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蔑之言,自然不信,我娘子贤淑仁善,谁人不知?”许宣昂着头冷冷地道。那法海又是一声哦弥陀佛道:“许施主可知,谣言从来不是空穴来风。不知许施主是否还记得,十四年前,许施主与爷爷在如今的临安城外救过一个小姑娘?”许宣依旧冷冷地道:“确有此事,那便如何?”法海道:“当日,你用一笼蛇救下了那小姑娘,你可知,为何连人牙子都怕蛇,独那小姑娘却不怕蛇?”许宣原对小时候的事记不太清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只听那法海又道:“你又可知,那小姑娘是谁?”许宣顿悟道:“你是想说,那小姑娘如今正是我娘子?”法海道:“不错!”,许宣道:“那又能说明什么?”“说明你娘子本身就是蛇妖,所以才自小不怕蛇,那次你碰见的,不过是她蓄谋勾引你的一个计策。”“你胡说,即便那小姑娘是我娘子,何以见得她不怕蛇就是蛇妖?你既说我用一笼蛇救了她,为何不说我也是蛇妖?再说,我许宣一介平民,无权无势,我娘子为何要蓄意勾引我?即便她真是你所说的蛇妖,她勾引我也总有目的吧?可我们成婚这么久,我娘子何曾害过我?你说!你说!你说你凭什么说我娘子是蛇妖?”许宣一口气喊出这些质问,盯着那法海。

  那法海也不看他,继续说道:“近的来说,许施主可还记得端阳节那日?”许宣懒得理他,法海接着道:“那日,家家户户喝雄黄酒,白素贞喝了酒就浑身不适,躲上床去,你可知是为何?许施主身为大夫,不会不知蛇怕雄黄吧?”这话端午那日法海就曾说过,当时许宣也有一念恍惚,今日再次听法海提起,突然想起白素贞那日跟他说自己从小怕雄黄,而吴员外送来的酒里又说没有雄黄,那她到底是为什么突然不适呢?自己那日一时慌乱,直接倒了剩下的酒,也忘了检查酒里到底有没有雄黄,想到此,不禁喃喃道:“蛇怕雄黄,蛇怕雄黄……”

  那法海见有了苗头,接着道:“那白素贞喝了酒,谎称让你去给她配药煎药,她自己躲上床去,是因为她被满城的雄黄之气所熏,要现出原形了,怕被你撞见。再往前,苏州城放炮竹那日,因炮竹驱邪,大量的炮竹齐放,惊动了城里的群蛇,白素贞与小青也被影响,释放出妖气,群蛇被同类的气息所吸引,聚集到了保安堂,碰巧被你和一众百姓撞见,白素贞与小青只好杀蛇以撇清自身……”静静的禅室内只听法海那张嘴一张一翕地说着这耸人听闻的事,许宣由不得听的心惊肉跳,毛骨悚然。那法海又一边说一边敲着木鱼,莫名增加他的紧张感。

  法海继续道:“你可还记得那日你蛇毒解除后又晕倒了很久又是为何?”许宣不由得顺着他的话道:“我娘子说我是太累了晕倒了。”法海忙道:“错了!那是因为你醒来看到了白素贞蛇妖的原形,再次被吓晕了。后来白素贞施了法术才把你弄醒,却欺骗你说你是太累了晕倒的,又假装弄些药给你喝。施主不妨再想想,自遇见白素贞以来,施主灾祸连连,先是被当作盗银贼,发配苏州,如今又因为一桩珍宝案被罚至镇江,这又是为何?”

  许宣听的瞠目结舌。这些话如果是从一个村野老夫那里听得,他自是不会信,但从法海这种僧人嘴里说出来,他一时不由心神不定,无所适从,愣愣地呆坐着。法海见他如此,紧敲了几声木鱼,也不再言语,关上门退了出去,留他一人在禅室内。这禅室是个内间,只有个小小的对外间开着的窗户,没有对室外的窗户,原本不甚通透,许宣一路气喘吁吁地上来就被关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原本就有些气闷头晕不清醒了,再经法海一通洗脑,难免乱了心性,顺着法海所说胡思乱想起来。

  他独自在禅室内左思右想,完全忘了此来的目的。他想到了与白素贞的西湖相遇,想起她和小青的超凡容貌,想起两人相识几日即在小青的撮合下成婚;想起法海多次去找白素贞私谈,白素贞却总是语焉不详;想起此次的珍宝祸事,白素贞先告诉他珍宝是她家传的,后来公堂上又说是路遇之人留下的;想到那日在珍宝义卖会上,那老者问的那番话,娘子的父母到底是谁?他一直都不知道;又想到白素贞和小青文会医,武能斗,不同于凡夫俗子……越想越乱,越想越没有头绪,就这样恍恍惚惚过了一天,晚上就倒在禅室内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一个小和尚给他送了些吃的过来,他方想起自己此行目的,忙问:“法海呢?”小和尚不理他,关上门出去了,他吃了点东西,准备自行离去,却发现禅室外面的二门已被锁,他这才慌了,急得大喊,却没人理他。

  下午,法海又来了,又与他讲了一番白素贞与小青如何由蛇妖变化为人,说白素贞是白蛇妖,小青原是一条青蛇,变幻为人,都是为了迷惑他,让他迷途知返云云,还与他谈经论道一番。许宣经过上午之事,已有些明白法海似想扣留他,经过了一夜,脑袋也清醒了些,知道自己昨日被法海乱了心性。因此也不再理会法海之语,只要求快放他回去,法海置之不理。

  却说许宣一夜未回,白素贞自是焦急,许宣走的当天下午,天降大雨,瓢泼大雨整整下了两个多时辰,白素贞心想:难道是大雨隔住了?第二天一早她去找徐员外问,徐员外说,昨日大雨,且他朋友病的有些重,想是许大夫留下照料晚了就留宿了,让白素贞别担心。

  白素贞觉得眼皮直跳,当天下午,又下了一下午大雨,晚上也是一夜未停,许宣仍未归。第三天,她又一早去找徐员外,却扑了个空,徐的家人说,徐员外一早外出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又焦急地等了一日,下午又是一下午的大雨,直到天快黑时才停。雨停没多久,徐家有个下人来找她,说徐员外让转告她,许宣大夫去了金山寺出诊,如要找他,可去金山寺找法海禅师。

  白素贞听闻法海两个字,一阵头晕目眩,小青忙把她扶到屋里,气愤道:“说什么出诊,原来又是那法海老和尚在使坏。”白素贞道:“难怪我近日眼皮直跳,我们来镇江一月竟没想起,那法海就在镇江的金山寺,真是冤家路窄。”小青道:“姐姐别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陪姐姐去金山寺找那法海要回官人。”白素贞道:“只有如此了,想那法海扣留官人,就是为了逼你我去找他吧。”是夜,只听雨又哗哗啦啦地下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停住。

  白素贞不知道,那徐员外与法海都是镇江城里数得上的人物,二人原本相识多年。那日徐员外求亲小青被拒后,感觉颜面尽失,心有不甘,在家郁闷了几日,往金山寺找法海禅师闲聊散心,说起了被小青拒亲之事,那法海细问之下得知,徐员外所说的小青一家,正是他要找的白素贞与小青。那时他刚听说了白素贞与许宣在苏州捐卖珍宝的风波,正准备去找白素贞,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白素贞竟然跑到镇江送上门来了。

  于是他心生一计,跟徐员外说:“徐员外你没娶成那青蛇妖,应该感到幸运。白素贞与小青丫头是苏州人尽皆知的蛇妖,老衲正想要收了她们,为民除害。不想如今她们竟然又招惹上你徐员外了。”那徐员外一听,不禁感到后怕,吃惊道:“禅师说她们二人是蛇妖?……难怪她们长的如此美丽!小生自问也算阅女无数,家里也有几房不俗的妻妾,可跟她们一比,却都黯然失色,难怪小生那日一见那小青丫头,就心神不宁呢?”

  法海说:“没错,那妖女惯有手段,如今已经迷的许宣神魂颠倒,妖气缠身而不自知。老衲既然与徐员外交好,自然不能眼看着徐员外跳入火坑,也当为徐员外出口气,就请徐员外帮老衲将那许宣引到金山寺来,老衲自有办法对付那青白二蛇妖。”徐员外忙不迭地答应着:“是,是,多谢禅师相助。”忽又担心道:“小生再去找那许宣,万一被那蛇妖发现了怎么办?”法海道:“无妨,光天化日之下,那妖女还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只说请许宣来金山寺出诊就行了。”于是二人一拍即合之下,就出现了诱骗许宣上金山寺的一幕。

  法海经过前几次交锋,知道找白素贞和小青要回珍宝已是无望,于是他决定从许宣入手。把许宣扣留在金山寺,就是为了逼白素贞交出宝物。至于编出白素贞是蛇妖的那些瞎话,一是为了稳住许宣,二是为了在他们夫妻之间制造裂痕,好让他有机可乘,各个击破。当然还有一点他不愿意承认的小心思,当年他娘子难产而死,一尸两命,如今他看到当年亲眼目睹他遭遇这一切的白素贞跟许宣恩爱和美,心里就莫名的不舒服。

  次日一早,白素贞和小青准备上金山寺要人,临出行,白福道:“连日来大雨不断,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雨,上山道路难行,白姐姐又身怀有孕,不如我陪姐姐和小青姑娘去吧。”白素贞与小青答应了,三人锁好门,带着伞出发了。小青想了想,又回身带了两把剑。由于上山的道路泥泞难行,三人走了近两个时辰,才来到金山寺。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一、水漫金山

  刚到寺门口,小青一阵大叫:“法海老和尚,你给本姑娘出来!”刚喊了两声,那法海就出来了。也不让三人进庙门,庙里一时也见不到其他人影,想是都被法海打发开了。四人就在门前的空地上理论起来。

  法海:“白素贞,你果然来了,老衲等了你两天了!”

  白素贞道:“法海,你把我官人扣在这里是何意?”

  法海道:“老衲可没扣留你官人,是许施主自己看破了你的妖女身份,不想再被你迷惑,要找老衲剃度出家。”

  白素贞道:“你胡说,我官人怎么会要出家?定是你成心破坏我夫妻关系,你身为出家人,居心何在?”

  法海也不与她多说,直接道:“白素贞,老衲前番数次找你,你都推说不知道珍宝之事,一个多月前,你夫妇在苏州捐卖的珍宝又是怎么回事?”

  白素贞心道:他知道的可真快,想了想道:“既是禅师已经得知,那么想必也已知道,那宝物原属国家所有,如今已经交还给秦大人。禅师如还认为是自己的,该去找秦大人要。”

  法海冷笑道:“白素贞,你瞒得过朝廷,却休想瞒我,除了那四样宝物,还有一个无价之宝。如今那四样宝物既已落入权臣之手,老衲也不再与你计较,你只要交出那图,就算了结了你我之间的恩怨,老衲够宽容的吧。”

  白素贞道:“什么图?我们师徒从未见过。”

  法海道:“白素贞,你无需狡辩。那幅画,原是我哥哥早就与我商量好,一定要带出来的。其他的东西,老衲尚且不知详情,唯有那幅画和那夜明珠,老衲一早便知,今夜明珠既已被秦大人收取,老衲也不再追究,你交出画便可。”

  白素贞:“我们没有什么图什么画,夜明珠既已被秦大人拿去,你想要,自去找他要。我官人跟这事无关,快放了我官人。”

  法海:“白素贞,到了今日你还想推脱,当老衲是三岁小儿吗?今日不交出东西,你休想带走许宣!你不让老衲好过,你和许宣也妄想夫妻团圆!”

  白素贞不禁怒道:“法海,你还敢枉称自己宽容,你贪婪不属于你的东西,为了一己之私故意拆散我夫妻,如何配称宽容?”

  那法海见硬的不行,便来软的道:“白素贞,你已与秦大人结怨,那宝物放在你手上于你全家有害无益,不如交由老衲代为保管。”

  白素贞道:“我所有之物已经交给秦大人,并没有什么图,如何交与你?”

  法海恼怒道:“白素贞,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青也怒道:“姐姐,不必与这秃驴废话”说着便持剑跃来,法海以禅杖迎战,白素贞也只好拔剑出手帮小青。

  三人只顾打斗,却未曾察觉,刚才他们理论之时,天已经暗下来了,这会儿已是乌云压顶,本来是正午时光,却暗无天日,如同夜幕降临前的昏暗时刻。趁着他们理论的功夫,白福已经偷偷溜进寺庙拉着许宣从后门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