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间这么近的距离,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冒犯了。

  塞缪尔却没有指责他,而是缓声道:“非常不好意思,但是我真的忘了。如果我们从前是朋友的话, 或许可以重新认识……”

  陶元圆听了这话都要气坏了,眼见着他们都要上本垒了, 结果他竟然让他跟他重新认识!

  “我不相信你记不得我了, 如果你记不得我的话, 你为什么要加入帝国学院?”陶元圆质问道, “皇宫的课程可一点儿都不比帝国学院少!”

  “加入帝国学院, 是我父王的建议。”塞缪尔却道, “或许我在失忆前曾经提出, 但为何提出这个建议, 我也已经忘了……”

  “那你就继续去当你的单身狗吧, 混蛋!”陶元圆咬牙切齿地道,扭头就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他先前用的音量不小,因此有不少正关注着塞缪尔的人都听到了陶元圆先前的那番话。

  “那人是谁啊?”

  “竟然敢骂殿下是混蛋?”

  “靠!殿下脾气真是太好了,被这么冒犯都不生气。要是我,早就狠狠一拳揍过去了!”

  “只可惜那些侍卫走得太早, 要不然就能把他当场拿下了, 竟然还敢骂殿下是狗……”

  “唉,现在的新生,素质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塞缪尔望着陶元圆的背影, 眸中却闪过一丝深思。

  从他的言行举止中透露, 他们俩从前应该是情侣。不过他虽然对他有种很亲近的感觉,却不能说是爱人之间的, 而更像是……

  “言而无信!”

  “背信弃义!”

  “陈世美!”

  “渣男!”

  陶元圆一边走一边骂, 圆噜噜都忍不住从他的衣袍口袋里探出头来, 道:“族长,我觉得你完全不用生气嘛!”

  它甚至用美滋滋的语气道,“这是件好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既然都把你忘了,那么我们以后就可以开始重新生活,找个能帮我们生小族长的族长夫人!”

  史莱姆的自我分裂到底不能算是正统的繁育,圆噜噜还是希望陶元圆能正常跟人生只小史莱姆的。

  阿尔奇却小声道:“大人,这件事应该有什么内情。”

  小约翰也道:“说不定殿下是真的失忆了呢?”

  陶元圆也只是一时气上头,并不是真的觉得塞缪尔是个渣男。

  “你们等下就回奥本庄园吧,学院不许带私人护卫。”陶元圆冷静了下来,道,“我之后会去找梅斯菲尔德,他应该知道老师身上发生了什么。”

  等随着接引新生的学长逛完校园,就又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陶元圆独身一人前往王宫,也是巧了,梅斯菲尔德正好在王宫,陶元圆找上门来时,他虽然愣了一下,却并不感到意外。

  “您一定是为殿下的事来找我的吧?”

  陶元圆点头,道:“队长,老师他到底是怎么了?他说他失忆了,都认不得我了。”

  梅斯菲尔德小声地道:“这件事也不算是个秘密,宫里也已经传开了……听劳伦斯大人说,他们在西境的封印之地,封印了殿下身上的恶魔。殿下先前差点就被恶魔夺舍了,到达封印地时,他身上的神眷忽然爆发……然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陶元圆一愣,道:“什么恶魔?”而且塞缪尔差点被夺舍了??

  梅斯菲尔德点头,沉重地道:“殿下是神眷者,因此被恶魔觊觎,早早地就被恶魔寄生了。从前他情绪偶尔激动时,身上的神眷都会被震散开,变成黑发红眼的样子……大主教说那就是他身上寄生了恶魔的缘故。现在他通过历练任务,将自己身上的恶魔封印了,从前恶魔寄生时认识的人,经历过的事,就都有可能忘了……”

  陶元圆莫名有些心悸,道:“那他还有可能回想起来吗?”

  梅斯菲尔德沉吟道:“这个很难说,谁也不知道被恶魔寄生时,殿下是清醒的还是被控制的。不过至少现在,殿下身上的恶魔没有了……”

  陶元圆回去的时候,脚步十分沉重,就连圆噜噜都不好意思闹他了。

  然而,偏偏在他心情如此不好的时候,却有一队少年,把他堵在了学院门口处。

  “就是你骂殿下是狗,是不是?”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没有穿学院中统一的法袍制服,一看就是新生,带着恶狠狠的表情把陶元圆堵在了学院门口外。

  陶元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你们是在跟我说话吗?”

  “当然是在跟你说话了!”为首的少年厉声道,“你竟然敢骂殿下是狗?殿下虽然大度不跟你计较,但如果我们不教训教训你的话,你以后还不更加猖狂?更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了!”

  “别跟他废话那么多了,上啊!”

  几个少年于是都拔出了剑,大喊着向陶元圆砍来。

  陶元圆:“……”

  陶元圆连剑都没出,轻而易举地就避开他们的攻势,然后每个人的膝盖上都踹了一脚,让他们站立不住,只能半跪下去甚至抱着膝盖倒在了地上。

  陶元圆叹了口气,道:“就你们这水平,也好意思找人打架……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那几个少年当真满脸通红,本以为陶元圆身边的护卫都离开了,他们就有机会了,谁想到……

  其中一个少年兴许是家里受宠,受不得这委屈,竟然还哽咽着哭起来了。

  陶元圆:“……”

  陶元圆:“喂!是你们先找上我的,我剑都没出,可别说是我欺负你们啊!”

  其他少年明显被同伴感染,眼睛也开始红了。

  为首少年大吼道:“那你为什么要骂殿下是狗!”

  陶元圆一怔,道:“单身狗不是骂他是狗,是……”他张了张口,几次想解释,却又把嘴闭上了,丧气地道,“算了,跟你们说你们也不会明白的,反正我没有想骂你们家殿下,你们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了,听到了吗?”

  为首的少年把自己的同伴搀扶起来,道:“你给我等着!等我们学完剑术课后,就一定能够打败你了!”

  本以为这只是一波热血少年维护偶像的戏码,谁知陶元圆从校门口到宿舍,就这么段距离,遇上七八次挑战了。

  每个都说是为了帮塞缪尔出气,这叫陶元圆着实有些郁闷。

  “他们哪里是想帮殿下出气啊!分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去接近殿下。”米拉贝尔逛完校园,就来找艾萨亚了,没想到在宿舍楼下,又瞧见陶元圆打退了一拨找茬的少年。

  “塞缪尔殿下修的是剑术。”米拉贝尔感慨道,“可有不少剑士都是以他为目标的……”

  陶元圆瞧她一副憧憬的模样,忽道:“是不是也有很多女生喜欢他?”

  米拉贝尔脸一红,道:“啊?这个,那个……咳咳,我先前是对殿下有兴趣,不过也不是非他不可……”说罢,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偷偷去瞧陶元圆。

  陶元圆的脸色却很难看,他忽然意识到,塞缪尔进了帝国学院后,就跟唐僧肉进了妖精洞一样,可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

  而他现在失忆了,要是他不主动去找他的话,他就要被别人吃掉……啊不是,就要被别人给抢走了!

  “你知道塞缪尔他现在住在哪里吗?”陶元圆问。

  米拉贝尔反射性地回答:“401……啊不不不!”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尴尬地笑道,“皇子殿下住哪儿,我又没打听过,我怎么知道?”

  陶元圆却没管她,直接上四楼,找到了401寝室。

  塞缪尔还真在寝室里,坐在窗前看书。

  帝国学院的宿舍比较大,能容纳四张大床。

  寝室中包括窗帘床帐一应都是金红色的,给皇子殿下以及某些大贵族的唯一优待,就是他们这的寝室有独立的洗手间,窗户还正对着花园以及湖泊。

  陶元圆本还担心会有别人在,只有塞缪尔一人,那就太好了。

  “三皇子殿下。”他敲了敲门,道,“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塞缪尔回头看他,明明自己在阳光下,对方却站在阴影里,可是他那双眼睛,却仿佛燃着火苗似的,亮得惊人。

  塞缪尔沉默片刻,道:“请进。”

  于是陶元圆就进了他的宿舍,并且不客气地一屁股就坐到了他的旁边。

  塞缪尔合上书本,默不作声地打量他。

  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骨架偏小,给人的错觉。

  黑发黑眼,嘴唇近看更红,并且他那双眼睛堪称浓艳,瞪过来的时候,除了恼怒似乎还有点儿别的东西……

  一个男生长成这样,实在有点过于漂亮——或许这就是他之前会和他是情侣的原因?

  陶元圆压抑住自己又不断往上冒的火气,扯出一个笑容,道:“或许三皇子殿下不记得了,不过你与我曾有过一个约定,而我想殿下是个守信的人,应当不会因为失忆,就不把和别人的承诺放在心上了吧?”

  塞缪尔不动声色地道:“那你说吧,我承诺了你什么?”

  陶元圆当然不会把真正承诺了什么告诉他,而是道:“你答应过我会跟我一块儿的,现在我们的寝室却离得这么远,或者你该搬到我那儿去,这样才算信守承诺!”

  塞缪尔闻言却笑了,倒也没有讽刺的意思,而是单纯地奇怪道:“为什么不是你搬过来?”

  陶元圆道:“你这儿明显四个人都齐了,而且我那儿条件又没你这儿好,要是挤走其他人,其他人肯定会恨我,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三个人一齐丢失塞缪尔这个室友,这样他们的心态估计会平衡些吧?

  塞缪尔却道:“不是我不想履行诺言,不过纵然我身份特殊,进入帝国学院后,也不会得到多少优待的,这是帝国学院的规矩。”

  陶元圆似笑非笑地道:“没关系的,我那个寝室人都还没齐呢,我相信皇子殿下的让位,一定能让后搬进来的人感激涕零的!”

  塞缪尔最终答应了陶元圆的要求——当然,在陶元圆眼中他非常地勉为其难。

  艾萨亚和米拉贝尔正在他们宿舍聊天呢,谁知道听见动静,见陶元圆带着塞缪尔进门……

  两个人的眼睛顿时瞪得快要有铜铃那么大了。

  “你怎么把皇子殿下带来了?”艾萨亚想要尖叫,然而却只能发出轻微的气音,“我怎么看殿下手上还提着行礼呢?你不会让他搬进我们寝室了吧?!”

  陶元圆道:“只是换个寝室而已,又没什么问题……”

  怎么会没问题?!艾萨亚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弗劳尔家族虽然是贵族,可是国王封过那么多伯爵,其中有不少都是半路升上来的……譬如说他们——要不是半路出家,就也不会把他们封在北境的北部,近乎最荒凉的地方了。

  别看他姐姐曾经念叨着想要嫁给皇子殿下,当皇子妃,但真正遇上像塞缪尔那样的贵族,他们都不敢和他们有太近的接触——不得罪他们就好了,他们是不奢求能与他们搞好关系的。

  陶元圆竟然把皇子殿下都带进寝室来了!

  “你就睡这里吧?”陶元圆指着他对面的那张床,对塞缪尔说。

  塞缪尔也没有什么异议,真就把东西都放下,并且还把东西都放进了属于他的柜子里。

  床上还放着学校统一分发的校服,陶元圆见他都照他的话做了,就解下长袍,捡起校服,去盥洗室洗澡了。

  等他洗完澡换完衣服回来,就见塞缪尔正坐在他的床上,抱着圆噜噜,搔它的下巴。

  明明圆噜噜三番四次怂恿他找第二春,可是在塞缪尔的手上,却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不断地发出呜噜噜、噜噜噜的舒服的声音。

  陶元圆瞪眼道:“你们在干什么?”

  圆噜噜吓得立刻从塞缪尔腿上跳下来了,甚至挤到了床铺角落,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

  陶元圆爬到床铺里面去,又把圆噜噜薅出来,对塞缪尔道:“这是我的宠物!”

  塞缪尔温和地道:“不好意思,我刚才瞧见它在你的衣服里挣扎,还以为是野生的,不小心误入了。”

  陶元圆想找茬,可是没找到借题发挥的理由,于是只好道:“以后你要摸它,得先经过我的同意。”

  “好。”塞缪尔很干脆地答应了。

  艾萨亚觉得,陶元圆和三皇子殿下的相处模式真的很奇怪。

  两个人明明是传说中的朋友,但是又似乎不是很熟……陶元圆不断地试图找塞缪尔殿下的茬,而塞缪尔殿下则还包容了。

  就像包容耍性子的小情人一样。

  艾萨亚想到这个想法的时候,打了个寒颤。

  不对不对,他们俩都是男的,他怎么能乱想呢?一定是他想多了,对!一定是他想多了!

  因为他俩之间莫名其妙的氛围,米拉贝尔除了第一天来到他们寝室,之后就不再来了。

  艾萨亚倒是也想避开他们,可是他选了跟陶元圆同个寝室,于是想避就也避不开了……

  可恶,他们寝室不是还有一个空位吗?为什么再没有人搬进他们寝室了?!

  拼命祈祷快点儿再来个舍友!但等开学了,艾萨亚也没等到他的第三个舍友。

  格雷西。布朗迪,上学的目标就是为了塞缪尔。

  她没有参加过四月份的考试,但她父亲是布朗迪公爵,母亲又出自博厄斯家族。可以说除了巴尼特公爵府的小姐外,她血脉身份在明面上是最尊贵的。

  于是乎为她加一场考试,插班进这一届的新生中,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开学第一天,新生们都被要求穿着统一制服在广场集合。

  格雷西也穿上了统一的黑金相间的法袍,和新生们挤在了一块儿。

  不远处就是塞缪尔,长长的金发半束在身后,如天神般俊美的面庞,沐浴在阳光下,碧蓝色的眼睛,好似会发光……

  广场上至少有一半的学生,都在偷偷地看他。

  “三皇子……”

  “那就是三皇子殿下?”

  “原来三皇子殿下长得真的那么好看,我一直以为是吟游诗人夸张的……”

  “就不知道我们有没有那个幸运,能成为皇子妃了。”

  格雷西目光一暗,捏住自己染红的指甲。

  她一定会成为他的皇子妃,任何人都抢不过她!

  原本她父亲是想把她许配给四皇子的,可是在塞缪尔完成成人礼任务回来之后,他的父亲就大醉了一场,对她说:“国王陛下将我们都耍了,耍了!唉……他明明属意的是塞缪尔,却让我们都以为他忌惮他。”

  “他让塞缪尔去南部赈灾,得了大片的民心,又还让他完成了皇族最高级别的任务……当年维克多第一任国王创建了帝国,就曾说过,那最后一个任务,只要完成,就会是帝国的继承者……”

  “只可恨我们竟然都没能看出国王陛下的心意,他,他可把我们骗惨了!”

  布朗迪家族的公爵之位是建国初时靠裙带关系捡来的。后来他们家族也没出什么厉害的人物,于是几乎是拥有实权的贵族们的鄙视链的最底层。

  为了自保,他们不得不开始走歪门邪道,努力培养家族中长相出色的女孩,到处与其他家族的人联姻。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的地盘也被其他公爵侵占吞并,越来越小……

  如果再不想办法找个大靠山的话,布朗迪家族在他们这一代崩塌都有可能。

  先前的布朗迪公爵,几乎把赌注都下在了四皇子阿伯特的身上。格雷西也按照家里教导的,与他偶遇过好几次,并且自信,他的心已经被自己给掌控了。

  临阵换人,换的还是四皇子的兄弟。

  格雷西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三皇子长得足够俊美,还是神眷者,改成要引诱他,她也不算太吃亏。

  校长在台上讲话。

  帝国学院每年开学,新生们都要统一出一次任务,借此培养同学之间的感情。

  去年西境的封印被震开,导致上一届的新生们死伤惨重,原本他们都想取消今年的新生任务了,可是这毕竟是学院自成立以来后的惯例。

  领导们再三考虑,决定还是让大家参加一次冒险活动。

  毕竟,就算不参加新生任务,只要不是纯修文史的学生,他们平时也是要接冒险任务挣学分的。

  今年的新生任务,便是去西境,帮助居住在西北边境的人族,重建家园。

  精灵族和兽人族的战争虽然停止了,可遗留下来的问题,却还需要人解决。

  新生任务是按班级组队的,每个班都会分到一个村庄。陶元圆他们班级的学生,几乎立刻就以塞缪尔为首,自发地就让他当领队的人。

  格雷西在大家分队伍时才发现,她没能和塞缪尔一个队伍!

  “怎么回事?”

  学院中不许带仆人,格雷西于是只能派人回家去质问他的父亲。

  “为什么我跟三皇子殿下不是一个班级?”

  临要出发时,她父亲才派人来传信:“原先殿下是定在一班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后来就到七班去了,班级和宿舍配套,他的宿舍也是七班的,没弄错。”

  却是陶元圆让塞缪尔搬寝室,却不知道帝国学院宿舍其实与班级是配套的,塞缪尔搬寝室后,就直接也给自己换了班级。

  格雷西觉得自己真是诸事不顺,原本她都快和四皇子谈婚论嫁了,家里又火急火绕地要给她弄进帝国学院,她好不容易已经接受要勾引塞缪尔的事实了,结果给她安排班级还给她安排了个那么远的……

  这样让她怎么去勾引他,装偶遇吗?!

  难度可以说是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像塞缪尔那样的皇族,可不喜欢自己贴上去的姑娘。

  格雷西气了一天,才终于在出发的那天晚上调整好心情,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帝国学院的任务还挺有意思的啊,我还以为都是那种打打杀杀的呢。”

  陶元圆反复翻看自己手中的任务卷轴,觉得学院中的生活,应该会比他想象中的有意思的多。

  “重建家园,这样的任务,都几乎能称得上是有关民生的了。”

  艾萨亚道:“当然不都是打打杀杀的了,这样关于民生的任务还会有许多,这也是学院希望我们毕业后能继续保持勇者的精神,锄强扶弱!”

  陶元圆感慨道:“只可惜真正的强是锄不掉的,也只能锄掉点儿相对强的。”

  艾萨亚沉默片刻,才道:“我们也是相对强的,其实,只要我们对领土上的人民好些,就不会被锄掉了……”

  陶元圆还来不及回答,就只觉得马车一晃,然后他和艾萨亚都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搞什么鬼呀!”艾萨亚气呼呼地去开马车门,“你们怎么驾车的?”

  车夫诚惶诚恐地道:“抱歉,先生,是前方有落木,挡住了去路!”

  而且不止他们的马车被挡住了,前面许多马车都被挡住了。

  陶元圆下车,找塞缪尔——因为塞缪尔的身份特殊,虽然学院尽可能地一碗水端平了,可还是派了不少人保护他。

  于是乎他和艾萨亚就没能和塞缪尔一辆马车。

  “我们的马撞到了落木上……这,我们要怎么继续赶路呀?”格雷西和她的三个室友,站在几乎被撞散架的马车前欲哭无泪,马匹则更加凄惨些,被树枝狠狠地扎穿了眼珠,躺在地上,流着血泪,发出恢恢的痛吟声。

  带队的老师也觉得稀奇:“这么大的树,怎么忽然断了……”

  “或许是被虫子蛀空了吧?”有人道,“被蛀空的树,外表是看不出来异样的……”

  陶元圆蹙眉,横在道路上的那棵巨树,枝繁叶茂,还真不像是被蛀空的样子。他正想去检查一下树干,却被一些围观看热闹的行人不着痕迹地挡住了。

  那边老师就准备把格雷西等人塞到别人的马车里。

  很不凑巧的是,他们坐的都是小马车,一辆马车四个人已经非常拥挤了,只有塞缪尔坐的是大马车,再挤几个人也没事。

  老师犹豫了一下,就去找塞缪尔商量。

  塞缪尔脾气好是名声在外的,发挥绅士风度让她们挤挤的话,应该可以……

  陶元圆却高声道:“老师,男女授受不亲啊!!”

  这一声石破天惊,所有下车了的人都扭过头来看他。

  塞缪尔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对那老师说:“是有点不妥。”

  老师干笑道:“可是总不能让她们走过去吧,从这儿到西境,还有很长一段路程……马车是按人数分配的,没有多余的,其他人的马车也都满了……”

  而且虽然他们男女有别,但他们帝国还不至于迂腐到那个程度,其他人听闻了也只会赞塞缪尔向女孩们伸出援手,说不定还会被传为美谈……

  偏偏陶元圆又在那里煞风景地喊:“我们的马车没有满!”

  说完,就把留在车里的艾萨亚也拽下了车,向老师提建议道:“我们的马车只有我和艾萨亚两个人,我觉得我们俩可以坐皇子殿下的车,让她们四个姑娘去坐我们的车。这样不但不用让她们走路,而且还不至于让她们和皇子殿下共处一车,损害名声……”

  老师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于是就让陶元圆他们坐到塞缪尔的马车里,让格雷西她们坐他们的马车了。

  格雷西气坏了!她特意捎上她的几个室友,就是为了避嫌,结果全被那个叫陶元圆的给破坏了!

  陶元圆得意地站到了塞缪尔的身边。

  “不过这么大的树,怎么搬呢?”老师有点苦恼道,他目前的魔力,可无法搬动这么重的树啊。

  格雷西原本是安排好了人,毛遂自荐的,但因为她没有成功挤进塞缪尔的车里,就没让那个人出来。

  “天色不早了。”老师道,“那我们今天就先在这儿驻扎一晚吧,我去附近的冒险者公会叫些人,明天应该就能把这棵树搬走了。”

  老师于是离开了,只剩下几个学长,来组织他们搭帐篷生火狩猎。

  塞缪尔也在组织者的行列中,不过陶元圆却没跟去干那些,而是蹲到那匹奄奄一息的大马前。

  艾萨亚瞧见它巨大的马。眼中不断地淌出血泪来,不忍地道:“元圆,我们还是别看了吧……”

  陶元圆却没有听,低声对他的口袋说了句什么,然后艾萨亚就见他口袋里那只史莱姆宠物飞快地蹦了出去,蹦去了不远处的树根旁。

  那树根旁还停留了许多看热闹的路人,不过他们都没在乎一只史莱姆。

  陶元圆轻轻拍了拍大马的马头,道:“忍着些。”

  说罢,给它灌了一瓶生命药水,用剑斩断了它脑袋上长出来的树枝,然后趁着它药效发作的时候,按着它的头颅,将那截断枝用力地拔了出来。

  霎时间那大马的惨叫,就是早有准备的艾萨亚都是一个激灵。

  树枝带出了大马早已经被扎得支离破碎的眼球,不过没办法,就算只弄出树枝,它的眼睛也已经用不了。

  不过好在有生命药水,它的伤口迅速地复原,眼睛处最终只是留下了一个稍微闭合,被皮肉覆盖的坑洞。

  它似乎也知道陶元圆是在救它,悲鸣了几声后,就用头亲昵地蹭他的衣服。

  “你竟然舍得用生命药水救它。”一个棕发少女,同样也穿着学院统一制式的法袍,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陶元圆有些惊讶:“你是?”

  棕发少女走到了大马的身边,蹲下身,去抚摸大马的头,道:“我叫安吉丽娜,你也可以叫我安吉尔……动物的痛苦总是会很直观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生命药水恢复伤口的疼痛,对于人类来说都很难忍受,可是它们知道你是在救它,就会忍住痛苦,不让你担心……”

  陶元圆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无法复原它的眼珠。”

  安吉丽娜道:“就算是人类的眼球,用生命药水也是难以恢复的,你不用太自责,要不是你,光是它身上的其他伤口,就足以让它毙命了……”

  又过了约莫五分钟,大马终于有力气站起来了。

  独眼的它显然不适合再担任拉马车的工作,陶元圆拍拍它的屁股,它就跑入了森林,估计以后就会成为一匹野马了。

  艾萨亚有些担心地道:“它只有一只眼睛,在野外生存的话,会不会活不下去?”

  陶元圆却道:“不要小瞧生命,而且如果它活不下去的话,它会找路回学院的。”

  他们那个世界有句老话,叫做老马识途,只不过,陶元圆还宁愿它跑入森林就不要回来了。

  缺了一只眼睛的马对人类来说几乎没有利用价值了,如果回去,说不定还会被主人扒皮吃肉。

  没过多久,圆噜噜就回来了。

  “族长,你说的没错,那棵树没有问题,是被人锯断的!刚才围在树旁边的路人,还想搞障眼法……只可惜他们才瞒不过我呢!不是被虫蛀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啦!”

  陶元圆给它递了块羊奶糖:“你做得很好。”

  圆噜噜啊呜一口就把羊奶糖给吞掉了,含在嘴里砸吧砸吧。

  陶元圆把它放进衣服口袋里之后,就去找塞缪尔。

  塞缪尔正帮同学们搭帐篷,而格雷西似乎是想帮忙,可又不会,便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请教他……那含羞带怯的眼神,就算是陶元圆自己看了说不定都会心动下。

  真是越看越冒火啊!

  陶元圆冷笑了一声,那厢塞缪尔的动作一顿,很快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晚上,他们都在各自的帐篷里睡觉。

  陶元圆的帐篷与塞缪尔的帐篷离得不算很近。

  不过他从帐篷里钻出来,化成了史莱姆,直接蹦进了塞缪尔的帐篷,神不知鬼不觉地变回了人形。

  塞缪尔的帐篷里骤然多出了人来,也吓了一跳。

  不过瞧见是陶元圆后,他竟然也没问他是怎么冒出来的,而是道:“你睡不着吗?”

  陶元圆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最终却只恶声恶气地道:“我睡不着!”挤到了他的身边,直接躺下。

  塞缪尔道:“明天我们就可以继续赶路了,我已经和老师私下里谈过了,今天的意外,不会再发生……”

  陶元圆道:“你看得出来那棵树是被人为锯断的吧?你的魅力可真大,竟然让人这么煞费苦心……”

  这话有点过于阴阳怪气和酸了,塞缪尔默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如何接话。

  陶元圆便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塞缪尔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陶元圆瞪圆了眼睛道:“有人为了接近你,阻挡了我们所有队伍的行程!难道你不想拆穿她吗?”他就不信塞缪尔不知道是谁干的。

  塞缪尔摸了摸他的头发,似乎想安慰他:“没必要拆穿。”

  不等陶元圆又说什么,塞缪尔就又道:“之后,老师会处理的。”

  第二天,老师就叫来了冒险者公会的人,把大树给搬走了。

  但是冒险者公会的人并没有只搬走大树,而是检查了一番,然后和老师说了几句悄悄话。

  老师便又去找格雷西。

  格雷西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干了什么。

  老师却道:“殿下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如果你不愿意退出的话,那么殿下只能通知公爵大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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