。”他说着,冲勇利挥了挥手里的纸袋,“我买了面包圈,你要罂粟籽还是芝麻?”

  “……”我一定还在做梦。勇利想,他闭上了眼,拉着身上的防水布又一次在草垛上躺平了,太可怕了,我居然梦见披集在一个农场里问我吃不吃面包圈……最让他害怕的不是面包圈也不是农场,而是这个梦是如此的符合逻辑,简直就像真的一样。他紧紧的闭上了眼镜,希望自己再度睁开它们时,自己已经回到了旅馆的房间里,盖着香喷喷的鸭绒被。

  一个滚烫的东西碰了碰他的脸颊——散发着咖啡的苦涩香气,勇利睁开了眼,他的好友披集朱拉暖正低着头,好奇的打量着他。

  “你哪儿不舒服吗?”他关切地问道,“要阿斯匹林吗?”

  ……快醒来,快醒来!勇利对自己叫道,这太奇怪了!我要起鸡皮疙瘩了!

  “呃,我明白了,你太高兴了。”披集说,“好吧哥们儿,放轻松,你的救星来了,你已经安全了!披集来挽救你了!”

  他说着,在勇利身旁的草垛坐下了,一阵揉搓纸袋的稀里哗啦的响声从他的方向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股燕麦面包的香气——勇利睁开了眼。

  披集朱拉暖叼着罂粟籽面包圈,冲他咧嘴一下。

  “……披集!”勇利大叫了一声,又一次猛地坐了起来,这一次他的头更晕了,他确实需要一点阿司匹林,但他怀疑即是药物也不能缓解他的不适,他他妈的到底在哪,发生了什么?

  维克托人呢?

  一个面包圈被塞到了他手里。

  “吃!”披集说,“这样你才能有力气,咱们要开老长时间的车呢!回去还得去趟警察局。”

  “什么警察局?去干嘛?”勇利捏着温热的面包圈问道,一杯咖啡被披集塞进了他另一只手。

  披集谨慎的看了他一眼。“唔。”他含糊的说,“报警的事也可以缓缓,看你心情。”

  “披集!”勇利喊起来,“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这他妈是哪?见鬼的你把维克托弄哪去了?你在这儿干嘛?”他连珠炮似的问道,披集咽了一口面包圈,举起手示意他慢慢来。

  “喔喔——兄弟,慢点。”他说道,露出抱怨的神情,“连个拥抱都没有吗?还以为你至少会说句'谢谢'呢,毕竟我挽救了你的小屁屁和处男二十三的贞操。”

  “……哈?????”勇利说,“哈??????????”

  “吃,吃!”披集说,把面包圈往他嘴边推了推,“不如学校的早餐,可也是食物啊。”

  “披集朱拉暖!”勇利咆哮着,“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这是哪?你从哪冒出来的?维克托呢?”

  “维克托维克托维克托,打我来了听到的就全是这个。”披集抱怨道,“就好像你很关心他似的——他很好,还在旅馆里睡觉觉呢!至于我——不是让我来的吗?????”

  “……”一天以前的记忆缓缓地苏醒过来,天,那就好像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快找辆车过来接我!”勇利想起自己曾经在电话里这样说,但那是他和维克托达成共识之前的事了,在那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的是,让他完全把披集忘到了脑后……“哦天啊。”他呻吟了一声,充满愧疚的看了一眼披集,后者正在往嘴里到白砂糖,这让他的内疚冲淡了不少。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问道。

  “加油站的固定电话都是有编号的。”披集说,嚼着白砂糖颗粒,“我查到你打电话的地点,然后搜了一下沿路的城镇,这是第一个有舞蹈学校的小镇,你又说你们在找那个莉莉娅什么的,我猜你们可能觉得她在这儿教书,所以就来碰碰运气。”披集喝了一口咖啡,长处了一口气,“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刚到镇上就听说了两个外地人把镇上的黄金男孩给揍了的新闻,当我听说其中一个是英俊的银发男人时,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们了。”

  “……”勇利目瞪口呆,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成神探了,他感觉到了不真实,“你也要把荣耀归于福尔摩斯吗?”他喃喃道。

  “什么?我更喜欢希区柯克。”披集说道,“什么叫'也'?”

  勇利挥了挥手,示意不重要。他默默的咬了一口面包圈,味道非常好,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如果你来帮我,维克托说过会挂你科……”他说道,心里很感动,尽管他很清楚维克托绝不可能就因为私人原因就挂一个学生的课,但披集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却还是来了。

  披集愁眉苦脸的咬了一口面包。“别提了,”他说道,“我来之前刚听说他很有可能当选本校最年轻的副院长。我觉得我可能要消失一阵子了。他到底怎么做到让其他人都那么喜欢他的?其他的副院长都至少四十五岁了!”

  “他就那样。”勇利说,感到有点小小的骄傲和无奈,“只要和他相处几分钟你就会喜欢上他,这是他的特异功能。”

  “喔哦。”披集感叹了一声,“被这样的人盯上可真是太惨了兄弟。”他举起咖啡一饮而尽。“你什么时候能吃完?咱们什么时候上路?”

  他说着就站起来了,但却被勇利一把拉住。

  ”你等一下。”勇利严肃的说,“说下去,没完呢……你找到我们之后呢?我非常确定我是在旅馆的床上睡着的,但却不知怎么到了这儿来。”他看见披集张开了嘴,又说道:“不许说我梦游!你知道那糊弄不住我的!”

  “哦!”披集发出懊恼的声音,“好吧好吧,放轻松!我说就是了……我用万能房卡打开了你们的房门——我刚好认识一个能帮的上忙的朋友——你们俩都睡熟了,我就把你弄出来了。特和平,没有任何冲突,如果这是你所关心的话。”

  “……”简直就是历史重演,勇利扯着头发尖叫起来,“能不能请你们别再趁我睡着绑架我了!”他气急败坏的说,“你们都怎么做到的??????”

  “哦?你是说维克托也是这么做的?”披集饶有兴趣的问道,“哇哦,不是我说啊哥们儿,你睡得也太死了……你考虑过睡眠治疗吗?”

  “……”勇利得不断向自己强调披集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来挽救自己,才忍住了没有扯着他的耳朵咆哮,“咱们在哪?”

  “镇外五公里处的一个农场。”披集说,“我本想连夜带你回学校,可是我太累了,为了追你们,我昨天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勇利心中又是一阵感激,不禁下定决定要加倍回报披集,但这时他又说道:“而且老实说,你梦话忒多了,简直跟夜惊差不多了!我必须得找个地方把你放下,这样才能好好听听你到底说了些啥——”

  勇利看着他,忍住了冲动。

  “谢谢啊。”他干巴巴的说道。

  “好说,好说。”披集说,“你跟我,咱们就要相依为命了。两个不屈服于黑暗势力的无辜少年,勇敢的向侵犯人权说不!然后在某个夕阳为背景的沙滩上,我遇到了我命定的姑娘,她有海藻般的长发,身材一级火辣,耳朵上还夹着火红的扶桑花,我们一见钟情,于是我说'嘿哥们我要退休了'而你说'不!我不答应!'然后这时候贩卖人口集团抓走了我的姑娘,于是我们重出江湖,最后一次并肩作战,在过程中升华我们的感情……”披集闭着眼睛,绘声绘色的开始描绘一幅很明显是好莱坞烂片的蓝图。

  “……嗯嗯,我打断一下,”勇利说,“你得送我回去。”

  “然后我的姑娘躺在我的臂弯里,我说……啥?”披集瞪大了眼睛,“你说啥?”

  “你的姑娘怎么死了……”勇利忍不住说,“会不会太快了?”

  “这种故事都这样的,妞儿死了,兄弟俩重新上路,从此匡扶正义——完全的反女权主义,我瞧不起他们,不过这种片子一般都有特别酷的爆破场景,带着墨镜不回头那种。”披集说,“那不重要,你为什么要回去?”

  “说来话长。”勇利说,但披集看上去显然不是会被这一句话糊弄的人。

  “说出来娱乐我一下。”披集说,抱起了胳膊,“给我个理由为什么在我费了这么大劲把你从变态色情狂身边营救出来之后你还要回去。”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勇利说,“等一下,谁是色情狂?”

  “尼基弗洛夫呀!”披集说,“哦亲爱的,你明显是斯德哥尔摩了,他绑架你,OK?我绝不会送你回去的。”

  “……你也绑架我了!”勇利叫道,“记得吗?”对此披集只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不要太在意细节,”他漫不经心的说,“我都听见了,昨天晚上,我就在旅馆大堂里,可你们俩谁都没注意!——我不是不受伤,哥们儿,但我原谅你了——我都听见了,你俩在那儿说什么,”他顿了一下,打量着勇利的表情,“……'亲热'啥的,我听见他说的话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披集气愤地说,“真是人不可貌相!“

  “……”勇利的脸难为情的红了,他没想到这一幕偏偏被披集看到了,但他也顾不上尴尬了,有那么多能让披集认识维克托的方式,为什么偏偏是这一种?他急切的说:“不是那样的,你误会了,他是开玩笑……”

  ……但他的是吗?勇利心里也拿不准了,没准维克托真的考虑过,不然这种没头没尾的玩笑是从哪里来的呢?现在隔了一个晚上,勇利能静下来好好回忆昨晚发生的事了,他意识到自己之所以那么大反应,就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提议不该是空穴来风的。维克托觉得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他高兴,这让他觉得又憋屈又生气。他宁愿维克托把自己当成不知好歹,也不愿意他把自己想成这种……这算啥,他都找不到一个词汇能形容这种行为。

  “不觉得是玩笑。”披集冷淡的说,“我觉得他图谋不轨。”

  “真的不是。”勇利说,“你不了解全部真相……他只是很内疚……你必须送我回去,不然他真的会着急的,如果他着急了,我不知道……”如果维克托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可能会以为勇利又逃跑了,他想起自己上一次试图逃跑时维克托的反应,不由得一阵心悸——他希望维克托过得好,他希望他们和和气气的忘掉彼此,而不是让维克托一次次的伤心。“你必须送我回去!马上!”

  就在这时,像是在佐证他的话一般,披集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两个好朋友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弹,最后,披集掏出了手机。

  “……不认识的号码。”披集说,递给勇利看,勇利飞快地扫了一眼,心里向下一沉。

  “……是维克托。”他说道,“是他。”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披集忽然慌张起来。

  “他怎么找到我的?!”他惊恐地叫道,“他有特异功能吗?!”

  勇利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个不停的来电提醒,像是看到了电话那头维克托紧皱的眉头,“他可能查了旅馆的监控录像。”勇利指出,披集懊恼的叫了一声。

  “该死!”他说道,即使这时也不忘学着九十年代的硬汉电影里的角色那样,用拳头捶了一下草垛,浑身充满了戏剧性,他真应该去学表演,“百密一疏啊!”

  “……”勇利觉得自己很难同意他的观点,“我都能想到,他怎么可能想不到。”他说道,“维克托可聪明了。”

  “'维克托可聪明了',哦你是啥,长谷津的家庭主妇吗?”披集说道,“你病了,哥们儿,等会去我就给你找个心理医生,让光虹跟你聊聊。”

  “光虹是学哲学的!”

  “但他不要钱。”披集说,深吸了一口气,接了电话。“喂——”他学着艾尔帕西诺的声音说道,“尼基弗洛夫先生,胜生勇利在我手上。”

  “……给我!”勇利朝他打手势,“给我,让我跟他说……”

  披集左躲右闪着逃避他的抢夺,电话那头维克托说了些什么,他压低着声音说道:“嗯哼,没错——你不需要知道,我是正义的伙伴。……哦谢谢!我也觉得我模仿的不错,我是说——这就是我的声音,咳咳!该死的海湾战争,把我的声带全毁了。”

  “……”勇利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跑到仓库另一头去了,躲的勇利远远的。

  维克托又说了一句,披集捂住通话口转头对勇利说道:“他想问昨晚睡得你好不好?”

  “……”勇利还没来得及张口,披集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不对呀,我怎么能传达他的话呢?”他又拿起电话,严厉的说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过了两秒他又把电话放下了,转向勇利:“你昨晚上哭了?”

  “……给我!”勇利的脸火辣辣的发烫,“让我跟他说!”

  “走开!”披集用口型说,他对电话说道:“咳——尼基弗洛夫先生,我……呃,呃……是的……面包圈和咖啡……我知道!脾气超大,是不是?……”他看了一眼勇利,“还行吧,他一直有点浮肿……”

  勇利站在原地,翻了一个白眼。

  “啊,啊,好,我知道……明白了。”披集说,“谢谢……日安?祝您有个好心情……”

  他把电话挂了,一脸的复杂。勇利冷漠的看着他。

  “艾尔帕西诺学的真棒。”他讽刺的说,“科波拉刚才来电话了,打算找你去演《教父》的续集呢——他打算在《奶娘》里给你找个角色。”

  “你会以为这能羞辱到我,“披集说,“但你真的没有,我确实模仿的一手好艾尔帕西诺。而且如果《奶娘》真的开拍了的话,你会后悔现在这么说的,我本可以邀请你去看奥斯卡颁奖的。”

  “……”勇利无奈的笑了,“我错了,能告诉我维克托说了什么吗?”

  “呃……他问你睡的好不好,吃饭了没有,还说你早起会低气压——我是谁啊,我可是你室友!我会不知道你早起的臭脾气?——然后他让你路上注意安全,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走之前去找他一趟。没了。……作为一个诱拐犯好像没什么立场的样子,是吧?”披集说道,“而且他还说他喜欢我的论文——你说他是不是认真的啊?他是那种会因为人情关系随便给表扬的人吗,还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的那种人?“

  “……如果你不是值得那句表扬的话,他宁愿死也不会那么说的。”勇利只好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好友转换了立场,他现在已经成为——尽管他自己还没发觉——彻头彻尾的维克托粉了。

  “哦!”披集开心的叫了一声,紧接着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立场问题,他赶紧板起脸,咳嗽了一声。“但那是无法收买我的!”他声明道,“我是挺你的——但是你干嘛要跟维克托作对呢?”

  瞧瞧,瞧瞧,已经变成维克托了。勇利内心翻了个大白眼,他尽量使自己的心理活动不要反应在脸上。

  “他绑架我。”勇利面无表情的说,“你刚才还说他是变态来着。”

  “哦!”披集被提醒了,“这……哎……我相信是有隐情的。”他严肃的说,“这里面有误会。”

  “我一直跟你说什么来着?”勇利说。

  披集大咧咧的摆了摆手。

  “来,说说!”披集说,“我不介意听点故事,活动一下大脑。”

  “……我没什么好讲的。”勇利说,“那天都跟你讲过了。”

  “可我觉得还有内情。”披集说,“我是说,其实错不在他,对不对?其实他没必要放弃自己的事业,然后又跟你低三下四的……我觉得这里头还有故事,你没告诉我的是什么?”

  “我真的都告诉你了。”勇利有点心虚的说,他不太习惯披集的拷问,“真的没了。”

  “好吧。”披集说,“那昨晚是怎么回事?”

  “呃,昨晚上……”勇利在混乱的回忆里搜索了一下,“是个误会。他发现我以前喜欢过他,然后……”

  “等一下!”披集大声说,激动的打断了勇利,“你喜欢他???????这种事你到现在才说?这种事你要在朋友大老远跑来之前说啊!我以为我在飓风营救,接过这其实是个啥,'我最好的朋友的婚礼'的场景?”

  “……少看点电影吧。”勇利说,“没什么场景,你非要说的话……花木兰吧。我是说,他以前留着长发,我小时候有点傻,我以为他是女孩,你明白吗……”

  “……我靠……”披集大为震惊,“我靠啊……你真的喜欢他????”

  “喜欢过!”勇利强调,“喜欢过,好吗?”

  “你不用强调自己是直男,”披集说,“基佬不穿你那样。”

  “……你是来羞辱我的还是来听我说故事的?”

  “我是来体验真实版的尖峰时刻的,你非要知道的话。”披集说,“这些都非我所愿,谢谢。”

  “你想当尖峰时刻里的谁啊……”勇利忍不住说道,“你知道昨晚上维克托一个人单挑了五个吧?”

  “但我有我特殊的阳光般的微笑。”披集说,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笑容,“你说,能有任何人不被我这个笑容融化吗?”

  “牙科医生就不会。”勇利说,他们俩彼此假笑了一下。

  “所以你对维克托只是一段年少暗恋,是吗?”披集说,抱着胳膊,“嗯……我不信。”

  “……这就是真的。”勇利说。

  “真的吗?那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说'我对维克托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我对维克托一点想法都没有。”

  “'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我一点儿都不嫉妒。'”

  “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我一点儿都……不嫉妒。”

  披集和勇利瞪着彼此,默默的玩起了眨眼游戏。一分钟后,勇利眨了眨发烫的眼睛,退开了。

  “啊哈!”披集叫道,“抓住你了!我知道你说谎时是什么样子!骗子!你对他有感觉!”

  “我……”勇利放弃了挣扎,“好吧,也许你是对的,我对他还有感觉——满意了?”

  “还行吧……”披集说,“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哈?????????”

  “他昨晚不是说了吗,亲热啊!”披集说,撅起嘴做了个亲吻的动作,“为什么不答应?”

  “你疯啦?!”勇利吼道,“他只是开个玩笑!”

  “那又怎么样!”披集说,“没人会忽然开这种玩笑的好吗?难道你不知道笑着说的话才最认真?他到底说啥了,其实我就听见他问你要不要亲热了。”

  “是啊,这是个常任都会犯的错误。”勇利说道,“他……”要他重复维克托的话,他实在做不到。

  “管他什么原因呢!”披集说,“他不是觉得对你有所亏欠吗,让他肉偿啊!划算不!划算死了!”

  “……你有时候真让我好奇人的道德底线到底有多低。”勇利说,“为什么你也这么说???????”

  “所以维克托也是这么说的吗?”披集说,惊喜的捂住了嘴,“哇,不得不说,我最近一直觉得自己头脑特别清醒——我是说,这不是当然的吗?他想给你别的,你不要,你喜欢他,他就给你你喜欢的,这很难理解?你为啥拒绝才是这儿的问题。”

  披集严肃的说:“你老实说,你该不会……性无能吧?”

  “哇哦,你真让我担心了呢。”勇利冷冷地说,“不是,好吗?我怎么能做那种事?那我成什么人了,太恶心了吧!”

  “有吗……”披集说,“好吧,多数情况下,我是赞同你的……但是我认为特殊情况可以适当放宽标准啊,比如,当你有机会跟大帅哥交往的时候,你可以稍微自私一下下的——他毕竟是你不能再跳舞的间接原因,对吧?”

  “我不能再跳舞是因为醉驾的卡车司机。”勇利说,“跟他没关系——”

  “他觉得有关系。”披集说。

  “所以我一直在跟他说不是那样的!”勇利生气的说,“我一直躲着他,我都躲到国家的另一头来上大学了,他还是跟了过来……”披集的表情让他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

  “我就知道!”披集惊喜的说,“他是为了你才来的!说得通了!我就知道咱们学校不足以留住他那样的人!”

  “你对学校的自豪感让人感动。”勇利说,“所以你明白了?他本来可以有远比这好的生活,所以我不能再……用这种事绊住他了。”

  “毕竟我只是……我。”他有些难过的说,“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

  披集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

  “唔。”披集说,“既然如此……你更应该跟他睡一次。”

  “……”勇利快要被他气的背过气去了,“什么?你没在听?”

  “不不不!”披集说,“你听我说呀!他觉得自己亏欠你,对不对?不还完债,他就不会罢休,你一直拒绝他补偿,就等于让他良心不安,他就会一直做下去,直到找到一种你能接受的办法——不如你就让他把欠你的还了,然后你们就两不相欠了,对不?等他良心过得去了,你们就可以各走各的路了。”

  “……”勇利被他大胆的推测震惊的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这……”他说道,“这……不行!”他面红耳赤的说。

  “哪里不行?”披集问,“把贞操丢在校园里最帅的男人手上不行,还是从此两不相欠不相往来不行?”

  勇利的直觉是:两个都不行。但他立马意识到这听上去很自私。

  “有别的办法的。”他呆呆的说道,“我……我会试着……接受他的补偿。但不是那个!”他强调道,“然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这很好,谢谢你。”

  “……你脸色很难看喔。“披集说,“心痛吗,想到以后就没什么瓜葛了。”

  勇利看着他的朋友,后者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他想。披集是他最好的朋友,对他撒谎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有点失落。”他说道,“因为我还爱他。”

  但他很快打起精神来。

  “所以你要把我送回去。”他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披集呻吟起来。

  “我真的觉得你没领会我的精髓。”他抱怨道,“为了以防万一,你能在尼基弗洛夫教授面前避免提起我在这里面参与过的事吗?——我还想跟他合照发到ins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