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处理着,那许宣许是被烧酒所刺激,醒了过来,见白福正与他处理伤口,不由得连声惨叫,脑子里却慢慢想起方才的蛇祸,明白自己这是受惊吓而晕倒后被蛇所咬了。想到此,忙口述了个药方,让白福去铺里取药来敷上。

  不一会儿,白福依言取来药,许宣看着白福几个人忙里忙外,方想起道:“娘子和小青呢?我晕倒前隐约见她俩在里面挥剑杀蛇,如今是在外面接诊病人还是也被蛇咬伤了?”白福道:“还接什么诊哦!保安堂如今就你一个病人了,那么多蛇把人都吓跑了。白姐姐和小青方才在门口与那法海和尚争执,法海当着众人说保安堂被妖气笼罩,说白姐姐和小青是蛇妖,要收了她们,这会儿,三人到郊外打架去了,我安顿好你,也得去帮忙了。”

  许宣惊道:“法海?这、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法海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今天那么多蛇又是哪里来的?”白福道:“那么多蛇,八成跟那法海和尚脱不了干系,装神弄鬼反说别人是妖。”许宣不解道:“可是,法海为何要这么干呢?他不是你们从前的故人吗?就算有些误会,也不至于如此处心积虑吧?”白福道:“故人,故人,谁知道他是哪门子故人。这你要等白姐姐回来问她了,反正我跟小青在山上时从没见过法海,不知道他们何时相识,又因何结下了梁子,看来这梁子结的可不轻。”

  二人说着话已经敷好了药。白福收起手中的东西,道:“官人你要没事就先睡一下,我去看看白姐姐和小青,白禄他们几个在外面应着,有事叫他们一声就是了。”许宣挣扎着想下床一起去,谁知脚刚沾地就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软软地又躺下了。白福见状,安置他躺好,见他面色比方才似乎更青了些,心里隐隐感到不妙,但他又不会诊治,只得嘱托白禄他们几个照看好许宣,自己急急忙忙往郊外找白素贞和小青去了。

  白福出了保安堂,找了匹马准备去找白素贞和小青,一时却又不知他们三人往哪个方向去了,正想找街坊问问,却见街上不少人围在一起,朝着保安堂指指点点。白福边走边留心听了几句议论,只听有人绘声绘色地说:“可吓人了,刚才我们都亲眼看见了,一群蛇聚集在保安堂,里面瘴气弥漫,那白娘子和小青就在里面挥舞着剑,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看来她们确实跟蛇是同类,多漂亮的两个人啊,竟然是蛇变的……”白福边走边听着,心道不好,这谣言怕是要坐实了,白姐姐和小青如何能堵得住这悠悠众口?这招好狠,也不知时不时那法海干的。如此想着,却也不好去质问议论之人,只得装作没听见,径直走了过去,在街道口找了几个临街的店家打探了一番,方知道白素贞和小青追着法海和尚往钱塘门方向去了,忙也钱塘门而去。

  东城门郊外。小青追着法海来到一处空旷之地,小青一上来就挺剑刺向法海,口中一边骂道:“老秃驴,我让你血口喷人,让你作妖!”法海挥着他那禅杖迎上,只一回合,小青就感觉到自己不是他对手,手中之剑被那禅杖震的只欲脱手,只得避其锋芒,左右见缝插针地进攻。只见那法海轻轻巧巧便躲过小青的进攻,又反手两下夺下小青的剑掷在地上道:“你这妖女,戾气如此之重,就凭你这功夫,还想跟老衲动手!”

  小青道:“老秃驴,上次你擅自跑到青城山去骚扰我师傅,我们还未找你算账,如今你还敢找上门来装神弄鬼,污我们清白!”法海冷然道:“有何不敢!老衲所求之事未了解,自然要来。”小青怒骂道:“秃驴,贪得无厌,无理取闹!”说着趁法海不备,再次捡起剑,凭着灵巧的身子快速跃到法海背后出招,法海不及转身,被动受了一招后才又迎战,小青汲取经验不与他正面交锋,专抢在他背后进攻,法海身躯不及小青灵敏,一时倒也奈何不得小青,但小青亦感到吃力。

  两人正斗着,白素贞提剑赶到了。眼见小青不敌法海,已是吃力,忙持剑上来相助,姐妹联手之下,局面很快转变。法海虽仍在力战,却已不占优势,但白素贞姐妹也一时胜不了他。双方势均力敌地斗了几个回合,均已明白,今日谁也占不到对方的便宜,便都各退后一步,停下打斗。

  白素贞道:“法海,我姐妹与你无冤无仇,算起来也算患难故人,何以欺压我姐妹至此?”法海冷笑道:“妖女,还装蒜!你师徒霸占了我兄弟的珍宝这么多年,还敢说无冤无仇。

  不交出宝物,老衲容不得你们这两个妖孽。”

  白素贞见他如此说,也禁不住怒道:“法海,我一向尊称你一声禅师,想不到你如此不尊重。小青的父母乃是抗金的将领,为国捐躯,小青乃忠良之后,我的身份来历你也很早就尽知,如今却污蔑我等是蛇妖,口口声声称妖女。身为出家人,你三番五次地纠缠所谓的珍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法海冷笑道:“良心!自从十年前我娘子被你师徒,尤其是你这个妖女害死,一尸两命的时候,我就没有心了。你们师徒,害了我娘子和未出生的孩子,还要昧下我哥哥留给我的宝物,你们良心又何在?”

  白素贞回道:“法海,你休要血口喷人,你娘子的死有目共睹,如何便是我师徒害死的,至于你说的宝贝,我等从未见过,你不要胡搅蛮缠!”

  法海道:“白素贞,你休要狡辩,从前你师徒有韩将军做靠山,老衲奈何你不得,如今韩将军已失势,现下你又在临安惹了官司,如今又在苏州不得人心。说你们是妖的是苏州老百姓,老衲只是顺水推舟,你最好好自为之,趁早还回属于老衲的东西,老衲或许可以助你恢复名誉。”

  白素贞道:“顺水推舟?说的好轻巧,你敢说今日保安堂那么多蛇和烟雾跟你没关系吗?年前你私自跑到青城山搜查我师傅的住处,你当我们不知道吗?搜查结果如何?即便如今韩将军已退出朝堂,我师徒生平未做亏心事,亦无贪婪之心,自然也不必畏你这道貌岸然之人的诬陷”。

  法海冷笑道:“白素贞,空口说大话救不了你和许宣,如今你二人是蛇妖已是人尽皆知的事,那么多人亲眼目睹,何须老衲诬陷?今日那些蛇和烟雾都与老衲无干,老衲只是碰巧赶上了,顺口说了几句大家的心里话罢了。许宣也是被你害死的,苏州你是混不下去了,一天不交出老衲所要的东西,都休想安身,老衲定让你无立锥之地!”说完拂袖而去。

  

  、十三、闯山求药

  小青生气道:“这法海,欺人太甚,只恨我学艺不精,打他不过”,白素贞安慰道:“小青,这不怪你,那法海原是师傅同辈人,身为男子,本就身强体壮,又在佛门精心练武十年,他习武时间只怕比你的年龄还大,如今又因贪婪变得心狠手辣,你我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小青道:“那便如何?难不成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被他欺负?”白素贞缓缓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突然想起方才法海之言,道:“他刚才说官人也是被我害死的是何意?”小青见问也是一愣,一时也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姐妹二人正自诧异,忽见白福骑着马赶来了。

  白福下马见两姐妹安然无恙,不见法海,忙问道:“白姐姐和青姑娘你们没事就好,那法海和尚呢?”小青道:“打不过我们,走了。”说完又嘟囔道:“不过,我们也打不过他,甚是可恶!”白素贞还在想着刚才法海之言,见了白福忙道:“官人呢?到底是吓晕了还是被蛇咬了,现下如何?”白福忙回道:“我赶来正要跟姐姐说这事,许官人是晕倒后被蛇咬了,我与他清洗了伤口时,他醒了过来,自己开了药让我给他敷上了,不过我出来时,又昏睡过去了,我看他面色泛起青,怕是中毒不浅,姐姐快回去看看吧。”

  白素贞听了,心道不好,忙骑上马先行回城去了,嘱咐小青与白福也快回去。

  小青与白福边走边说起今早之事,白福道:“如今蛇虽杀死了,可这街上的流言蜚语怕是止不住了,青姑娘与白姐姐预备如何应对?”小青道:“应对啥啊,我们本来就是人不是妖,难道还要我们去刻意证明给别人看我们是跟他们一样的人?这就好像我小青站在你面前你不认识,你非要我证明给你我是我,这要我如何证明呢?”

  白福担忧地道:“俗话说吐沫星子淹死人啊,昨天还只是空口无凭,经过今天这么一闹腾,大家都认定你和白姐姐是蛇精所化,我们以后要如何在这里立足呢?谁还敢到保安堂看病?”小青道:“今天这事,明摆着是被人设计了。多半是那法海捣的鬼,他刚才还放话不会善罢甘休,倒是该好好想想如何对付那他。那烟雾多半是夹杂在炮竹里弄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那么多蛇来,又是怎么放进保安堂,我们晚上都睡的太死了,竟然没发觉有人潜入”。白福道:“没准儿,人家就是算准我们这些日子忙着治疗瘟疫累的不轻,刚刚放松一点,定然睡的死,才下手的。”

  二人边说边往回赶,刚到保安堂门口,只见白素贞急色匆匆正欲出门。小青忙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白素贞焦急地道:“官人不好了,中毒颇深,这是白禄他们刚从早上杀死的蛇里找出来的,官人多半是被这个毒蛇所伤,你看,这毒蛇我跟师傅在青城山住那么多年都不曾见过。”小青就着姐姐手中的布袋看了看,见那蛇虽不大,却花花绿绿,确实不曾见过。原本他们过去长期生活在青城山里,对各种毒蛇的防治颇有经验,但这种毒蛇却未曾见过。白素贞接着道:“如今我们店里没有可解的药,我正准备去请其他药铺掌柜帮忙看看,你们二人回来的正好,我们分头去城里的各家店铺找找”。小青与白福记下那毒蛇的样子,三人分头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三人均两手空空地先后回来了,小青与白福都道:“问遍了各个药铺掌柜,都说没见过这种毒蛇,不知该如何解毒。”白素贞似乎并不意外,只道:“我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不过,有个老掌柜告诉我了一个地方,说那里或许能找到这种蛇。”小青不解道:“找到这种蛇有什么用啊,能救许官人的命吗?”

  白素贞道:“青儿你有所不知,老掌柜说的那地方,是个专门养蛇的地方,城里不少药铺和药材商都找他们买过蛇胆。这蛇如是他们所养,他们必有解毒之方,我这就去求他们要解药。”小青忙道:“那是哪里?我陪姐姐一起去。”白素贞道:“不用了,青儿你留在家照看官人,我先按我们在青城山时治蛇毒的经验给他配了点药,你与白福照看着官人先服了,能解多少是多少,等我回来。还有,照看好里屋的那病人,今日之事太过蹊跷,不能大意。”小青只得答应着。

  白素贞骑着马一路狂奔往老掌柜说的地方而去,那是苏州城外西北方向山上的一户养蛇人家。半个多时辰后,白素贞来到了山中的一处人家,这是一处山坳,看了看周围,整个山坳里只有这一户人家,门前高高的围墙围着,白素贞叩了几声门,一个年轻男子来开了门,但并不请白素贞进去,而是拿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看着白素贞。

  白素贞只得施礼道:“敢问府上可是养蛇的?”那男子道:“没错,我们是养蛇的,小娘子到此有何贵干?”白素贞道:“我是城里保安堂药铺的,我官人被蛇咬伤,性命垂危,想求府上看看有无解毒的灵药。”

  那男子听了欲关上门,道:“找药去药铺,我们是养蛇的,不是卖药的。”白素贞忙一边挡住他关门,一边急道:“公子,这蛇毒罕见,寻常药铺里没有解毒的药,听闻这蛇可能是府上所豢养,故来求求府上,万望救我家官人一命。”

  那男子不耐烦道:“谁告诉你咬伤你官人的蛇是我家养的?你先让他来对质!我家不卖药。”白素贞哀求道:“求求公子,救救我家官人……”二人正纠缠,忽听里面有个老者的声音传来:“门外来者何人?”白素贞忙高声回道:“奴家是保安堂药铺的白素贞,因官人被蛇所伤,性命垂危,特来向府上讨点解毒之药,还望老人家行个方便。”过了一会儿,里面的老者道:“请进来吧。”门口的男子这才悻悻地开门放白素贞进去。

  白素贞进得院内,只见诺大的院子里,到处摆着笼子,笼子里养着大大小小各色蛇类,猛一看甚是瘆人。白素贞只觉心里发毛,不敢多看,径直走向坐在屋门前的老者。恭恭敬敬一拜道:“白素贞见过老丈。”那老者看了看她,道:“你官人因何中了蛇毒,中的是何蛇毒?”白素贞道:“回老丈,今早我官人一开门发现药铺里地上到处都是蛇,一时惊吓晕倒,被地上的蛇所咬伤,老丈请看,就是这种蛇。”白素贞说着拿出装着半截蛇的布袋给老丈看。

  那老者看了看袋中的蛇,又道:“这种蛇甚是罕见,虽不比七步倒那般毒,却也是的极少见的毒蛇之一,若被它咬了,没有解药,最多七日必然毙命。但它寻常只在深山出没,怎么会跑到你家药铺去呢?”白素贞回道:“老丈说的甚是,只怕今日之事,实乃有人故意为之,不然何以一下子那么多蛇闯入铺里?苏州城里只怕一时也难以找到这么多蛇吧,敢问老丈,近日是否有人上贵府买过大量的蛇?”

  那老者瞟了一眼旁边的年轻男子,对白素贞道:“我家养蛇为生,日常上门买蛇的自然不少,不过大都是药材商,买去自然是取胆制药用的。”白素贞道:“不瞒老丈,素贞与官人亦是医家,亦知取蛇胆入药的道理,只是寻常取蛇胆,并不需要此类毒蛇吧?”老者道:“这可不好说,或许有人想制某种特殊的药,我们卖东西的总不好干涉人家。”

  白素贞心知,作为卖方,他自然不肯轻易透露买家的情况,无谓得罪买家。看这老者方才的情形,保安堂的那些蛇多半是从这里买去的,只怕跟那年轻男子脱不了干系。然眼下最紧要的是救许宣的性命,因道:“老丈说的是,眼下素贞也并不想追究谁放的毒蛇,只想救官人的性命,还请老丈看看,可有解此蛇毒之药,素贞必当重谢!”

  老者道:“重谢就不必了,我们备这解药也不是为了赚钱。此蛇既罕见,解毒之药也难寻,你既敢独闯我这蛇山来了,老夫岂有见死不救之理?”说着进屋里拿了一黑一白两个小药瓶出来递给白素贞道:“快拿去救你官人吧,白色的瓶里内服,黑色的瓶里外敷。”

  白素贞拿了药千恩万谢地辞别老者出得门来,正欲下山而去,突然多了个心眼,溜到围墙一侧,听听里面的动静。果然,只听那老者厉声道:“我说过你们多少次了,这种毒蛇只能卖给知根知底的老熟客。不然万一碰上那心术不端之人买去害人,我们岂不成了帮凶?”刚才那年轻男子的声音道:“我自然记得爷爷的教诲,只是前几日那买蛇之人只说买去调制药品,还说是吴员外铺里的,虽然之前没见过,但人家给的银钱多……” “你就作孽吧,见了银两就忘了本分,跟那见钱眼开的奸人有何区别?”还是那老者的声音。

  白素贞心里一惊道:吴员外铺里的?这怎么可能呢?官人刚来时就在吴员外铺里落脚,这一两年,我们跟他常来常往的,虽不算多亲密,也算老熟人了,两家并无嫌隙,他怎么会这么害我们呢?那年轻男子方才还说,从前没见过,可这段时间,我们都在忙着治瘟疫,吴员外铺里似乎并没见有新伙计,难道是有人知道我们两家走的近,特意假冒他的名义?那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者,真的是吴员外派的其他人…… 可那烟雾肯定是那炮竹弄出来的,那炮竹却是寺庙发的,这吴员外跟寺庙有什么关联呢?今天放炮竹难道也只是碰巧赶到一起了?这也太巧了吧?难道这事真跟法海无关?只是如今救官人性命要紧,倒没工夫理会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