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罔镜山河令【完结番外】>第28章 Section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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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被警方问询这事,应该是个技术活,一回生两回熟,白瞑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基本流程怎么走,也就静静的等待他们来询问自己,绝不增添其他麻烦给警察。

  不过比起前几次被直接带到审讯室,这一次的待遇可不要好太多,警察并没有要求他到警局里去,而是留下来照顾高血压发作的孙灿,等孙灿情况稳定下来时再上门。

  孙夫人也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等医生确认孙灿不会再出问题,才彻底放下心在病房里和白瞑闲聊。

  白瞑轻声问:“有通知你们孩子了吗?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看看老师?”

  孙夫人摇摇头,轻叹了口气:“他们在外面打拼不容易,我跟老孙很久以前就商量过,只要不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就不要随便打扰他们。”

  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就连进医院这么大一件事也不通知一声,总在藏着捏着,唯恐会打扰到他们工作,这到底算是怎么样的一种爱。

  白瞑不太能理解,也没有太多兴趣去了解,这是他们的家事,跟自己没太多关系。

  他把头偏开,去看窗外的风景--晴空万里,倒也算是个好天气。

  “叩叩~”

  闵轲樊敲响了房门,将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当着孙夫人的面,闵大组长做不到太放非自我,正了脸色才开口说话:“白先生,现在方便吗?有些情况需要找你了解一下。”

  白瞑点了点头,向他走过来:“换个地方吧,这里会打扰到老师休息。”

  “行!”

  谈话的地方是医院的休息室,最近医院的人不算太多,并没有谁关注到休息室里的两位。

  闵轲樊拿着平板,完完全全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都给白瞑看笑了:“询问笔录这事也要一个组长来做?你们警局里是没人了么?”

  被暗嘲的那人一脸坦然,还装出一个苦哈哈的表情:“对啊!那群小的太不懂事还不听使唤,没办法……只能我亲自出马了。”

  远在其他地方工作忙到心累的灵祭组众成员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喷嚏,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冠上‘不懂事且不听使唤’的名号。

  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觉得自己简直蒙上了史无前例的大冤屈,明明是那个不要脸的组长自己做的决定,还非得拉他们来当挡箭牌,简直过分。

  只是这里的对话到底没能让他们知道,闵组长也是心安理得得很,完全没有利用了自家组员们的愧疚感。

  闵轲樊难得拿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闲话不多说,给我说说那时候的具体情况。”

  白瞑点了点头,将自己和孙灿从教学楼走出来到目击那人坠楼的过程事无具细的讲了出来,当然他掩盖自己身上带着的小瓷瓶那一段。

  闵轲樊抓着白瞑话里的细节琢磨一番才开口问:“你觉得那个无缘无故掉下来的花盆是怎么回事?”

  白瞑:“这个花盆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死者掉下楼前不小心撞到,是意外,一是有人故意把这花盆丢下来,是人为事故。”

  如果是第一种,在时间上其实不太能解释得通,因为死者是在花盆掉落之后过了一会儿才坠楼,如果是第二种,那就更值得深思了,当时站在那个位置的只有白瞑和孙灿,把花盆砸下来的人是想要他们的命,还是说想要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命。

  只可惜学校里的监控没能照到天台上去,不然现在警方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对了。”白瞑突然开口,却又停顿了一下,像是有些犹豫“我能问一下……死者是谁吗?我是不是认识他?”

  “你不知道?”闵轲樊诧异了一瞬,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那人坠楼后尸体已经摔得七零八碎,要不是监控拍到他落地前的画面,还有法医的尸检报告,警方估计也没办法得知他的身份。

  要是白瞑知道死者身份,那才是真的奇怪。

  闵轲樊观察着面前这人的表情:“程平遇,认识吗?”

  果然是他。

  白瞑心里暗想,面上却不显,甚至还带上一丝诧异的神色。

  他早已经料到出事的人是程平遇,问闵轲樊不过是想最后确认一遍。

  闵轲樊看他的神色不像作假,便收起了试探的心思,仔细询问:“你还真的认识他?”

  “不算认识,不过都是一个系里的同学,也算是互相知道名字的关系。”白瞑顿了顿,又说“不过昨天他出事之前有找过我。”

  这个闵轲樊知道,程平遇其实一直都有人盯着,昨天盯着程平遇的警察在他们见面的第一时间就将情况上报给他,程平遇当时情绪还挺激动,和白瞑分开后就自己回了学校。

  紧接着警察就在学校里跟丢了程平遇,等他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为了这件事,跟着程平遇的那几个警察还挨了处分。

  闵轲樊本来还想用这件事来诈白瞑来着,毕竟他们在见完面之后程平遇立刻就出事,让人不多想都不行,要不是监控全程录下白瞑进校之后的所有行程,现在估计这人已经到审讯室去聊天,而不是在医院休息室这么舒适的环境。

  白瞑会主动提起这事也是闵轲樊没想到的。

  不过既然他都已经说了出来,闵组长也只能接下去:“你们昨天见过?都说了什么?你们见面时他的状态怎么样?”

  演得可真好!白瞑心里暗笑:“内容其实没什么好说,他那时候的状态很奇怪,说的话也都奇奇怪怪。”

  闵轲樊连忙追问:“怎么个奇怪法,都说了些什么话?详细说说。”

  “这描述起来有点困难。”白瞑陷入纠结,并让闵轲樊看到他眼睛里的一丝皎洁“而且我好像有有点饿了……”

  闵轲樊非常上道,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走,哥带你去吃饭。”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才走出休息室,他们就遇上了一个让人(这个人特指闵轲樊)看着各种不顺眼的人。

  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他!闵轲樊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白医生,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不巧,我就是来找他的。”白齐伸手指了指他身边的白瞑“阿瞑,有兴趣一起去吃个饭吗?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白瞑微微垂下眼眸,其实是无语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闲,不知道又想折腾些什么。

  另一边的人脸色已经黑沉,心说--我都还没叫那么亲热呢!你谁啊,跟白瞑才见过几面?有多远滚多远。

  “不好意思,白同学已经跟我有约了,你们还是下次再约吧!”闵轲樊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捏着白瞑的手腕,不动声息把人拉到自己身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白齐“抱歉,我们赶时间,下次再聊。”

  说完立刻就拉着人走,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等一下。”可有的人就是不想让他走那么快。

  闵轲樊回头:“还有事吗?”

  白齐从怀里掏出一只钢笔在他们面前晃了晃:“阿瞑你落在我这里的钢笔,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送回去,正好现在还给你。”

  看到那笔的时候白瞑脸色变了一瞬,他伸手抢了回来,冷声道:“谢谢!”

  该死,这厮什么时候从他身上顺走的?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白齐耸了耸肩,像是没听出他声音里的不情愿:“不谢,举手之劳而已,不过啊……”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低声说:“重要的东西可要看紧一些,弄丢了可不好。”

  白瞑把笔收好,拉着闵轲樊转身离开。

  闵轲樊一路沉默,不知道是白瞑和那医生很熟悉的模样还是那支对白瞑来说好像很重要的笔更让他在意,而且就他们现在的身份来说,自己好像并没有任何资格去过问白瞑的生活,他们甚至都还不能称得上是朋友……

  对两人关系有着清醒认知的闵组长开始郁闷。

  这时,同样沉默了一路的白瞑突然开口:“我跟白医生并不熟悉,这笔可能是去问老师病情的时候不小心落在他办公室,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说话。”

  其实白瞑完全可以不解释,毕竟这跟案子没有任何关系,属于他自己的私事,所以他解释是为了让一边情绪不太好的人高兴吗?

  闵轲樊的双眼微眯,他试探着开口:“那支笔……对你很重要。”

  听到他的问题,白瞑怔了怔,忽而勾起嘴角:“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等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

  听这语气,估计是一个让他无法忘怀的人。

  不过有这个解释就已经足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闵轲樊也算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心情好了,连带着食欲也冒了头,他突然提议:“要不然我们去吃火锅吧。”

  白瞑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一块刷火锅也很有意思。

  闵轲樊找了一家有包厢的火锅店,除了说话方便之外,也比较有气氛,至于到底是什么气氛,那就只有组长自己心里清楚。

  两人一边往锅里下菜一边说着案子上的事情,闵轲樊这笔录做得也足够随意,直接开个录音在那里问,问的同时还不忘把锅里已经熟了的菜捞起来。

  而且白瞑和程平遇见面那一部份也不需要聊多久,不一会儿录音就关了过去,两人开始闲聊模式。

  白瞑好奇:“已经死了那么多个人,你好像并不着急,而且才刚死了个人,你竟然还能吃得这么欢!”

  闵轲樊看了他一眼,夹起一块瘦肉往他碗里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小孩子都懂。”

  白瞑:“嗯?”他好像并不太懂。

  闵轲樊笑了笑:“不管我再怎么着急,案子该破不了的还是破不了,要说死了的受害人……我可能没那么多正义感,也不会把他们的死当成自己的错误,有些事尽力了就行,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做得到。”

  白瞑:“……”

  闵轲樊朝他挑眉:“怎么了?感觉我的话很不可思议?对警察失望了啊?”

  他这话里有很大一部分开玩笑的意思,但白瞑却分外认真的朝他摇摇头:“其实神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但他们比你傲慢得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你比他们好太多。”

  “……”

  触不及防被夸了一把,有点小开心。

  闵轲樊咳嗽两声转移话题:“我好像没见过你和学校之外的人的人接触过,你店里那小姑娘和警方除外……是家人都不在神都吗?”

  白瞑摇了摇头:“我从小就是孤儿,和弟弟相依为命靠着别人的接济长大,没什么亲人。”

  “……”

  闵轲樊哑然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抱歉,我不知道。”

  马小雨不是没查过白瞑的资料,但是他的信息太模糊,就连亲属都不太能搞清楚,不然闵轲樊必然不会这么随意的问出口。

  白瞑只是笑笑:“没事,我早就放下了。”

  闵轲樊想了想,又问:“那你弟弟呢?经常联系吗?”

  白瞑还是摇头:“他在国外,学习挺忙,我们很少联系,虽然一起长大,但其实也没那么亲,只是小时候除了彼此就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他不能失去我,我也没办法失去他,可两个人却又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闵轲樊其实不太能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感情,也不好去评判他们之间的事,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食物。

  好一会儿过去,他到底还是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寂静,再一次开口:“你这种性格肯定招我爸妈喜欢,等案子结束后我带你去他们那里玩,他们做饭很好吃,五星级厨师级别。”

  这人都没意识到他的话像是要带人去见家长!

  见家长吗?白瞑笑了笑:“好!”

  其实是因为受不了这样静默的氛围而乱说话吧!他就是这样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也是这样他们那时候才会……明明一直都知道,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会雀跃。

  “这块肉好辣,你不觉得吗?”闵轲樊吐了吐舌头,安静的氛围一但被打破就彻底回不去了“你怎么能吃得那么平静,都不觉得辣的吗?”

  白瞑一脸震惊:“是吗?还好吧。”

  闵轲樊惊了:“你这么能吃辣的吗?我甘拜下风,实在佩服。”

  白瞑:“……”

  ……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等闵轲樊彻底吃饱了之后,才提出要把白瞑送回去。

  白瞑并不打算回医院,有孙夫人守在医院已经足够,其实并不太需要他,而无尘自己一个人在店里,他还是得回去看看。

  他是这么跟闵轲樊说的,实际上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闵轲樊将他送回寻雾阁后不多作停留便驱车离开,回了市局。

  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是他还是有很认真的去查案,不为什么,这是他的工作,他其实也希望能给死者和他们家属一个答案。

  无尘一如既往的守在柜台,固定得快要让见过她的人觉得她就长在那里,等哪一天她从柜台挪开,那才让人惊奇。

  白瞑在闵轲樊离开后进了里屋,他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从怀里掏出刚从白齐手里抢回来的那支笔。

  神奇的是那钢笔再次出现在白瞑眼前的时候,竟然完全变了样--这哪是钢笔,分明是一支年代久远的古物毛笔。

  白瞑手里摸着它,无声叹气……

  那些年闲得无事的时候总喜欢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写写画画,但也不知道是自己身上怨气太重,还是太容易浮躁控制不住力度,握在手里的笔总是会断。

  那天也是一样,看着断成两截的笔,白瞑心里窝火,把自己手上那截也丢到宣纸上去,转身就走。

  “这是在跟自己置气呢?”那人掀开门帘进来,捡起断裂的毛笔到自己面前欣赏了会,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站坐随意。

  “有事?”

  “有,送你一个小玩意。”

  白瞑接住他抛过来的东西,摊在手上,是一支做工精细的毛笔。

  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站到身边,在他耳边低语:“用你头发做的,加了点料,不容易断,以后你就能好好画画了。”

  “……”

  白瞑非常会抓重点:“你怎么会有我头发?”

  “嗯~前两天在你榻上剪下来的。”

  白瞑眼角抽了抽:“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他伸手勾起白瞑的下巴,嘴角勾起一个邪笑“你当时都已经任我摆弄了,还能知道什么?”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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