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与魏无羡已经分开许久,一段时日不见,薛洋心中不免生出思念之情。

  从晓星尘和宋岚手中逃脱后,薛洋一路赶往栎阳,在离近常府的一处桥洞底下拿到藏匿的第四块阴铁后,便往云梦而去。

  栎阳离云梦甚远,薛洋不会御剑,灵力也尚在恢复之中,不能长久以飞代步,因而便是心中急切也只能日夜兼程赶路。

  途中薛洋抢下一户人家的马车用了两日,只把马累得趴在路边再抽也不肯起身,才弃掉马车飞身前行一段。

  好不容易等踏上云梦地界时已经又过去数日。

  还未乘船进入莲花坞,只是走在云梦外城一小镇上,薛洋却觉这里气氛很是奇怪,路上的人见他后不是低头避目,就是过往行人形色匆匆,毫无半点之前的热闹喧嚣之气。

  察觉到云梦可能出事,薛洋反倒不再急着赶往莲花坞,而是进入一家客栈寻一处无人的角落坐下,才刚倒杯水要喝,就见四名温氏弟子走进来在一靠门的桌前坐下,一人占据一方,随手将剑放在桌上道:“找这么久还抓不到人,莫不是已经逃出云梦了?”

  “不可能,”其中一人道:“再跑能去哪里?这莲花坞就是他们的老家,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什么老家不老家的,”另一人啐道:“莲花坞都没了,他们肯定早就没留在这里。”

  薛洋心一紧,心底已然猜到这几人说的应就是魏无羡、江澄他们,偏又不敢相信。

  “不管怎么样,这几天还是得抓紧再找找,”又有人端着杯子一口饮尽:“找不到人回头也没办法跟二公子交代。对了,楼上那人还下来吗?”

  “她下来能干点什么,”最开始说话的人不屑道:“还不是仗着二公子才敢对我们指手画脚的,就让她待在客栈,下来也是碍手碍脚。”

  “那倒也是。”众人附和。

  喝完一壶茶后才一同起身上楼,说是要休憩片刻再继续出去寻人。

  薛洋从客栈的后门翻身入墙,沿着不高的阁楼一个飞身跃上屋顶,将脚下的瓦片一间一间拨开看,只等找到那四名温氏弟子所在的房间后,才轻轻跳下窗沿,取出阴铁将其上的阴气从雕花的窗栏间引入,只等屋内传来几人凄厉的惨叫后,才收起阴铁推门进去。

  “你,薛洋?”那几人扑在地上,脸颊布满了隐隐若现的暗纹,瞳孔也在一点点逐渐漾成皙白之色。

  薛洋踹了踹靠近门边的那人,蹲下将剑刃抵在他的颈上,“你们在抓谁?”

  那人犹豫着不敢交代,被薛洋一剑刺穿手掌后痛苦哀嚎。

  “再问一遍,你们在抓谁?”薛洋绝冷的声音里是毫不遮掩的嗜血:“还不说的话,就把你们的手指和脚趾一根一根的切下来。”

  “我说,我说,”那人吓得连声道:“二公子让我们守在这里抓魏无羡。”

  “他人呢?”薛洋冷静开口,眼底却透出凶残的杀机。

  “跑了。”那人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求饶道:“我们根本就没见到魏无羡的人,莲花坞被毁后,他也就不见了。”

  一阵巨大的寒意从薛洋的心脏蔓开,那寒冷宛如冰山上浇下来的雪,砸在薛洋头上时大脑瞬间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莲花坞被毁了?”薛洋追问。

  “是、是二公子带着温逐流毁掉的莲花坞,”那人战战兢兢道:“现在莲花坞被做成云梦监察寮,这个、这个跟我们无关,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过来抓魏无羡而已。”

  薛洋眼睑微垂,遮住那一闪而过的凶光,嘴角缓缓勾出一道暴戾的弧度:“莲花坞被毁,魏无羡失踪,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语落,长剑一挥,直接将地上求饶的四人皆都一剑割喉。

  鲜血汩汩流出,在地上汇聚成一小股。薛洋将剑上的血在其中一人的衣袍上擦了擦,踩着一地的血迈步出门。

  一路径直跑到莲花坞大门外,果见门口守着两名温氏的弟子。

  薛洋从侧门翻上一处偏僻的屋顶,自大树遮挡的角落往院内看去,墙上、廊柱、满地血迹斑斑,到处都是刀痕剑痕,空落落的屋子里不见一具尸身,只有数名温氏的门生在给地面洒水清除污血。

  廊外栽种的荷花还在迎风摇曳,屋檐下染血的银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切似乎仍是薛洋走时的模样,却又物是人非,空留一地的故人鲜血。

  薛洋握紧拳头,咬紧的牙关抽出降灾就往院中飞进去,几个手起剑落便将那几个洒扫的弟子一剑毙命。

  立时有闻声从后面跑出来查看的温氏弟子,见来人竟是薛洋,还杀了几名同门,忙大声喊道:“是薛洋,来人啊!是薛洋,抓住薛洋!”

  片刻便有更多温氏的人从回廊下跑过来。

  薛洋一听这脚步声便知来人众多,自己以寡敌众难免不敌,遂飞身跃上屋檐,朝门外跑去。

  数十名温氏弟子持剑追来,锲而不舍地跟在后面,大有不将薛洋拿下誓不罢休之意。

  这日天气阴沉,冷风阵阵拂面,一阵电闪雷鸣过后,瞬息之间便有倾盆大雨降下。

  薛洋被浇个透湿,雨中又不好用符篆,只得拿降灾挡一阵跑一阵,途中还抓住几个无辜的路人往追来的那群人推去,以此绊住他们的脚步。

  好不容易拐过几个偏僻的弯险险甩掉追兵后,薛洋靠着一面墙不断喘息。

  伸手抹掉一把脸上不断流淌的雨水,薛洋闭上眼睛强忍着心中焦虑。

  魏无羡你在哪里?你在云梦,还是已经逃走了?

  冰凉的雨打在脸庞,也冷到薛洋的心底。雨水宛如从天倒下,汹涌的来势给地上溅出一层迷蒙的雾气,这空寂无人的巷子里此刻只剩薛洋一人,却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的只是茫然无措的不安和挂虑。

  确定来抓他的那些温氏人都走远后,薛洋才淋着雨沿大街小巷去找人。

  雨势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周遭事物,路上也无来往行人,薛洋跌跌撞撞走在不太宽阔的街道上,只要见着一人便问:“你看见魏无羡了吗?”

  若那人摇头,就推开他继续往前再找。

  雨势越下越大,从薛洋的眼耳口鼻浇灌进去,呛人的窒息感如同一只巨大的手钳住薛洋的喉咙,令他几度喘不过气来的只能扶墙平息,等疼痛的心脏一点点恢复后,复又迈步再行。

  摸着传来阵阵闷痛的胸口,薛洋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会因为一个人痛到这般地步,他甚至怀疑是魏无羡在他心上下了符咒,才让他痛到几欲吐血,却又实在吐不出来什么,只余下纯粹的痛楚在心头徘徊不散。

  薛洋找了许久,几乎寻遍这里的每一条街每一个巷子,其间还差点撞上来抓他的温氏门生,又在一角落躲藏半晌,才捂着心脏弯腰蹲下来,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魏无羡,你到底在哪里?”

  云梦被薛洋仔细寻过一遍后还是未能找到人,手腕处的灵犀也毫无反应,左思右想后总觉着魏无羡应该是已逃出去,便沿着云梦一直往外,边走边沿路找人。

  只等薛洋找到夷陵时,在市集上偶尔瞥见带着两名温氏家仆在闲逛的王灵娇,干裂的唇畔漾开一抹阴冷的笑。

  薛洋不着痕迹地跟在王灵娇身后,看着她在大街上扭动着身姿千娇百媚地走着,逛完一家又一家的小店,将买下来的东西交给身后的两人拎。等三人拐弯进入一条人烟稀少的胡同时,薛洋一个飞身上前长剑一挥,两名家仆随即被割破喉咙倒在地上。

  王灵娇回头吓得花容失色,刚要大声尖叫,薛洋一剑刺在她的左肩上,晶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残暴的戾光:“别喊,不然就割掉你的舌头。”

  王灵娇被他眼底的杀意吓得忘了疼痛,拼命点头道:“我不喊,我不喊……薛公子饶命,饶命啊!”

  薛洋缓缓凑近,手中的剑也顺势往肉内再度深入:“魏无羡在哪?”

  “我、我不知道啊!”泪水夺眶而出,王灵娇哭得妆容都花成一片,身体宛如抖筛子般哆哆嗦嗦道:“我一直待在这里,哪里也没去过,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求薛公子饶我一命……”

  薛洋何等聪明之人,她只是简单一语便从中听出端倪,咧嘴笑得满脸狰狞,剑尖往里再进一分,几乎要将她薄薄的肩膀戳穿:“什么都没做,那你这么慌张的解释什么?”将剑轻而缓慢地往外又拉出一些,痛得王灵娇只觉自己已然离死不远,才停下动作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魏无羡在哪?你若还不说,我就划烂你的脸,把你脱光后刺上一百窟窿挂到城门上。”

  王灵娇被吓得想要嚎啕大哭,又震慑于薛洋的杀气不敢,左肩的伤口处不断往外流血,濒临死亡的恐惧感令她忍不住大声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魏无羡被温二公子扔到了夷陵乱葬岗,他们刚走,你御剑过去可能还追得上……”

  薛洋的心脏几乎停跳一拍。

  夷陵乱葬岗天下闻名,谁人不知?那里堆着数不清的无人认领的尸身,无论是仙门修士还是普通百姓,只要是没人管的就往那里面扔,久而久之阴气极重,孤魂野鬼怨气冲天,就是仙门中人御剑路过也要绕道而行,方圆百里更是无一人敢靠近。如今将人扔到那里面,别说是出来,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薛洋手指剧烈颤抖,眼眶充血泛红,脸色也在瞬间煞白。

  王灵娇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从薛洋眼中流出的一滴泪水,脑中还想着这样的恶徒居然也会哭?随即便被颈上喷出的血雾遮住视线,身子一歪倒在墙角,断了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就是我开这篇文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