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有求必应屋的房门打开了,一时间他们三个人看着彼此的脸,谁也没有立刻进去。冠冕是除纳吉尼之外的最后一个魂器。一旦他们毁了它,就意味着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直面伏地魔。罗恩率先收回视线走进房间,哈利正要迈过门槛,伏地魔的声音在他们耳边轰隆作响,就像他正躲在房间里,而他们开门的举动将他的隐藏打破。

  “我知道你们已经准备好了战斗。但是你们的反抗是徒劳的。你们不可能战胜我。而我也并不想杀掉你们。我对霍格沃茨的教授们怀着极大的敬意。我并不想让巫师的鲜血流淌在霍格沃茨的大地上。”

  赫敏闭上眼睛。时间到了,他来了。

  “只要把哈利波特交给我,你们每个人都不会受到伤害。把哈利波特给我,我会让这所学校安然无恙。给我哈利波特,你们可以得到奖赏。我只等到午夜。”

  哈利看了看表。“五十分钟,”他说,“我们只有五十分钟。”

  他走进房间,赫敏也跟了进去。房里的布局几乎就跟她记得的一模一样,有一条小路甚至比以前更加清晰延伸到深处。椅子倒在地上,地上糊着厚厚一层混合着黑色火药的粘巴巴的物质。赫敏跟哈利沿比较干净的一边走着,直到大开着门的消失柜挡住了去路。不是这一边。她转身凭着记忆穿过瓦砾堆,直到她看见那条布满了乱刻乱画痕迹的长凳。就在那个方向。这就是她爬过的那条长凳,当斯内普努力扰乱德拉科注意力的时候,她正一动不敢动的僵在这里。她再次站到长凳上,感觉时间就像隐形衣一样包裹着她。已经过去了一年,她离开这里已经一年了。那个女孩儿去了哪里?那个女学生,偷偷摸摸溜到这里寻找她爱人的小丫头?她变成什么样了?她突然间有了个愚蠢的想法,也许以前的她自己也正在这间房里,披着隐形衣,躲在某个角落。

  半身像就在她的眼前,她冷静地走近它,并把冠冕从它头上摘下。她转动冠冕仔细打量。不可限量的智慧是人类拥有的最大财富。他们找到魂器了,这冠冕就是。不可限量的智慧。赫敏又想起了原来的自己,就坐在这个石像脚下,那像传说一样的回忆真的发生过吗?戴着这冠冕的人真的会变得更强大吗?当她意识到冠冕里伏地魔的灵魂碎片正在迷惑她的神智时,她差不多已经把它戴到自己的头上了。她又摘下了冠冕,回想起邓布利多那只被恶咒弄得焦黑的手。她差点干了什么?这冠冕上有什么魔力吗?她必须马上把它解决掉。

  “我拿到了!”她叫道,从一张摆满了书和瓶子的沉重的木头桌子边绕了过去,“我找到它了!”

  她走过来的时候罗恩正站在房间正中,但是哈利没有出现,“哈利人呢?”她攥着魂器问道。

  “我不知道。我们一进来我就没再看见他了。哈利?”

  那一瞬间,赫敏脑海里突然浮现哈利爬进消失柜大敞的柜门的画面,哈利逃走了,哈利丢下他们逃走了。“哈利!”

  她冲到通往消失柜的小路。哈利正背对着她,双手将葛莱芬多宝剑举至齐肩。“哈利!”她叫道,但是他没有转身看她。

  “哈!”宝剑砍进木头柜子时,发出了吱吱咔咔的声音。哈利不管不顾举剑又砍,喉咙因为用力过度而哼哼作响。他用力地把柜子削了一片下来,又嘭地一声将门撞上。挂在一条铰链上的柜子门咔嗒一声掉到地上。

  赫敏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哈利,求你了,我们找到了魂器,没时间了。”

  “去他们的!”哈利边把宝剑再次插进柜子边狂吼道,“食死徒就是从这里进了霍格沃茨,邓布利多……”

  “我知道。我知道,求你,哈利,食死徒再次来到了霍格沃茨,我们现在必须阻止他们,把宝剑给我。”

  他没把宝剑递给她,又双手攥着宝剑高举过顶继续砍削柜子,好像一定要把它肢解才甘心。“啊啊啊啊啊!”他尖叫着跪倒在大开的柜子前。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罗恩不舒服的倒脚,好像不知道该把视线投向什么地方。赫敏不知道哈利是以谁做目标拿着宝剑拼命地砍。伏地魔?德拉科?还是别的什么人?

  “如果我们胜利了,”她开口道。

  “即使我们赢了,他还是死了。”

  “我知道。当时我们无法改变这个事实,现在也一样无法改变。但是我们可以完成他让我们做的事。我们仍然可以做到。”

  哈利没有动弹。

  “现在我要拿走宝剑了,哈利,”赫敏温和地说。她小心翼翼地蹲在他身边,一根根掰开他的指头,把宝剑夹在胳膊下。她来回抽动宝剑,直到能把它从楔住它的木头

  缝中取出来。

  “行了吧伙计。赫敏说的对,让我们先把这东西给解决掉。”哈利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但是他仍然没有移动身体。

  “没关系,我来处理掉这一个,”赫敏说道。她把冠冕放在石头地板上,举起宝剑。她感觉很奇怪,她得把它举多高呢?她得用多大力气去砍魂器呢?她从没用过任何武器,除了她的魔杖。当她收紧臂部肌肉准备砍下来的时候,一个又高又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这声音不像他们打开房门时听到的声音,不是从别的什么地方传出来的,而是冠冕在发出声音。

  “赫敏格兰杰,”那声音嘶嘶道,“我知道你。”

  罗恩看向她的眼睛,疯狂摇头,“不,”他说,“不,赫敏!它也这样折磨过我。它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赶紧毁了它!”

  “啊,格兰杰小姐……我很遗憾是由我来告诉你。”冠冕停了一下,一时间像是在悲伤的轻笑,“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他……就在不到一个半小时之前。如果你现在找到他的尸体,没准还能感觉到他皮肤的一丝热度呢。不过也许已经冰冷了也说不定。他告诉我,就在他死前,他让我跟你说……”

  “赫敏——不!”在她去触碰冠冕的时候,哈利大吼道。

  “他让我告诉你,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他让我告诉你直到最后一刻他都站在我这边……我的间谍,格兰杰小姐,不是你的。”

  哈利扭住赫敏的手夺走宝剑时,赫敏凄厉地尖叫起来。

  “他求我不要杀他……”

  “毁了它!”她的声音仿佛从喉咙中撕裂,回荡在她胸口的某个地方,从她口中逸出时摧毁了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毁了它!”

  哈利震惊地站在原地,脸色惨白,用一种狂野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赫敏?该死的,不,赫敏……”他拼命摇头,好像这样能抗拒他脸上划过的表情,脑中穿梭的思绪,“是斯内普吗?一直都是斯内普?”

  “我希望我能告诉你他死得一点都不痛苦,格兰杰小姐,但是我恐怕……”

  “哈利,求你,你不知道……”

  “他杀了邓布利多!”哈利嘶吼道。

  “哈利,求你听我说!他们计划好的!那是他们的计划——邓布利多命令他——他想让你从斯内普手中得到长老魔杖——哈利,我发誓——邓布利多会告诉你实情的!”

  哈利仍然死死盯着她,用愤怒的,不可言喻的语气说,“这不会……我不能……斯内普?他知道多少?赫敏?你跟他说了多少?”

  “我……他……哈利,他都知道了。邓布利多的画像……是他给我们送来了宝剑——出现在森林里的是他的守护神,他的牡鹿!在马尔福庄园——你说过你觉得有人在帮我们——是他给德拉科施了混淆咒,是他给你用了盾牌护卫!”

  “我恐怕我伤他伤得非常厉害……你听过他的尖叫声吗?格兰杰小姐?你听过他乞求饶命吗?”

  赫敏从哈利骨筋毕现的手指中强夺过宝剑。他没有阻止她。她没有再去想要怎么做,直接跪倒在不断叫嚣的魂器旁,使劲将宝剑楔进了冠冕,感觉到它反弹的压力,当她终于扎穿了冠冕,竟有一种恶心的柔软的触感。它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的不再发出呻吟。哈利摸着他的伤疤,惊骇地后退了几步。

  他的眼睛在眼镜后奇异的闪亮。他一直捂着伤疤,看起来他就要被自己的脚在地板上移动产生的摩擦声,和脑海里将要响起的声音给撕裂开来。

  “他带给我们贝拉特里克斯金库的钥匙,哈利。他救了我的命——我们所有人的命。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我,赫敏……哈利,你知道我不会背叛你。永远都不会。你说过有什么东西一直支撑着我坚持下去……哈利,求你。”她垂头看着地板。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现在?

  她听见气流穿透齿缝的尖利声音,她转身看向罗恩。他的眉头皱成一团,脸上满是戒备谨慎的表情。他看着她,就像她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什么奇怪生物,一只可能非常危险的生物。

  “活见鬼,赫敏,斯内普?”

  她将脸转向看不见他们的方向。斯内普,他们还是这么说,两个都是,拒绝看见,拒绝相信,就像她一直知道他们会表现的一样。所以,魂器赢了,即使它已经死了。它发现了她掩藏在意识深处的可怕真相,一个会使他们分崩离析的诱因,于是现在他们两个要离开她了。

  哈利的声音,静静地疑惑地响了起来,“赫敏……”

  她举起手转头看着他的眼睛。

  “哈利,拜托,我爱他。”

  哈利的眼睛锁住她的眼睛,她真希望她以前能有时间学习摄魂取念,这样她就可以把她的记忆灌到他脑子里去,这样她就可以让他好好看看她知道的斯内普是多么坚定的一直站在哈利的一边……他是怎样在地狱深处挣扎着为哈利而战斗。

  “相信我,”她低语,她看见哈利的脸上闪过莫名表情,但是她说不清那是什么。

  “赫敏……伏地魔在寻找他。他派了卢修斯马尔福去接引斯内普。他说有些任务需要他去完成。”哈利的声音里有着警示的意味,但是她说不清哈利是否在警告她,她需要面对斯内普的背叛行为。

  “哪里?”她拼尽全力挤出这个词。

  “尖叫棚屋。”

  赫敏立刻蹦了起来,从一个倒在地上挡住她路的盔甲身上跃了过去,冲向门口。

  “赫敏,等等!”

  当她拉开门,她发现那已经不是可以神奇转换的有求必应屋的外貌,而只是霍格沃茨的城堡。当他们在有求必应屋里与各自的心魔恶斗的时候,战争已经拉开帷幕,看起来食死徒已经突破了学校的防护。她跑过走廊时,不得不避开摇摇欲坠的石块和不知道谁的魔杖发射出的爆炸波。她将魔杖举在身前,飞快地穿过城堡,不停绕开成群两两决斗的人们。当她与特里劳妮教授擦身而过时,很为她口中喃喃的不确定效果的咒语而揪心。她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追着她跑到第一道楼梯口,但是她没有停住,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不能阻止她。

  “滑道平平!”她尖叫道,把下一段楼梯变成光滑的大理石,飞快的向下滑去。一个戴着兜帽身形巨大的食死徒正好站在楼梯底端,她边下滑边甩出一个爆破咒,看着那男人带着好奇的表情远远的飞跌开去。她一站住就直接迈开大步,在走廊上飞奔。她看见弗雷德和珀西正在围攻一个戴面具的男人,看起来很像是魔法部长,当她跑过去时,那男人喊道,“泥巴种!”但是她朝着下一个楼梯口越跑越快,再也没听到更多的。

  她脚下的地板传来一阵爆炸的震颤,地板开始破裂。她转身跑向来路。这一层还有另一个楼梯通往东翼,就在麻瓜研究课教室和盥洗室中间。赫敏只关心她要去哪里。她完全没有留意她跑过时看到了谁,也没看清躺在角落里的都是谁的尸体。她根本没办法去细看,没办法停住脚步。斯内普正在去尖叫棚屋的路上,她要及时赶到那里……

  及时赶到能怎样?这不重要。不去想后面的事,赶到那里再说。她仿佛能听见内心深处某个地方正在呼唤她的名字,但是那也不能阻止她。她飞快地跑。这条路的地板也有些倒塌,但是她不能被卡在六楼。她要去的那道楼梯正在试着左右摇摆,摆脱残骸换到另一个出口,但是它被一块大石头阻住了。赫敏横跨栏杆,直接跳到楼梯上,随即一挥魔杖,把阻路的讨厌巨石轰了个粉碎。楼梯战栗作响,好像是它自己挣脱了巨石的束缚。它将她送到了城堡的另一端,连接上了另一段像是极度渴望找个同伴的楼梯。往下跑,她继续往下飞奔,一到三楼就迎面撞见一场比她之前见过的更凶险的搏斗。人们四处涌动,有些披着斗篷,有些没有,好像连雕像都有了生命并加入了战斗。一个穿着盔甲的骑士雕像在走廊上游来荡去,边走边挥舞着一个巨大的斧头,她被一个滴水石像挤到了一边,它边怒骂着边露出森森的牙齿去咬一个正对着几个撤退的学生施咒的食死徒。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他们的脸。她正在三楼,只有两层楼了。

  但是整个三楼好像都成了决斗场。她甚至无法避开一道撕烂了她的长袍袖筒伤到她胳膊的撕裂咒。她看见格雷伯克拎起一个人下咒时那人发出的凄厉尖叫,于是她一个咒语炸飞了他,然而尸体滑落到地板上……穿着黑色长袍……和运动鞋……和……不……不是现在。她不能把注意力放在这里。麦格教授跑了过去,她的长发松散在身后飘着,嘴唇因无声的咆哮而内卷,指挥着一长排桌子穿过大厅。一个没带面具的食死徒——白痴特拉弗斯——突然在麦格教授眼前出现,瞄准了正拼尽全力冲向赫敏身后的什么地方的拉文德,她立刻石化了他,拉文德的脸上满是奇怪的混合着恐惧和安慰的神情。赫敏试着不要去看,不要去关心,但那是莱姆斯卢平,他的胸口炸烂了,头发在风中微动,他跟卢修斯马尔福决斗时看起来是那么骄傲和坚决,比之前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他都更加神采飞扬。

  卢修斯马尔福,为什么他在这里?哈利说他被派去找斯内普。突然,马尔福看见了她,带着懒懒的冷笑,他施咒咒飞了卢平,她知道他们几个逃出马尔福庄园后,他一定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他看起来不像要战斗的样子——他简直想要一点一点撕烂她,并在她的遗体上撒尿。

  “速速禁锢!”她尖叫道,她的咒语和他的在空中碰撞,火花乱迸,像硫酸一样灼伤了她的胳膊和脸。

  他伸手摸了一把脸,然后朝她跑来,刹那间她做了个决定。“神锋无影!”

  他摔倒在她面前,抓挠着他的脸,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浸染他长长的金发,“我的脸!我的脸,去你妈的,我要……”

  “卢修斯!”纳西莎在几码外尖叫,赫敏转身石化了她,看她滚下了楼梯。有人撞上了她,在他跳过她身体的时候差点被绊倒。卢平击晕了马尔福。“赫敏!”他喊道,但是没时间了,她又向大厅巨大的木门冲去。已经这么接近,她马上就要跑进广场。

  “赫敏,趴下!”绝不会错,那是罗恩韦斯莱恐慌的嘶吼声,于是她立刻扑到地上,脸撞上石板,眼睛紧闭着。她半听半猜的感觉成千只蜘蛛从她身上爬过。它们腿上的毛发划过她的脸和脖子,但是它们并没有发现她,一等它们离开,她就要继续奔跑。终于,蜘蛛群像波浪一样移走了,她感觉到罗恩的大手抓住她长袍,把她扶了起来。

  “你见鬼的到底在干什么?你就一个人跑掉?在三楼走廊你还猛击我的肚子,如果你……”突然,他抓住她猛地后退,大厅肮脏的玻璃窗碎了一地,她和罗恩浑身是血。她好像能看见窗户原本的位置燃起了猛烈的大火。

  赫敏拼命挣扎,想从罗恩手里挣开身子再次跑向大门。

  “看在梅林的份上,你等我和哈利一起去行吗!”他咆哮着,但是她感觉到顺着长袍跌落的眼泪,她挣脱开来飞奔而去,完全不管罗恩手里撕去的她的长袍袖子。她使劲推着大厅主路的木制大门,但是她推不动。虽然食死徒确实已经进入了城堡,但是他们并不是用传统方式进来的。赫敏爬到那个曾经描绘着萨拉查斯莱特林画像的破裂的玻璃窗。她出来了。

  赫敏一生中从未像现在这样跑得如此艰难。她胸口闷重,后背抽筋疼得火烧火燎,然而她不管不顾,越过正用火箭射击奇怪的她以前从没见过的爬行生物的马人,跑过挥舞着大棒的可怕的巨人,闪过在黑暗中尖叫的雕像,飞奔,飞奔……直到广场被一种不同寻常的黑暗吞噬,一种冰冷的吸食万物的黑暗仿佛在威胁着要将她冻在原地。摄魂怪。她试着继续跑,试着穿过这黑色夜幕,而此时风中传来低语,仿佛在讲述着关于死亡、疯狂、和无边黑暗的可怕故事,关于痛苦和鲜血的故事,像什么生物一样,爬过她的心田,冻结她的神魂,使她的呼吸顿在喉间。

  “呼神护卫,”她说道,声音只比呻吟声高那么一点儿,“呼神护卫。”

  她的魔杖尖什么都没出现——甚至连一缕银光都欠奉。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的丈夫正躺在那里,在黑暗中慢慢死去?还是已经死了?而她走不到他的身边,她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她会躺在这里让他们抓走她,而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尝试过,那么努力的尝试过,拼命想去到他的身边。

  这时一只闪闪发光的银兔穿透空气落在她面前,驱走了摄魂怪。没多会儿一只杰克罗素梗犬站到了兔子身边,最后,一只巨鹿也跑了过来,用它的角顶起摄魂怪,把它们扔的远远的。

  “赫敏,你就不能等一下?跑进这么一个满是摄魂怪的地方不是……”

  她转身下意识的举起魔杖。她仍然满怀绝望,声音里饱含泪意,“我不能等,我不能,你不会懂的!”

  哈利走过来面对着她。“是的,我不理解,”他吼道,“我不懂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但是我刚好同样有兴趣去会一会伏地魔,就跟你现在做的一样,赫敏。我们要杀了那条蛇。至于斯内普……”他停住了,好像在思索合适的字眼。“你至今没有理由……没有任何理由……让我怀疑你。现在我也不会怀疑你。”

  赫敏盯住哈利的眼睛。虽然他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象征和平,但是不可否认他们之间仍存在着张力。赫敏几乎因着她的欲望而颤抖,她想奔跑,想攻击,想找到斯内普。

  “卢娜,”罗恩轻道。

  “啊,我知道,你们必须单独去。只是——赫敏……”

  赫敏转身看着她的朋友,灵感闪现,“卢娜,你是知道的,你告诉他们!”

  “他们不需要,赫敏。他们只需要你让他们陪你一起去。”

  罗恩抓起赫敏的手,一时间赫敏很想把他的手丢开,但是当她感觉到他拽着她往前走,走向打人柳,她屈服地握住了罗恩的手。他们跑了起来,冲进风里,带着她所有的全部的力量冲刺。哈利很快加入了他们,而他的鹿跑在最前面,像一盏在黑暗中指路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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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伏地魔的召唤,斯内普犹豫了,他徘徊在打人柳下,远远看着对霍格沃茨的围攻。他看见食死徒们是如此轻易的解除了校园的防护咒语,他们就像是到访的来宾,轻松地走到门口敲响大门,请求主人许可进入。他们打破玻璃窗,毁损了大厅西侧,在岩石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洞。他看见城堡里燃起的熊熊火焰,好像一个燃烧的巨人正努力对抗袭击。城堡里交错的人影疯狂移动,拼死战斗。

  他不能去战斗。他的命运注定他无法死在战斗中,以死向那些他真正的战友显示他的忠诚。他的使命是当伏地魔召唤他时,他坚定不移的响应,使他相信,他想从斯内普这里夺走的,恰恰是斯内普不想给予的。

  他身后是从深深的、漆黑的湖水中爬出的生物。巫婆和吸血鬼,女妖和摄魂怪,它们漂浮、爬行、蠕动;还有从山中来的巨怪和巨人,挥舞着它们的大棒。霍格沃茨终将沦陷。谁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几个年老的教授,城堡的自我保护咒,还有一群七年级学生。

  他站在那儿,想着一切终将在他脚下一一展现。黑魔王的攻击只是强迫他们交出波特。波特,一个孩子,一个平凡的孩子,只因为一个精神错乱的老女人的胡言乱语而被迫承受这一切。如果他没有把那个预言报告给黑魔王,如果他从来没有透露预言的内容,他也就不用站在这里,呼吸着死亡的臭气,眼睁睁看着他的家园被摧毁。

  所以他要去了,没错。他要去并且交出他的生命,为他引起的毁灭性灾难献上一点微薄的补偿。当他看着燃烧的霍格沃茨,他想起了赫敏,他猜她还在城堡里,虽然从她告诉他他们回到了霍格沃茨之后,他还没能从她那里得到只言片语。仍在城堡,准备就绪,像他一样,因他曾做过的事随时准备为波特献上她的生命。如果还有一点点希望,如果他还有权利去期待,他祈求她能快速无痛的死去,也许他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找到她。在那个世界也许她仍然爱他,就像他爱她一样。

  卢修斯朝他走来,他金色的长发在浓重的烟雾般的暗夜里特别耀眼。当他看向他,斯内普知道时间到了。他最后一次摸了摸自己的长袍,那瓶子还安全的贴在他的胸口。他必须出发去做他该做的事了。他离开大树往前走去。

  “卢修斯,”他说。

  “斯内普。黑魔王要你去见他。”

  “斯内普,现在你这样称呼我?有趣,我从没感觉……”

  “他叫我来找你。他说他希望你立刻去尖叫棚屋。”

  “我知道了。”

  “你刚才在干吗,斯内普?害怕战斗吗?躲在……”

  “黑魔王吩咐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卢修斯。你的任务,很显然,是去找那个男孩。”

  卢修斯抬起了魔杖。

  “啊,如果我是你,我就不那么做。难道你不是来告诉我主人要见我吗?要是你留住我,我就没法去了。”

  “行了,赶紧去吧,”卢修斯咆哮着,“去见他吧,如果你不怕的话。”

  斯内普疾冲了两步并腾身空中。他无法克制地回头看了看卢修斯马尔福,他张大嘴站在原地,看着斯内普飞上了天。

  他被烟呛着了,于是他努力飞得更高,冲破死亡的遮掩飞进空气清新的夜空。魁地奇球场上空的星星伴他飞行,霍格沃茨带着尖刺的大门此刻已经被推倒在地上。他飞过霍格莫德飞向尖叫棚屋,盘旋降落在被魔法保护的门里,敲了三次门,然后门消失了。

  黑魔王正盯着楼梯顶端,“进来,西弗勒斯,”他说道。

  斯内普走上楼梯,强烈的感觉到他每一次呼吸,每一下迈步,每一声心跳都清晰无比。

  “过来看看。”

  斯内普跟着他走到棚屋最里面的墙壁边,那堵墙被变成了一个只能往外看的单向窗户。从这里,黑魔王可以看见他的战争。在窗户边,纳吉尼正躲在一个魔法笼子里,随意蜷曲身子蜿蜒爬行。只是把它留在身边置于魔法保护之下……他想着,那时就到时间了……

  “这简直就是美景,或者说悲剧,不是吗?他们愚蠢的勇气。”黑魔王摇着头,像是面对他宠儿的某种蠢念头。“他们没有机会了,虽然他们在尽力挣扎。为什么他们这么做呢?为什么他们选择在荣耀中死去而不是活着?当他们可以拥有……”他挥动他的手臂囊括整个霍格莫德……苏格兰……全世界,“所有的一切。”

  “他们的大脑里只装了邓布利多的胡言乱语,主人。”“啊,邓布利多。但是,他也是我的。如果我选择询问他的话。我想当他们看见他如此轻易的折堕,他们就会明白,然后会归顺我。”

  “您不需要傻蛋,主人。”

  “不,也许不。也许不是,西弗勒斯。你就不是个傻蛋。”

  “主人。”

  “事实如此。我所有的追随者里,只有你从来没用愚行麻烦我。你很有魅力,西弗勒斯。机智,才华横溢。”

  “您的夸奖让我受宠若惊,主人。我并不是……”

  黑魔王扭曲的笑了。“你确实是。也正因如此,我为必须发生的事感到很遗憾。”

  “主人?什么事必须发生?”

  “这魔杖,西弗勒斯。这根魔杖不肯为我效力。”

  突然,斯内普的皮肤被一种奇异的存在感灼醒。赫敏在这栋房子里。赫敏在这里。他试着扫视整间屋子,又不能引起黑魔王的注意。她穿着隐形衣吗?当然了,她不会插手的,不会让她自己冒险暴露——她知道会发生什么,必须这样做,她听到了邓布利多说的……“主人,我并不是要反驳您,但是这魔杖……看起来您确实掌控了它。您用它进行飞行。”

  “不,西弗勒斯。在我手里,它只是根普通的魔杖,甚至不愿意为我效力。我只能从它那里得到微薄的一点魔力,完全不到我要杀死哈利波特的程度。”

  他一点都不想在赫敏面前做这样的事。这不是他预想好的场景。他只想波特,波特来杀掉这条蛇,拿走记忆……

  “我想我知道原因,西弗勒斯。”

  “主人?”

  “你知道吗?西弗勒斯?你知道原因吗?”

  “不,主人。我……主人,波特是弱小的——那孩子微不足道。他一直是这样!让我去找到他,我绝不会失手。我会把他带到您面前,那时我们就可以知道谁的魔力……”

  而现在她能看见他的乞求,这种念头让他想为这所有的不公平尖叫。给波特的记忆已经准备好了——那是他对邓布利多最后的承诺,如果最后他没有机会把它拿出来,那他死在这恶心的地方还有什么意义?

  “不,西弗勒斯,不要辱没你自己。你一直勇敢忠诚,你尽职尽责从不抱怨。你是一个聪明的男人,就像我说的,而我想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这里。”

  “主人——”

  “我给纳吉尼做了一个漂亮的家,对吗?”

  斯内普脑中一片迷茫。黑魔王在把话题往什么方向带?他是否知道斯内普了解魂器的事?“纳吉尼……是的,”他无意识的重复。

  “我认为波特想杀掉我的蛇,西弗勒斯,我心爱的宠物。”

  “为什么波特想杀掉纳吉尼,主人?”

  “因为他天真的以为杀掉纳吉尼能给他力量打败我。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就算纳吉尼死了,过一会儿,我会拥有死亡魔杖的力量,命运魔杖、死神之杖。过一会儿,我会从你那里取得魔杖的承继权,西弗勒斯,就像你从邓布利多那里取得的一样,然后就不会有任何事任何人能阻止我。没有别的方法,”伏地魔说道,“我必须承继魔杖,西弗勒斯,承继长老魔杖,最终我将战胜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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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的双臂紧紧的抱住她,罗恩的手捂住她的嘴。她拼了命的挣扎,死死咬着罗恩的大拇指肚,手肘下死力撞击哈利的肋骨,猛踹他的膝盖,但是两个男孩始终沉默的抱着她。一个箱子正好挡在坑道的入口处,但是躲在箱子后还是可以看见房间里大半空间,他们惊恐地看见伏地魔用长老魔杖抬高了纳吉尼奇异的闪光的防护罩,并罩住了斯内普的头和肩膀,然后那条蛇几乎是亲昵地缠住了斯内普,似乎她知道这是她主人最喜爱的仆人,并在他的脸颊上磨蹭她平滑的三角形的头。

  伏地魔用蛇佬腔嘶声言语,而哈利的胳膊紧紧箍住赫敏,紧到她好似能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她知道他说了什么。

  “永别了,西弗勒斯,”伏地魔冷酷地说,当纳吉尼将它的毒牙楔进斯内普的咽喉,透明防护罩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啸叫,那仿佛会是跟随她余生的噩梦。赫敏的膝盖抖得厉害,哈利只能用双臂扶住她。她一直看着,根本无法转开目光,她眼睁睁看着她的丈夫委顿在地板上,他的鲜血和一些奇怪的银色物质汩汩流出,穿过灰尘和蜘蛛网,朝她的方向而来。伏地魔再次轻弹了下魔杖,大步走出了房间,纳吉尼的笼子晃动着跟在他身后。

  哈利和罗恩抱着她又等了一会儿。等到伏地魔的足音彻底消失,他们才放开她,她用尽全身力气嘭地一声踢开箱子,飞扑到斯内普身边。她跪了下来,将他翻转抱起,用手紧紧压住他的伤口。她能感觉到他浓稠温暖的血液从她按压的伤口中不断流淌出来,她能感觉到血液的热气就跟他的心跳一样,一点一滴带走他的生命。

  “西弗勒斯,不要。西弗勒斯,不。”她不断重复着,就好像这些话会是阻止生命离去的护身符,“西弗勒斯,不要。”

  他的手无力的抓挠他的胸口。也许他感觉喉部过紧,也许他想呼吸……她的大脑一团乱麻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她抓住他高领长袍猛的一拽,纽扣四散在木头地板上,它们跌落滚动的声音,混合着她反复吟诵的哀恳,“西弗勒斯,不要,西弗勒斯,求你,不要死。”

  “瓶子,”他呛声勉强道,“波特,”血液从他的嘴角呛咳流出,立刻,她脑海里浮现了她几乎不能容忍的一个真相——她丈夫早已经给了她她能够用来救他的东西,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凝视着他的眼睛,就像他已经死去。

  “瓶子?”

  他的手又举高了,这次更加无力,她开始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她伸手疯狂地在他胸口摸索,直到她摸到了一个小瓶子的碎片,不会比她三个指头更大。

  “波特,”他再次说道,以一种奇怪的像在漱口的声音,她好想去摇晃他的身体。

  想办法,阻止它,西弗勒斯,你吓坏我了。马上停止这可怕的一切,她想着。让血液倒流回身体,然后立刻坐起来,否则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她疯狂地看着哈利,眼神满是恳求,“求你——拜托,不管它是什么,拿着,拿着它快走,他希望你拿走它。”她拿出魔杖召唤出一个小瓶子,跟碎在斯内普长袍上的那个没什么差别。

  哈利伸手拿过瓶子时,手指蹭到了她的指尖。他没有因抹到手上的血液而恐惧,为此她很想感谢他,但是她什么都说不出,除了“拿着它走……请走吧,不管它是什么,做他需要你们做的事。”

  罗恩站在角落,紧贴着墙,看上去苍白而恐惧,“赫敏,我们不想留你在这里……”

  “走,”她重复道。

  哈利弯腰开始将银色物质引到瓶子里,“这是冥想盆的记忆丝,”他边弄边咕哝着,也许在自言自语。

  “冥想盆的记忆丝,”她无声地重复。

  “看……着……我,”斯内普喃喃道,她转身看进她丈夫的眼睛。她感觉他溜进她的意识,而且她想告诉他,不,停住,保留你的体力,西弗勒斯,救救你自己,但是她无力打断他的凝视,无法转眼不看那双墨黑的深深吸引她的眸子,那样无力又坦诚得几近赤裸的眼神。我爱你,赫敏。

  她放声尖叫,因为她知道他再也不会说这句话——再也不会,他不会说他是否考虑过任何幸存的可能,而她的尖叫声似乎截断了连接,回响在两人的意识里,碰撞在小屋的墙壁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哈利和罗恩已经离开了。

  她的双手飞速地抓住自己的长袍,像撕开他的长袍一样,她粗鲁地扯开了前襟。当她从小口袋里取出了药瓶,她看见他的眼睛瞪大了,那口袋一直紧贴着她的胸口,感受着她的心跳。

  “不,”他无声地道,但是当她看进他的双眼,想弄明白他的意思时,她发现他的眸子无神而空白。他的内在,他的火花,他的生命……消逝了。

  当她用指甲挖开瓶口的软木塞时,大脑里一片空白,没有一丝意识。她什么都不想。她想着无边无际宽广的天空,一片刚粉刷过的雪白的气味清新的墙壁,风平浪静的黑色湖水。就像他曾经教过她的那样,她将一切思绪都隐藏在思维中巨大的沉重的毯子下,然后她将瓶子凑近他的嘴唇,把药水倒进他嘴里。她用手按住他脖子上巨大的裸露的伤口,以免药水从伤口中流出。然后她等啊等,一直等,直到她开始想这瓶子里是不是真的装过什么东西,任何东西,除了意味着让她继续坚持的希望。

  她凝视着他苍白的脸,因为大量失血,所以比她以前任何时候曾看过的都更加惨白,在记忆中描摹他眉毛的曲线,鼻子的曲线,颧骨尖锐的边缘,像丘比特之弓一样弧度优美的薄唇,漆黑的头发散在脖子边,染满他的鲜血。

  她举起魔杖召唤了一块布和一盆水,就像很久前在他的房间里照顾他那样,她开始温柔地擦拭他的皮肤,把粘结的头发从伤口上剥离,轻柔地清洁伤口。她不能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只想做些什么,否则,她就只能枯坐在这里等他醒来,直到时间的尽头。

  醒过来啊。她突然逸出一声哽咽,仿佛她正在做的蠢事已经彻底击垮了她。她正在等一个死人醒来。突然,所有她知道的关于魔法的事情都变得像漫长愚蠢的幻想。一个女巫?她幻想自己是个女巫?她挥舞她有魔法的小棍子然后空气中凭空出现什么东西?一茶匙液体就能使一个男人复活?她是真的身在此处吗?还是她只有五岁大,正舒舒服服睡在爸妈的臂弯里,在阳台上享受着阳光,顺便做一个迷梦?眼泪没有流出来,但是痛苦蔓延全身,压抑着等待,而渴求的心无法静止,它占据了她全部心神,她濒临崩溃。

  “西弗勒斯,”她尖叫,“西弗勒斯,该死的!”

  而回答她的不是西弗勒斯的声音,却是伏地魔响应了她。她跳了起来,因为那声音好像响在她耳边,回荡在棚屋的每一个角落。她边转身边举起魔杖,寻找轰轰响在她脑海里的那又高亢又冰冷的声音来源。

  “你们勇敢地战斗了。伏地魔王知道要如何嘉奖勇者。然而你们现在损失惨重。如果你们坚持继续反抗我,你们都会死,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我并不希望这样。每一滴流出的巫师的血液都是一种损失和浪费。伏地魔王是仁慈的。我会让我的部队立刻撤退。你们有一个小时。庄严地掩埋你们死去战友的尸体,治疗你们的伤患。”

  赫敏走向窗户看向城堡。在远方,大火仍然烈烈燃烧,火焰扭曲出各种奇异的形状,她曾经站立的地方已经垮倒。没有任何移动。有那么一会儿,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活人。

  “我现在,哈利波特,直接跟你对话。你宁可把你的朋友们都推上死路,也不愿自己来面对我。我会在禁林里等你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过去了,你没有来找我,没有自愿献身的话,战斗会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也会参战,哈利波特,我会亲自找到你,然后惩罚每一个还活着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任何试图隐藏你的人。一个小时。”

  她转向斯内普,瞬间她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带着恐惧和欢乐的神情看着他。他正在慢慢坐起来,他脖子的皮肤平滑完整,他伸手拿起了空的重生剂的瓶子。她复活了已经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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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呼吸的感觉就像打了个酣畅淋漓的哈欠——以他从未感受过的方式。空气冲进了他的肺,这感觉是如此令人愉快,于是他确实打了个哈欠,而自己身体鼓了起来,胸口的衬衣布料拉伸,他持续吐出空气直到身体内亿万个神经末梢发出惊恐的尖叫。带着尘土气息、发霉的、凛冽的空气嗅起来是如此的美好,他一直呼吸到耳朵里的嗡嗡声停止,并朦胧地意识到微弱的灯光的存在。

  他想他一直都闭着眼睛,直到他试着眨了眨眼睛,感觉到他的眼睑刷过焦干的眼球。受刺激而涌动的眼泪缓解了眼球的干涩。他安静的躺着直到他的身体已经能自动的承担调节视线的工作。

  伏地魔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这简直是太奇怪了。伏地魔正在,过去也在,将来还会在他世界里出现,他以一种奇怪的孩子气联想道,从开始到现在,你永远都存在啊。

  黑魔王在对哈利波特说话,而这是好事。这正意味着事情按照计划顺利发展。波特活着……波特拿到了信息,他会去跟伏地魔会面……在一个小时内,没错,那么一个小时内事情就会结束。

  但是好像有什么事流连不去。不祥的令人烦恼的事情。这儿有什么事不对,计划有一部分失败了。他在哪儿?他知道,不知何故,黑魔王不在这里,但是另有个人在。什么事……朦胧的记忆……蛇,疼痛……恐怖的刺痛,什么东西在他胸口破碎……努力想要表达,要告诉赫敏……他试探地伸手摸向他的喉咙,没有血液,他拍打着以确定那仍然是他的脖子,但是他的皮肤,完好无损,毫发无伤。

  赫敏。

  他转动脑袋,肌肉现在可以轻松的作用。他看见她站在窗边,但是他没有说话,反而伸手在身边粘腻的地板上摸索,找到了那个细长的玻璃瓶,正是它曾装着的液体卷走了他体内冰冷的毒素,并像全新的血液一样流淌在他的血管里。她把给波特准备的魔药用在了他身上。

  当他的指头抓紧了瓶子,他让自己坐了起来。他凝视着空玻璃瓶,不比他的小指更大,然而,曾装在里面的魔药力量强大到可以修复被毁损的一切生物。他活过来了。他活着同时波特身处致命的危险中。他活着,为了什么目的?他已经毫无用处。黑魔王确信他死了,他不能再扮演间谍的角色。就算波特取得了胜利,而他熟悉的生活已经被毁,他将被他的城堡他的家抛弃,执法部门无疑会把他扔进阿兹卡班,或者更糟。已经没有任何原因使他能留在这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弗勒斯……”她低低喊道。他能分辨出她声音里踌躇的喜悦,犹豫的快乐。

  “你做了什么?”他开口道,但是并不去看她。

  “西弗勒斯,感谢梅林。我以为它没有作用。我还以为那都是我想象出来的,那……”

  怒气在他心中蒸腾。这本来可以是他的机会。这个,是他最后的赎罪!因为他的牺牲他也许可以摆脱地狱,他本来已经解脱了自己。然后,也许他可以期待能够拥有她的爱,他也许可以在另一个世界找到她——也许会有机会实现。但是现在……

  “你做了什么?”

  她猛地闭上了嘴,牙关轻轻的叩击,当他站起来时,她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

  现在不管她是死在战场上还是幸存下来,她都会在没有他的路上继续走下去。这里没有他的位置——什么都没有。如果他活下来,也许会有一个判决,惩罚、审判、或者逃亡。未来的生活里不再有魔法,而他不能,他无法忍受。要么像懦夫一样死去——跟着她跑进黑暗,要么就在这肮脏的地板上自杀,消弭他可能获得的任何救赎。

  为什么现在她还用充满惊奇的眼神看着他?她还没理解她做的事给他带来了什么后果?地狱的延伸……那些永远熬不完的漫长岁月,等待……他本来是要牺牲他的生命拯救波特,然后获得休息,结束痛苦。

  她伸出她的手,嘲讽他的生命、爱情、自由还有别的他现在没有的,也永远都不会拥有的东西,都因她伸出了手将倒进他的喉咙。而他因此渴望伤害她,撕裂她,用他的言语宣泄愤怒,想亲眼看着她眼中的希望消融,就像它早在他的心脏恢复跳动的那一瞬间就消融一样。但是他好似找不到力量,于是他只能久久地看着她,眼神沉重,仿佛负荷着她的背叛。

  “我信任你,”他说,“那魔药是留给波特的,而我信任你。”说完后,他转身走开,踏上他无法想象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