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罔镜山河令【完结番外】>第170章 Section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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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灵魂炼制魂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将灵魂从自己的魂体上剥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就算只取一缕,那痛苦的感受也跟死过一次一样。

  正因如此,用灵魂炼制出来的魂器才最听话,不管什么时候,它都会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也不会生出什么别的灵识,因为他的灵魂本就是主人的一部分,没有灵魂能背叛自己。

  生活在阎君殿的人大部分都会选择购买魂器,或者是什么别的途径,这些魂器虽说可能不会绝对的顺手,但是用起来也还算方便,没有谁会真的选择用自己的魂体去炼制魂器,属实没必要。

  白瞑没有能够取经的对象,只能按照书中所说的方法一步一步来,只能说是一次堵上自己魂体的尝试。

  直到他动手的时候,白瞑坐在自己画的法阵里,极致的痛楚直击灵魂,这比他被封在冰层底下还要痛苦很多倍。

  这个时候他必须是清醒的,只有这样这个阵法才能撑下去,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他的魂体很有可能会被阵法给反噬,然后他就真的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那种刺痛好像埋藏在他的每一处筋骨脉络里,能随时随地无处不在地折磨着他,甚至连银锁都察觉到他的虚弱,有些蠢蠢欲动……白瞑几度想要放弃,他有些后悔了,这样直击灵魂的痛苦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好像还不如就这样死去算了。

  要是他死在这里,会有人发现他吗?

  对了,他还有工作在身,等有任务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找他的,到时候会有人发现他已经不在了,他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呢……

  “笃笃笃……”

  窗户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声,闵轲樊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我在外面等着,给你准备了点小礼物,要看看吗?”

  白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要是死在这里,闵轲樊第一个就能发现,他会怎么想呢?

  明明是他自己选择要炼制魂器,就这样放弃还把自己的命也给搭了进去,像什么样啊!

  白瞑闭上眼睛,在心里描绘着自己对想要制作的魂器,成品图他已经画了几十遍,完整地呈现在脑海里不要太容易,只要坚持下去,他觉得还是可以成功。

  渐渐的,身上的痛楚似乎减少了一些,虽然还没好到哪里去,但刚才那种想要自我放弃的想法已然散去,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一下子过去了十几个时辰,白瞑才缓缓睁开眼睛,歧鬼就漂浮在半空之中,身上带着凌厉的杀气,似乎下一秒就能够向人索命,这是他用灵魂炼制出来的魂器。

  银锁也被它身上肃杀的气息给震慑到,像死了一样乖乖挂在白瞑手腕上,不敢露出一点气息,刚才的蠢蠢欲动完全不见踪影。

  白瞑站起身来,接住歧鬼,长杖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底部跟地面相撞击,那个法阵募的消失了。

  总算是完成了。

  白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手微微收紧,歧鬼便消失在手上,银锁似乎也松了口气,起码不再死得那么彻底,它乖乖的装死,假装自己先前什么动作都没有。

  白瞑也没在意,抬起头看向窗外,窗边似乎有什么飘过。

  没记错的话,十几个时辰前闵轲樊好像说会守着,他现在还在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好像还说带了礼物过来……

  要炼制魂器的事白瞑没跟任何人说起来过,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想着,白瞑走到窗边,推开了木窗,几缕绿色从窗边飘过,白瞑愣了一下,抬头望过去,一片绿色笼罩在自己的院子上,在离自己的房间不远处立着一棵苍然的柳树,绿色的柳絮随风飘扬,那树干有好几个人那么大--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白瞑看得有些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在冥府看见过这样的生物,他知道冥府除了赤箭什么都活不了,赤箭虽然能活,但是没有谁会去种,那玩意剧毒,一不小心命就可能交待在那朵花里了。

  闵轲樊虽然对那赤箭花有点感兴趣,但也从来没有要碰的意思,这玩意最开始培养的时候,一不小心容易把自己的命搭进去,黑无常还是惜命的。

  “好看吗?”

  柳树的树干旁倚靠着一个黑衣青年,他回过头朝白瞑露出了笑容:“怎么样,不错吧!”

  白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这一幕他深深地记入了脑海里,灰暗的天地里终于增添了别的颜色,那人的笑容似乎还驱散了前路的迷茫。

  这树哪来的?

  白瞑心里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下一秒,闵轲樊出现在他身边,并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不容分说地把他抱起来带到榻边放下,轻声问:“还撑得住么?”

  白瞑蹙眉:“什么?”

  闵轲樊似笑非笑地回答:“我还没见过谁用自己的魂体来炼制魂器的,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有幸看一眼。”

  白瞑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歧鬼浮现在半空。

  闵轲樊抬手接住歧鬼,有些惊叹地抚摸着这把权杖--不得不说,这成色的确万里都难挑一,这是那些普通魂器难以比拟的存在。

  等他看够了,白瞑抬手将歧鬼收了回去,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闵轲樊站在边上审视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有我的办法,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但是我很好奇,阎君知道这件事吗?”

  白齐一直不满意银锁待在白瞑身边,想方设法要给他送魂器,他还搜罗了各种各样的魂器,都快屯出一个魂器库来了,让白瞑去选,这人却始终什么都看不上,只说他并不需要。

  白齐最后只好作罢,他以为白瞑只是认准了银锁这一件魂器,不愿意再使用别的魂器,却没想到这人竟然会狠到生剥魂体来炼制魂器。

  “不劳你费心,他现在还不需要知道。”白瞑偏开头“等他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

  看来是还不知道啊。

  闵轲樊轻易地看出他的想法,突然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跟自己对视:“你说,作为阎君的麾下,我要不要跟他报告这件事呢?”

  白瞑冷下脸:“我自己会跟他说。”当然是等他割裂魂体留下的后遗症好全了之后再跟他说,现在跟白齐坦白除了会惹来他的暴怒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闵轲樊微微蹙眉:“看来你还不是很想让他知道啊,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要用什么来让我闭上嘴呢?”

  闵轲樊抬起另一只手在他嘴唇上轻轻抚摸,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白瞑眨了眨眼睛,开口问:“你想要什么?”

  闵轲樊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白瞑沉默了许久,抬起手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去吻他的双唇,脑子里回忆着闵轲樊平时对自己做过的事,一步步学着做下去……

  一顿翻云覆雨过后,闵轲樊握着这人的后脖颈,轻笑道:“我可没说这样就帮你保守秘密。”

  白瞑眼神一冷,还没来得及动手,哭柳就缠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捆紧。

  闵轲樊有些怜爱地摸着他的手腕,不甚温柔地压在头顶:“怎么这么好骗,脾气也太暴躁了一些。”

  白瞑:“……”

  闵轲樊在他耳边哈了口气:“听我把话说完,又不是说没得谈,不要这么暴脾气,给我画幅画怎么样?”

  白瞑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闵轲樊一边亲吻着他一边说:“给我画幅画吧,我见过你的画,画技很不错,你给我画的话,我就帮你保守秘密,这应该不难吧。”

  白瞑没想到他想要自己做的事竟然是画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道:“你想要画什么。”

  “画我,怎么样?”

  白瞑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人带着些认真的脸,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说好。

  虽说是闵轲樊自己要求要画像,但是要怎么画,什么时候画却是白瞑说了算。

  等身体感觉好些,撕裂魂体留下的后遗症也缓和了不少之后,白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副画画用的工具。

  准备齐全之后,他让闵轲樊站在那棵柳树下,背靠着柳树,抬头看着纷飞的柳枝,像是在出神。

  这是白瞑炼制完歧鬼后推开窗第一眼看到的画面,他一直认为这个画面很难以忘怀,既然要画,那就画自己想看的这个吧。

  闵轲樊觉得有趣,难得地没跟白瞑对着来,乖乖听话站好。

  他的余光能够看到白瞑正认真一笔一画地描绘着他所看到的画面,虽然看不见画布那边到底画成什么样,效果应该还不错吧。

  他们时间多得是,这一次闵轲樊只在树下站一个时辰多一点,想起白瞑炼制歧鬼的那天,他在这棵树下站了十几个时辰,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随时听着里面的情况,生怕里面的人会出什么意外。

  他本来并不知道这人想要做什么,但是他先前有翻看过白瞑经常在看的书,还看过他画出来的那些设计稿。

  那时候闵轲樊只觉得他异想天开,没有人能承受得住撕裂魂体的痛苦,用魂体炼制魂器这事很多人都想过,但是最后都放弃了,他们都承受不住撕裂魂体的痛苦,单是将那个法阵画出来就很考验他们的耐力,就算想死也不会这么玩儿。

  所以闵轲樊一直都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他惦记着想给白瞑的院子添点东西。

  费了不少功夫后他才收集到足够的玉石开始雕刻,他用来一百多年的时间练出一手完美的刀工,就是为了把这棵柳树雕刻出来。

  这段时间里,闵轲樊一心扑在雕刻柳树上面,根本无暇顾及白瞑在做什么,等他终于将柳树完成,搬到这人的院子里来,这才发现不对。

  他能感觉到白瞑魂力的波动,还有那个阵法的波动,有那么一个瞬间,那个阵法似乎要见白瞑给反噬进去,只是一瞬就可以让那人彻底消失。

  闵轲樊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敲响了窗户,跟那人说自己在,要是白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撑不下去的话,他会直接闯进去。

  所幸他的声音唤醒了白瞑,后面那十几个时辰里,白瞑一直掌控自如,虽然依旧痛苦难熬,却没再出现意外状况。

  闵轲樊算是松了口气,但是心里一股莫名的感觉,他好像有些生气,却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生气,特别看到那人假装什么事都没有跟他说话的时候,闵轲樊的怒火直接烧到了顶点。

  白瞑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有,死撑着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出他的不对劲,但是闵轲樊跟他魂力本就差不多,而且比他还高出了三百年的修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闵轲樊闪了进去,将人抱回榻上,这人都这样了,还想假装什么事都没有,这样硬撑着实在是没意思。

  但是很快,他也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么关心白瞑的事?他们算什么关系?有这个必要吗?

  他自己作孽,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怪得了谁,何况白瞑自己都还不在意,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将心里的情绪压下去,闵轲樊重新审视白瞑……

  回过神,白瞑已经将画画好,并且装上了画轴,银丝镶嵌,非常的精致。

  闵轲樊伸手接过那幅画,画里的闵轲樊衣袖飞扬,柳枝嫩绿飘扬,无尽的长夜好像也被赋予了五颜六色,怎么看都让人非常舒心。

  白瞑一边收拾画具一边问:“效果可还满意。”

  “满意。”闵轲樊笑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要不要到忘川那边去喝酒,我最近正好得了一壶好酒。”

  白瞑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时候?”

  “几个时辰之后。”闵轲樊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他凑近白瞑身边低声道“我已经让人将那边的亭子包场了,所以就算我们喝醉了,做点什么出格的事,谁都不会发现,怎么样?”

  白瞑收拾东西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闵轲樊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了,但是他不怎么在意,只是退后一步,继续说道:“那里似乎有几株野生的赤箭,开得还挺艳的,我们不见不散。”

  谁要跟你不见不散。

  白瞑心里默默吐槽,看见闵轲樊退开,转身离开,非常冷漠的拒绝他的邀请:“别等我了,我不会去的。”

  闵轲樊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背对着他挥挥手。

  到最后,白瞑还是去了忘川河,至于都发生了些什么,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反正闵轲樊已经将那里清场,不管他们在做什么都没人能窥探。

  白齐最后还是知道了白瞑撕裂魂体炼制魂器的事,但是那个时候白瞑撕裂魂体的后遗症已经基本消失,再加上闵轲樊参与了进来,到最后白齐也没法再说什么,总之白瞑没出什么大事才是最重要的。

  他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去处罚白瞑,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只是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疯?

  白齐因为这件事把自己气得够呛,虽然不好处罚他,但是那段时间,只要一看见白瞑,他立刻就想起这人撕裂自己魂体的事,只觉得头在一跳一跳的痛,那张面具也分外碍眼。

  实在忍不住了,他干脆就把这人赶到人间去了,反正不久之前闵轲樊就打算到人间去一段时间,是说要查探人间的情况。

  本来白齐还在犹豫,毕竟他们都已经是冥府的人,再到人间停留太长的时间去,其实不太合适,而且他们并不一定能适应人间的环境,冥府才是最适合他们生活的地方。

  结果白瞑给他整出这一档子事来,白齐见到他就觉得心累,干脆将他赶到地面上去,最好将那些迷途的小鬼什么的都抓回来,暂时不想见到他。

  人间没有适合的场地再让白瞑折腾这样奇奇怪怪的事,要是能把其他魂官的工作都做完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事,白齐还能减少一笔阎君殿的开支,一举多得。

  就这样,白齐批了闵轲樊到人间去逛几圈的请求,也允许他将白瞑带走,至于那人愿不愿意走,那就不在白齐的考虑范围里了。

  然后闵轲樊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只想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的白瞑拖了出去,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人间之旅,只是有趣的是这一趟,他们遇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孩子,鬼师的院子终于不再只是自己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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