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我被砍头并不会死后,鬼杀队的大家好像逐渐放下了心弦,被砍下脑袋的次数逐渐增多。

  但奇怪的是,很多人的眼里明明全是对我这个鬼的憎恨和害怕,在砍下我的脑袋之后,还是会流下眼泪跟我说“对不起”。

  又一夜悄然降临,不知道第几次看着自己的身体磕磕绊绊地走过来,跪下来试图捡起自己的脑袋,下一秒视线却腾空,脑袋从后面被一双手抱起来,小心翼翼地装回了原来的位置。

  炭治郎依旧保持着托着头颅的姿势,即使接口处已经迅速长好了,他也没松开手。

  “好了哦。”我笑了笑,去拉他的手。

  他没有答话,眼里闪烁着不知名为什么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像是忍耐着什么,露出一副非常难过的表情。

  “嘛,干嘛这个表情,”我按了按他下垂的嘴角,指腹按压着两边轻轻往上提,“来,笑一笑!炭治郎笑起来最好看了!”

  “我……最喜欢炭治郎的笑容了!”纵然手腕都发酸了,我也还是没放下手来,因为一放下来,炭治郎就会变回那副要哭的表情。

  我希望,在最后的日子来临前,每天都能看他笑。

  他低了低头,猛然抹了一把眼眶,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又抬起头来。

  红色眸子带着水色,看我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他牵着我的手用了力,指关节又开始泛白,但我并没有感受到被抓紧的痛楚,只有他火热掌心传过来的温度。

  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落下来。

  带着他特有的色彩在我的画卷上浓墨重彩。

  心里的磅礴世界,壮丽河山,所有的一切的,美好的景色都想陪他看一遍,

  毫无欲念的吻,停留在我的唇上许久,他才又动了动。

  又一个吻落在额头,细碎的额发被撩到耳后,他注视了我许久,终于绽开了一个笑,“顺顺笑起来也很好看……”

  声音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颤抖,在笑容彻底坚持不住之前,我被抱进了他的怀里,他哽咽着:“我也……最喜欢……顺顺的……笑容……”

  我只记得他嘴角弧度的下坠,就像流星,长长的尾翼仿佛还在眼前,但实际上已经彻底消失了。

  第三天的夜里,主公的院子里终于起风了,裹挟而来的臭气,昭示着这场大战的来临。

  “……你,来啦……”

  我下落到院子里,在我不敢置信的视线中,屋门大敞着,虚弱的主公喑哑着嗓子,已经缠满了绷带的脸犹如惊天霹雳——

  为、为什么?!我明明……我明明给每一份米饭甚至每一滴水都加了血!!!到底哪里出错了?!

  并没有察觉到我的来临,主公固执地看向他的宿敌:“这是第一次见面吧……鬼舞辻无惨。”

  隔着一个微不足道,毫无建树的我。

  两个人就像好友叙旧一样,鬼舞辻无惨冷笑:“……多么悲惨的丑态啊,产屋敷。”

  炸【隔离】药在哪里?丢掉就好了!只要丢掉就好了!

  “你……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鬼舞辻……无惨……”主公的生命里就像一个不断减少的沙漏,我试图寻找翻转的可能性,“我们一组……鬼杀队……追缴了……整整……千年的……恶鬼……”

  “天音……他……长得……什么样子?”

  产屋敷天音夫人像是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她跪坐在主公的身边,任由我在房间里四处摸索,坚定的视线看着鬼舞辻无惨,“与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二十九岁的男性并无二致,但双眼为红梅色,而且有着像猫一样的,直立且细长的瞳孔。”

  始终找不到炸【隔离】药。他们交流的声音变成了催命符,我满头大汗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主公身上的死气浓重得不像话,刺激地我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能让我在最后再提一件事吗?”鬼舞辻无惨已经走进了屋子里,站在了主公大人和天音夫人面前,他们俩坐着,气势却比他更为高昂,“我曾经说过自己不重要这不假……但我的死不会毫无意义。”

  “能够得到鬼杀队……尤其是那些身为柱的孩子们的仰慕,我真的很幸运。”

  “这意味着一旦我死了,鬼杀队的士气将被提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鬼舞辻无惨不耐烦了,伸出了手:“你的废话讲完了吗?”

  视线被眼泪模糊地看不清他的样貌,我挡在主公大人和天音夫人前面,只感觉他的指尖长得像女巫的牙齿。

  “丑陋的造物!”我咬着牙骂他。

  “眼泪,真是无用的东西。”他的力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攻击比想象的还要痛。

  与之相反的轻柔碰触降临在头顶,主公大人摸了摸我的脑袋,“谢谢你,黎。已经够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请让我也为大家出一份力吧。”

  天音夫人从怀里掏出眼熟的针管,递给我:“主公已经许久未曾正常进食了,比起活着来说,我们一家最好的归宿是和无惨一起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