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想把他硬拖起来:“走!天真!得有个善终。”

  吴邪摆手一下抓着胖子的手,“等一下胖子,我得在这儿留话。”

  “为什么?”

  “你相信我,我得在这儿留话。”他说:“你们也得在这儿留话,咱们得把所有的心里话在这里说了。”

  胖子大叫:“没时间了。小哥他看到过——”

  张起灵阻止了胖子继续说下去,他垂眸看着吴邪。吴邪笑了一下,没有注意到胖子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也不想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几句话说完吧,我每人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都回答我就好了。然后我们再出发,你们也可以问我问题。”

  “问个屁股,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胖子急得直拍大腿。

  瞎子还在一边找自己的眼镜,终于找到了才在边上说道:“我徒弟是对的,都别急,这下面非同小可,听听他的想法,说不定有价值。”

  胖子想了想,也坐了下来,长叹了一声:“咱们这么多年过来,哪一次不是都是贴着线走的?没见你留过什么话啊,我以为你早准备好了。”

  吴邪问他:“那时候我们光着脚,现在咱们混过来那么久,不算钱,算交情,我们也得有点遗产。你就没什么话想和我说说的?我要真死下面了,你就这么让我去了?你就没什么想从我这里知道的?”

  胖子躺下来,温泉水满地都是,他道:“老子和你不同是,大部分事情老子就不想知道。不过想想,你说的对,你们几个都听着,包括小哥你,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难点,胖爷要死下面了,你们就只做一件事情,告诉吴山居隔壁发廊的老板娘,说胖爷我死的时候,一点痛苦都没有,嘎嘣就死了。让她不要再想着我了。”

  吴邪就笑了一下。

  胖子就怒道:“你笑什么?我知道你想什么,是,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她不是不会喜欢我,你这是对于感情长久以来误解,其实感情这东西,和赚钱他妈是一样的,人做生意有亏本,就会破产,感情也会破产,人经历的感情多了,越往后能给出的东西越少,为什么,不是成熟了,谨慎了,是感情亏本的太多,破产了,咱们这几代人的感情本来就不富裕,不像人法国人意大利人,那都是百年的财富积累,咱们底子没那么厚,所以啊,是个人到40多岁,感情都得破产。那老板娘前十年多少糟心事你明白么?她早耗没了,耗没了得有人补进去,胖爷我就是这个填坑的,我填完了坑,她就能继续爱人。”

  胖子激动起来:“万一到时候她能喜欢我呢,那不就是两情相悦了么?这年头,这多难啊。”

  吴邪没想到胖子那么激动,刚想附和,胖子立即打断他继续道:“让我说完,再说了,在人生路上你要是遇到了一个人,你看着喜欢,你也知道她要什么,你有,你给不给?哦你不给,留着给自己,那你他么喜欢的是你自己啊,你得明白什么是喜欢,喜欢就是个幽灵,他来的时候你看不到,走的时候无声无息,就算在也一会东一会西,这东西不讲道理,那他妈是闹鬼,你见到拍拍屁股就走啊,你问它愿意不愿意,它不走你就得三柱青烟伺候着,它要是走了,你把房子烧了你也找不回来,这么说你不明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个男人进了地狱,死神问男人,恭喜你是第100亿个死者,你得了一个特别大奖可以不死,现在有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让你最爱的人死,你也可以选择还是让你自己去死。你会选哪一个?”

  那个男人毫不犹豫地说:我希望我最爱的人替我去死。结果那个男人说完就死了。

  他堕入地狱的时候大喊不公平,死神对他说:毫无疑问,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

  胖子的舌头都飙出花来了:“所以啊,你人生路上遇到喜欢的,她要什么,你能给的,你就给,你不给,你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爱的是自己,那也是人生,不丢人,自己多可爱,但你也别觉得这就是人性,还有一种人性就是胖爷我这样的人,天真你他妈的是运气破产,你们吴家欠的东西太多,胖爷我遇到你了,我他妈当你是兄弟,我就帮你填这个坑了,你别他妈废话了,你们两个和我想法肯定一样,我们现在出发。萨给给!”

  胖子说完扶起他,就让他往前走,黑瞎子在后面鼓起掌来:“这么没中心思想,最后还给圆回来了,佩服佩服。”

  吴邪咽了一下口水,拉住胖子:“我还没说呢,我有话要对你们说。超感人的……”

  还没说完,张起灵到他身后捏了一下他的后脖子,他瞬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胖子“啧”了一声,看了眼张起灵,把吴邪扯到自己背上:“走吧。天真这条命压在我们身上呢。”

  他们下到水池里,这儿都是童尸,童尸攀附在之前那具金色的尸体上,把他吸得只剩下一层皮了。

  司云汀扔出一张符,符纸贴在金色尸体上,瞬间腾升起三丈高的火焰,摇曳的火光中,怨灵嘶哑的吼声渐弱。

  她打头从一个通道里走了下去去,脚下是腐烂的木板,有种让人一脚踩上去就会嘎嘣脆的感觉,通道的墙壁上是生锈了的青铜,敲一敲,整片墙壁都在嗡嗡嗡。

  司云汀有些惊奇,对着青铜簧片大声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就看到声波顺着青铜簧片向下传递,与之前杨大广墓里的集声装置类似。

  她回头,视线与张起灵接触,青年点点头,她抿了一下唇角,继续往下走。

  他们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层数递减,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散发着难闻味道青铜簧片,越往下走,空气越湿润闷热,司云汀走得出汗,从怀里掏出清凉符,分发下去。

  走到最后,胖子直说走不动了,把吴邪放下,一行人坐在台阶上,瞎子从司云汀的包里拿出一个充电宝,一边笑问:“你包里怎么什么都有?”一边把手机充起电,又从她包里拿出便当,吃东西恢复体力。

  台阶上休息不太好休息,司云汀建立一个实体屏障,所有人踩上去,空间很大,足够胖子翻来翻去,干脆每个人都躺下来睡一觉。

  瞎子看着打呼噜的胖子,心说就没见过有人在万丈深渊之上睡得跟头猪一样,舒坦得不像话。

  他守夜,显得没事儿玩手机,司云汀蹭到张起灵怀里,困倦地眨了眨眼,张起灵按下她的脑袋,她往人身上一靠,干脆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其满足,原本他们的行程就快,把焦老板一行人远远甩在后头,这一觉大约是扯平了。

  然后神清气爽醒来,胖子把吴邪也喊醒。

  吴邪睁眼懵了两秒钟,看着身下空荡荡,倒吸一口凉气,马上又冷静下来,问:“第几层了?”

  胖子回答道:“我已经搞不清楚了,这一层我们走了七个小时了,还没有看到底。哦,中间还睡了几个小时。”

  吴邪咂舌,看向张起灵,对他道:“那你什么意思啊?我说句话怎么了?”

  张起灵默默道:“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了。”

  吴邪噎了一下,黑瞎子在边上就笑,叼着根棒棒糖,说道:“你知道伟大的遗言,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么?”

  吴邪摇头,黑瞎子说道:“被忘记。”

  他想反驳,黑瞎子说:“你见过的将死之人太少,我见过很多,快死的人,越要努力过好今天。健康的人却喜欢牺牲今天去期许美好的未来,事实上,每一天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得认真的去过。”

  “你们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吴邪捂脸,但自己也觉得他们说的话没问题。

  司云汀从张起灵怀里坐起来,撤了屏障,一行人继续向下。

  胖子就道:“这塔到了这一层,高的离谱,我们没有冷焰火,现在没法测这个距离了。这么走下去,脑袋都发晕,就是走不到底。要不是有云汀,再这么下去我们总有一下摔下去。”

  “上头打雷了么?”吴邪问道,他们都没有回答,胖子说:“这么深了,就算打我们也听不到吧。”

  他们把这一路上的行程告诉他,吴邪想了想,对他们道:“这听上去不像塔的建筑结构。”

  “是你自己说是塔的。”胖子说道。

  吴邪道:“云汀……啊,瞎子,你应该能想起这是什么结构。”

  瞎子看着他,忽然扬了一下眉毛:“你是说,这个塔——”

  “是个巨大的乐器。”吴邪看了看司云汀,说道:“这个是一个巨大的发声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