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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官的殿在阎君殿西北角,占地面积也很大,跟鬼师的院子不一样,鬼师身边人很少,院子并不太大,但感觉非常的空旷,院子在阎君殿的中心位置,却也很安静。
冥府没有日夜一说,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没有规定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工作,只要自己控制好休息时间,不耽误工作就好。
白瞑压下心里的烦闷,带着无尘去了审判官的殿里,不管怎么样,对待自己的工作白瞑还是会认真应对。
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白齐和闵轲樊等人已经到了,除了白齐以外的人都朝他拱手作揖。
审判官带着他夫人走下来,让人把失踪的人的身份资料都抬上来。
审判官并没有像袁泽想象中的那样凶神恶煞,他也没带面具,看起来只像是一个文弱的书生,他的夫人亭亭玉立,像一个古代的大家闺秀。
白齐接过卷宗递给白瞑,说道:“再等等,还有人没到。”
白瞑点了点头,接过卷宗仔细查看了起来,没跟身边的人搭话。
袁泽正拉着闵轲樊说悄悄话:“我还以为他们这里的人都带着面具呢,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以前没有机会见阎君殿这边的人,唯一可以看到来自地府的人就是鬼师,但是鬼师每一次出现都带着那张可怖的面具,这就导致了袁泽认知里面的一种固定式,他还以为所有来自冥府的鬼都会带着面具。
这大概就是思维定式吧。
闵轲樊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鬼师的手腕,他想知道自己那天看到的光到底是什么,只是这一次鬼师就自己的手藏得很好,连半个指尖都没有露出来,他没有机会一探究竟。
袁泽还在喋喋不休:“要是真像传言里那样,因为长得太好看怕人认为无法胜任工作的话……可是我看阎君还有审判官长得也没多凶悍,他们不也没戴面具么,为什么就鬼师一个人要这样?”
闵轲樊撇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开口:“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袁泽:“……”
他这不是无聊么,人生地不熟的,在这整个世界他就认识闵轲樊一个人,当然是想拉着他多说几句,总不能随便拉一只鬼过来聊天。
白齐要等的人很快就到了,是守在忘川河边的孟婆和幽冥。
幽冥轻笑着朝几人拱手道:“老夫已经很久没离开过轮回渡了。”
“可不是。”孟婆撇了他一眼,语气不愉“你除了每天窝在那亭子里自己跟自己下棋之外,还在意什么?”
这话怎么听着都感觉带了些火药味啊。
有小鬼在窃窃私语……
“他们是不是吵了很多年了?好像每次见面都这样。”
“好像幽冥大人已经在轮回渡待着很多年没出来了,他们应该没见过面才对。”
“才刚见面就吵起来……”
阎君板正脸色,众人一下子噤了声,乖乖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再说话。
白瞑看向审判官:“你来说说具体情况。”
审判官颔首:“直至今日,殿里已经失踪了将近三十名鬼兵鬼将,我们尝试过追踪,还有定位符也用过,始终没找到他们的去向。”
闵轲樊微蹙眉问:“怎么失踪的?失踪前发生了什么?”
“都是在他们值班的时候失踪的。”审判官夫人开口。
她负责审判官殿里的巡视安排,每十二个时辰就会换一批鬼将巡逻,这巡逻表是她很久以前就已经安排好的,鬼兵鬼将一直按照巡逻表来轮值,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直到现在……
最开始那天,殿里的鬼兵像平时一样巡逻,他们巡逻的时候都是两个人一起走的,出什么事都能够互相照应一下,然而那一天就在差不多该换班的时候,他们似乎看到了什么黑影一闪而过。
就那么一瞬间,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想太多。
然后把目光放回彼此身上,约好要换班之后要一起去鬼市喝酒,聊着聊着突然从头顶窜出一股寒意,就跟要将他整个灵魂都冻住一样。
“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赶紧去报告给大人,这不是我们可以处理的了的事。”
“……”
旁边突然没了声音,那鬼兵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看,他的同伴此时被一身黑雾笼罩,目光幽深,死盯着他,似乎下一秒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你、你怎么了?别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小的,不能开玩笑。”
这句话刚说完,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手就搭上了他的后脖:“你在干嘛?不是说好一起去鬼市喝酒吗?怎么又不说话了?”
是他同伴的声音。
那鬼兵喉结不自觉的动了动,僵着身体回过头,看见自己同伴就站在身后,正疑惑的望着他……那站在前面那个人又是谁?
“你在看什么?”
“喝酒去啊……”
“跟我一起走吧……”
同伴的声音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几个百甚至几千个,一直环绕在他的耳边,快要把他给折磨疯了……
审判官夫人道:“后来那名鬼将被发现送到阎君殿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后来抢救过几回,他出来之后就跟我们说了这些,这也是他能想起来的极限了,后来再出事的时候鬼兵鬼将简述的证词都有些混乱和缺乏,只有第一天出事的时候最清楚。”
只不过那名鬼兵现在都还在医院里躺着出不来,不知道还得修养多久才可以正常工作。
“原来这里还有医院的啊!”袁泽嘀咕了一句“那太好了,万一受伤还能到这里的医院去看看。”
闵轲樊:“……”
鬼师所站的位置离他不远,清楚的将他这些话听了进去,他说:“人魂鬼魂都会生病,只是跟人不太一样,你受伤后没办法到那里治疗。”
闵轲樊:“人魂和鬼魂有什么区别吗?”
无尘开口给他解释:“人魂还能走过奈何桥去投胎,鬼魂是没有再入轮回的机会,但是鬼魂比人魂要强很多,人魂跟活人的区别只是不需要吃喝。”
闵轲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袁泽好奇:“是只有审判官这里丢了人吗?阎君殿的其他部门呢?”
“暂时没发现别的部门有鬼将丢失。”
审判官夫妇下意识看了白齐和白瞑一眼,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审判官在阎君殿的位置排在这两人之下,阎君殿里就阎君一个人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鬼师那边除了鬼师就一个无尘,到他们那里去能得到什么呢?
正面跟阎君或者鬼师刚?
单打独斗谁能刚得过他们呢!
“审判官负责审判犯过错误的人魂鬼将,这其中可有不少煞魂,闹起来的话必须要有人能够制住他们,所以审判官殿里的鬼将多多少少都累积了好几千年的魂力,他们身上的魂力不少一般小鬼或者鬼将能比的。”孟婆看了看殿里的人,开口说“如果有谁想利用禁术吸食魂力,审判官殿里的鬼兵鬼将是最好的选择。”
白瞑回想到先前在卿军山见到的那只魅,会是他么?
幽冥悠哉游哉的插话进来:“也不能确定一定就是禁术吧,说不定是因为别的原因呢?”
孟婆撇了他一眼:“那你说是什么原因,还能因为什么会在审判这边抓走那么多人?难道抓回去当标本吗?”
袁泽有些诧异的嘀咕:“她竟然还知道标本。”
闵轲樊终于人不住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我们的世界在发展和进步,他们就不会了吗?只是体制不太一样而已,别把人家当成老古董行么?”
袁泽欲哭无泪,他也不想这样,可是这一大屋子的人基本都穿着古时候的衣服,他做不到将自己的世界观跟他们合拢在一起。
总觉得有那么一点诡异。
幽冥下意识就要怼她:“那谁知道……”
“够了。”白齐出声打断“要是不想帮忙现在就可以滚,别在这里吵,烦死了。”
孟婆和幽冥瞬间闭嘴,不敢再吵。
审判官夫妇只是摇摇头:“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殿里不能再这样亏损人下去,现在招人也挺困难的。”
审判官夫人有些无奈:“现在这年头,愿意干这种苦力活的人不多了,再加上出了这档子事,我们发出去的招聘广告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有不少人想到阎君殿里面去工作,只是阎君殿里不常缺人,很久都不招一次,而鬼师这边从来没想过要招人,就他们这边死活找不到愿意工作的人。
审判官也附和自己夫人的话:“如果只是招不到人的话就还好,我更担心的是万一现下殿里的鬼将万一因为害怕集体不想干,到时候该怎么办?”
到时候审判没办法进行,一些有问题的人魂鬼将不受控制,这里会乱的。
“问题还没那么严重。”白齐气定神闲的开口“慢慢来,我们这么多人,必然可以找到突破口,不会让冥府动乱。”
白齐低沉的声音很容易就让人平静了下来。
“一直都有失踪吗?今天呢……”无尘说话到一半,回头看向袁泽,开口解释“我们这里虽然没有白天黑夜一说,但是会以二十四小时为一天计时。”
袁泽:“……谢谢你的解释,哈哈。”有那么点尴尬。
闵轲樊扶额:“……”简直没眼看。
审判官点点头:“是的,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两天没事,我也不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情况会怎么样。”
审判官夫妇活了几万年,他们魂力很浓厚,但是并不能支持打架,真打起来的话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不一定比得上一个活了一万年的鬼将,专属文职的他们也不敢轻易胡乱调查,只能向阎君求助。
“我今天留下。”白瞑开口说道“别让太多人堆在这里,容易被发现。”
闵轲樊赶紧开口:“我也留下,我可以帮上忙。”
鬼师回过头看着他,虽然那可怖的面具将他整个人都封闭了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但闵轲樊就是觉得他眼神在表达不满。
闵轲樊抱着胳膊笑了笑,毫不畏惧的看回去:“本来就是让我过来帮忙的不是吗?要是我什么都不做,在一边看戏,那还要我过来做什么呢?”
不等白瞑开口,白齐便接了他的话:“说得不错,那今天就闵组长你和鬼师一块留在这座殿里吧,其他人可以带着卷宗回到各自的住处,又或者到阎君殿大殿歇脚。”
孟婆第一个站出来:“老身还是习惯回到自己的小屋那边去,就不多叨扰君上大人。”
幽冥也跟着接上:“老夫也先行退下。”
白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于是幽冥和孟婆一块离去。
真是奇怪,明明是说两句话就能够呛起来的人,此时走在一块却一点都不违和。
他们两人大致同路,在经过那片赤箭花海时,孟婆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鬼师大人种下的赤箭花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
“再漂亮又那怎么样,不还是彻头彻尾的毒物。”幽冥离路边远了一些“别怪我没提醒你,老是跟这些花接触,说不定哪天被侵蚀了都不知道。”
“……”这人说话怎么永远那么欠呢!
孟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可以闭嘴了,没人想听你说话。”
回到属于孟婆的小楼,孟婆快步走了进去,“啪”的一声快速封上门,那动静震得周围的赤箭花都晃动了两下。
幽冥耸耸肩,脸上没什么表情,抬脚沿着奈何桥继续往更深处走,回到轮回渡旁的亭子。
才刚在棋盘前坐下,一个蓝色的身影便突兀的出现在面前,看着他落下一子后沉默。
幽冥沉默了半响:“你这样到处乱跑,是真的觉得阎君发现不了你吗?”
“我倒是希望他能发现我,然后亲手把我抓回去。”秦岳一边手撑着自己的脸,看着棋盘的棋子“以前不明白爹爹为什么那么喜欢下棋,我不喜欢他那种掌控着每一颗棋子的感觉,却没想到到最后,自己反而成为了整盘棋里最关键的那颗棋子,还是自己傻傻送上去给人当棋子的。”
幽冥抬头看他,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什么悲伤,好像一切都成为了习惯,什么都已经不在意。
“所以呢,你今天过去得到了什么收获?”
秦岳不过是提了一嘴自己的过去,并不打算细说,也没兴趣跟人聊过去的事。
幽冥低下头,不再探究:“鬼师和人界那个警察打算在审判官的殿里留下,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人物,提醒你一句,你最好还是见好就收比较好。”
秦岳表情不变:“见好就收?倒也用不着,就算他们能查到什么也没用,他们找不到我们,再说了,我还想试试他们的能力到底到达哪个地步。”
幽冥没再劝说什么,毕竟这些跟他没有关系,只要别影响到他就好。
半响,幽冥又问:“你说你以前好歹也是官宦子弟,达官贵人,怎么就沦落到现在这样呢?”
秦岳想了想,低头笑了笑:“因为我心里的执念太深了啊。”
“什么?”
秦岳的声音太小了,小到幽冥什么都没有听到。
“没什么。”秦岳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那你呢?那么多鬼将羡慕的幽冥大人,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羡慕?”幽冥嗤笑了一声“这不过是个名号罢了,永远守在这座亭子里送他们入轮回,每天每天都是一样的状态,生活再也没有别的变化,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呢?”
古人追求长生,又怎么会明白像幽冥这种正正可以长生的痛苦,永远都是机械的重复一样的事…… 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秦岳微笑:“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幽冥摆了摆手,低下眼睛:“我只是想赌一把,希望你不会忘记对我的承诺,否则我能帮你们,也能毁了你们。”
秦岳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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