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秒一摇摇头:“姨娘早已经习惯了山上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你就由姨娘去吧。倒是青儿……姨娘希望你能设法留下她,这也是你父亲的交代。”

  子温道:“姨娘,子温心里早已把青儿当作妻子,自然也早想把她留在身边。可自秦桧死时到现在,说了好几次让她留下她都不肯,我又不忍勉强她。我知道她如今在意什么......其实我那如夫人,她一进门时就跟她讲清楚了,我跟小青早前议过亲,小青永远是我无可替代的妻子。父亲临终嘱咐她也知道,一向也很本分。小青留下来是顺理成章......自然,我又怎么会让小青受委屈呢?”

  白秒一叹道:“难怪!方才我来之前,她还让我不要怪你。你还不知道小青吗?越是本分的人,她越不忍心去伤害......如今,她是既不愿委屈自己,也不愿伤害无辜。姨娘也不知你二人该如何是好,都是秦桧那奸贼害的......日后,你照顾好她便是。”

  子温:“姨娘放心,子温此生,必照顾青儿一世周全。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不会再让她离开我。”

  白秒一起身欲告辞,忽然又想起一事:“如今沉冤虽已昭雪,你王叔叔和张叔叔他们拼命抢回来的秦桧的罪证却依然不得见天日,终究是遗憾。”

  子温:“姨娘若信得过子温,不如把那些东西交给子温吧。也许有一天,能派上它该有的用场。”

  白秒一摇摇头:“姨娘自然信得过你,但姨娘更希望你一生平安。世事多变,朝堂险恶,万一那些东西哪一天给你带来灾祸,姨娘可就悔之不及了。幸好那些东西如今都陪伴在岳帅之侧,无论是栖霞山也好,岳王庙也好,都是它们最好的归宿。就让岳帅生生世世握着秦桧奸贼的把柄在手吧。如有来世,他便再也不能陷害岳帅。”

  子温:“那王叔叔的事……”

  白秒一:“你王叔叔,正如你父亲当日所说,也许自他接受岳帅密派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他日史书上,自绍兴五年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但既然是他选定的路,我们便尊重他的选择吧。他为岳帅洗冤的遗愿已经达成,他用命换回来的那些东西也陪伴在岳帅身侧。我想,他可以瞑目了。至于身后之事,便由他去吧!身为将士,无非战死沙场,博得一个青史留名;或者幸运到老,落得一个全身而退;像他这样没有结局,也是一种结局。”

  白秒一别过韩府,回到李家,将与子温所谈告诉了小青。又道:“如今你二人皆已过而立之年,当初也已有了父母之命。该何去何从,你自己把握吧,不要留下遗憾就好。”翌日,众人忙着筹办仕林和碧莲的婚事,小青独自一人在房里发了一天呆。晚上,她不声不响地又来到了子温的书房。

  子温依然独在书房,见她照旧前来,喜道:“小青,你来了!我正想明天散朝后去找你……” 小青一边随手关上门,一边轻声叫了声“子温哥哥”,便径直上前搂住子温。子温稍一愣,顺势也搂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道:“小青妹妹……这是答应留下来做子温的妻子了吗?”小青柔声道:“子温哥哥,佳期如梦,今晚,就让小青做一回真正的妖女吧。小青想给子温哥哥生个小妖精,不负青春不负卿。” 子温忍不住笑道:“什么妖女,你是我的神女!要生,咱们就生一窝小精灵。”

  白素贞和师傅见小青一夜未归,以为她终于想通了。谁知第二天一早,她又回来了。见她不愿说,两人也不便多问。

  仕林和碧莲的婚事办完,准备一起去就职地。师傅也准备带白素贞回峨眉山慢慢调养眼睛和身体。许宣说:“我与娘子已分开近二十年,娘子要去峨眉山,我自然要跟着去照顾。”白素贞说,被关了这么多年,她想好好地在这临安城里走一走。

  于是,依然一袭白女的白素贞和师傅与身着青衣的小青及素服的许宣一起赶着两辆马车缓缓走向城外。许仕林和碧莲及许娇容夫妇、白福兄弟五人也跟着走,一直送他们到城外,看着她们一行人慢

  慢消失在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九、归去来兮(上)

  城门口,一些路过的百姓也停下脚步目送白素贞一行离去,有人道:“那白衣服的不是白娘子吗?她身旁灰白长袍的长者,一脸慈祥,法相端庄,莫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是呢,听说那日皇帝在雷峰塔亲放白娘子出塔,观世音菩萨也显灵现身在现场呢,可不就是她老人家?”

  内中有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小孩,小孩问:“爷爷,他们是神仙吗”“不,他们不是神仙,却是神仙派下来拯救看不起病的穷人的。”“他们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者吗?”“对,她们是白衣天使,那年在苏州,正是他们救了你爹娘……”

  走了一阵,四人分别上了马车。

  白素贞在车里问:“官人,你们一家都是善良本分的平民,要不是遇到我,你的人生会很安稳。是我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灾祸,你后悔娶我吗?”

  许宣握着白素贞的手:“娘子,从我们小时候相遇的那一刻起,你我的命运就是一体的了。我娶到你,是我这辈子莫大的福分,至于后面那些事,是福是祸也都是我们的缘分。人生本没有完美的,如果我只愿接受你带给我的福分,而不愿分担你的苦难,那上天也不会成就你我这段姻缘吧。何况,如今我们不都挺过来了?”

  白素贞几欲掉下眼泪,半晌才道:“这几日听师傅说起,我才知道小青和韩大人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再见,便一见倾心。后来在长江上和峨眉山中又有一段两情缱绻的美好时光。虽至今还没成婚,这么多年却也是两地相思,一心没变。比起你我自小因恩结缘,由长辈做主许亲。长大后虽有西湖巧遇的缘分,却也因婚约在身,立即便成了婚,过起了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还不曾有过两情缱绻的时候,便又遇到了那么多的风波,一别这么多年。”

  许宣安慰道:“娘子既羡慕小青那样的经历,等到了山上,我们也可过上那样的生活了。”

  白素贞叹道:“你我都老夫老妻了,只怕再也找不回小青他们当年的心性了。话说回来,他们俩虽彼此一往情深,可也因我之事白白耽搁了这十八年。如今韩大人已有家小,小青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即便他们日后在一起,也难免缺憾吧。我们姐妹这一生,终究都不算美满。”

  另一辆马车里,师傅再次问小青:“你当真要跟我们回山?”小青道:“这一路路途遥远,我怎能放心师傅和姐姐?”师傅说:“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让人不放心的是你,你要考虑好自己的事才好,不要遗憾终身。”小青道:“青儿早已考虑好了。”便不再多言,师傅只得由她。

  没走多久,小青和师傅就看见远远的一个人骑着马站在路边。师傅看着小青:“像是子温!”小青自是一眼就认出了是子温。那晚一夜纵情后,第二天她趁子温还未醒就悄然离开了,这两天也没再去找过他。不愿委屈自己,也不想伤害别人,更不能让她的子温哥哥为难,她想以这样的方式给两人的感情一个交代。如若因此有了子温的骨血,她就带着她在峨眉山生活。因此,她含泪在马车上看着子温,任由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却没下车。

  子温纵马追上来喊道:“小青,你真能这么狠心吗?”师傅拉住马停下车:“小青,下去吧。无论如何,下去做个了结。”白素贞也在后面道:“小青,你一向那么随性洒脱的人,又何必为难彼此呢?”

  小青只得下了马车。

  子温一把把小青拉上马,纵着马边跑边说:“还记得那年我们第一次重逢吗?就是在这钱塘门外,你昏迷中落马,碰巧就遇见了我,只有我在旁边,这是幂幂之中上天的安排。所以,我们这辈子注定是分不开了。当年在长江上,在峨眉山清风洞里的那些时光,那么苦,那么甜我们都过来了,如今还有什么理由要辜负彼此呢?当年我就说过,我们既要两情久长,也要朝朝暮暮。那晚你不是也说要不负青春不负卿吗?怎么能一夜缠绵之后还要离开我呢?十八年前,你拐走了我的心,如今,你又想拐了我的小精灵走吗?”

  小青伏在他怀里哭道:“子温哥哥,十八年来,小青心里一刻也不曾放下过你。小青心里的那条路,一直通向你。小青这辈子,身心都只属于哥哥。可是小青要怎么留下来?小青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不愿跟别人共享你,也不愿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更不想让哥哥为难。”

  子温缓缓放慢马,腾出一只手来,擦干她的眼泪说:“我都知道,子温一直都知道。有人说,喜爱一个人会放肆,深爱一个人却会克制。这些年,你我彼此的心意与克制,无需多言。不必你心换我心,彼此亦知相忆深。但你也应该相信你的子温哥哥,能处理好这些事情。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小青抬眼疑惑地看着子温,子温用力点点头,道:“我已跟皇上申请了去外地任职,你跟我一起去吧。如今大宋要抗金,子温身为韩帅后人,怎能留在临安享清福?眼下虽然岳帅和白姐姐都已昭雪,但我们还是有很多事要做。皇上并没有清算秦桧,我虽不能找秦桧算账,但其他那些曾经害过岳帅的人,如今有人还安然做着官,享受着荣华富贵,我岂能饶过他们?还有,岳帅被冤屈的这些年,他本就不多的家产,被一帮土豪恶霸瓜分殆尽。如今他的家人回来了,却衣食无着落,我要去帮他们追回家产。另外,当时受岳帅连累的旧部,还有很多像张叔叔那样的人,依然在忍受着冤屈,你不想帮他们平冤吗?”

  小青迟疑地看着子温:“小青真能帮哥哥做这些事吗?”“自然,我身边除了你,还有谁能帮我做这些?别忘了,你可是个能手刃金贼、能让秦熺那样的奸人胆战心惊的侠女,是抗金将士之后,是我一起长大的小青妹妹,是我的妻子。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保护我,可以吗?”

  小青终于忍不住破涕而笑:“子温哥哥就会戏弄小青,你能文能武,何须我保护?从前那么难,哥哥都没用小青这把剑。”子温笑道:“那就让我来保护你,万一我不敌的时候,你再来保护我,好不好?你这把剑啊,我可一直藏在心里,如今可以出鞘了。”小青展颜一笑:“子温哥哥说好,那便好!”

  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在长江上泛舟的那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