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下午的友好交流,司云汀知道了隔壁那两个男人一个叫做王月半,平常都叫他胖子,另一个叫吴邪,胖子爱叫他天真。

  两个人都是随心的人,看起来自由自在,不过眼神骗不了人。这两个人眼里有司云汀熟悉的沧桑,就像是承受过了很多事后都没有放下了,只是借着隐居田园,不愿去掺和世事。

  第二日早上,司云汀折了千纸鹤放出去给师门报信,然后换了一身简单利落的装扮,走小路上了山。

  她在一处瀑布上方停下,然后盘腿打坐,开始运行灵气修复受损的经脉。

  十天前道观后院闯入了一只上古凶兽,彼时正值司云汀突破之际,师弟师妹们阻挡不了那只凶兽,被它打成重伤,司云汀强行突破后才把那只凶兽给收服。强行突破的后果就是她的经脉大部分严重受损,灵气几乎溃尽,师门商量了一下,就干脆找了个灵气充裕的地方把她送了过去养伤。

  司云汀沉下心,聆听山水,冥想,修复。

  等她运行完几个大小周天,已经是傍晚,司云汀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俯身向瀑布下望去,蓝衣青年正手持鱼竿,沉默着钓鱼。

  司云汀飞身下去,张起灵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水面。

  司云汀看了眼他旁边桶子里鱼鳃一鼓一鼓半死不活的鱼,伸手从水里舀了点水淋在鱼身上。

  她小声问:“你天天来钓鱼?”

  张起灵摇摇头,鱼线微动,他利落地收了线,把鱼线上吊着的鱼放进水桶里,整理了东西,弯腰提起水桶,朝下山的路走去。

  司云汀跟在他身边,晃荡晃荡,时不时拨弄一下小花小草。张起灵喜静,司云汀也不是爱说话的人,只是偶尔蹦两个字出来,一路上至始至终笑嘻嘻的。

  他们家挨着上山的路,路口蹲着一只黑猫,司云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走过去把灵灵抱了起来,灵灵伸着脖子看桶里的鱼。

  司云汀也看着那几条鱼,然后脑子一抽,问:“小哥,我帮你们做饭吧?”

  张起灵“嗯”了一声。

  两个人走进院子,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条黑背在,灵灵有些怕这条黑背,司云汀就把她放下,然后走到黑背面前问:“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

  黑背瞥了她一眼,并不想说话。

  张起灵从她身后路过,说了三个字:“小满哥。”

  黑背“呜”了一声。

  司云汀道:“哇,你这动物缘也太好了吧。”

  张起灵摇了摇头,司云汀看了他一会儿,问:“他本来就这样?不太喜欢理人?”

  对方点点头。

  司云汀暗叹自己的读“灵”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下次看看能不能读懂他的眼神。

  小满哥趴在地上晒太阳,司云汀在屋里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用笔锋凌厉的瘦金体写着:“小哥,我和胖子上县里买点东西,大概晚上回来,你回来了就自己做点东西吃吃,不用等我们。 吴邪”

  张起灵去杀鱼了,司云汀连忙让他杀一条小一点的鱼就行,然后看了看他们冰箱里剩下来的菜还有昨天没吃完的菜,轻轻咬了咬舌尖,打算做一顿简单点的家常菜。

  司云汀除了一身绝世好修为之外,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只有一手厨艺了,让人吃过了还想吃,堪比五星大厨。以前在道观里时,道观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她负责,幸好道观里的人不多,否则司云汀绝对要罢工。

  张起灵把杀好了的鱼洗干净放在盘子里,看着司云汀在冰箱里挑挑拣拣抱出来一堆菜,又看了看冰箱里昨天吃剩的菜,果断拿过去倒掉了。

  他拎着两个空盘子进来,司云汀看了,语重心长地说:“不能浪费粮食呀瓶崽。”

  这是她昨天听胖子叫张起灵学会的。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司云汀连忙闭嘴,转身切菜。

  漫长的时间过后,将近两餐没吃的小满哥饿得想吃那只懒散的猫,司云汀才终于端着菜出来。

  饭菜上桌,一盘酱烧小土豆、一盘红烧鱼、一盘蒜香排骨、一盘木耳炒山药。

  都是家常菜。

  小满哥的眼神盯着蒜香排骨,灵灵的眼神盯着红烧鱼,司云汀从厨房里拿来两个小盘子,往盘子里倒了点米糊糊,又把桌上的菜分了点进去,然后,一猫一狗两个人,开吃。

  电视里放着新闻,司云汀扭头看看灵灵和小满哥,又看看坐得笔直的张起灵,然后扒拉两口饭,看看新闻。

  一顿饭在安静中吃完,晚上七点过半,司云汀把厨房里从做饭时就在煮着的卤花生倒了出来,就要拿到桌上的时候,院子门口慢慢地嘈杂了起来。

  张起灵走出去,司云汀感受着突然降下来的温度,舔了舔牙,把盘子放在桌上,也跟着出去。

  吴邪和胖子两个人一人两个袋子地走了进来,看见她都是一副“我艹我看见了谁”的样子,司云汀打量了一下吴邪,问:“你们出去撞上什么了?”

  吴邪“啊”了一声,和胖子对视一眼,胖子说:“也没撞上什么,一帆风顺……要说就是天真有点儿小倒霉,丢了钱包,还差点走丢。”

  吴邪愤愤不平:“走丢你妹,我都说我就是离开了一会儿!买点东西!”

  “买点东西买个两个小时?胖爷我要是不买个喇叭喊你你回的来吗?”

  司云汀瞥了一眼胖子拎着的袋子里的喇叭,深深地为吴邪感到悲哀。

  她掠过这两个人,走出房子,和一个白体恤黑色裤子的男生撞了个正着。

  这男生的面色苍白,一双死气沉沉的眼死死地看着吴邪,看他那样子好像就等着吴邪魂灯灭了直接上去附身。

  司云汀走过去遮住他的视线,笑问:“这位朋友,你有事儿吗?”

  屋子里吵闹的两个人瞬间停了下来,看向她,小满哥直着身子压着嗓音,灵灵炸起了一身毛,一猫一狗“呜呜”的。

  那男生转动眼眸看着她,半晌嘶哑地问:“你看得到我?”

  司云汀道:“看得到你的这屋子里又不止我一个,你那么惊讶干什么,从县里跟到这儿来,你想做什么?说来听听。”

  男生走近了一步,一身阴气压过来,司云汀皱了皱眉头,那男生说道:“我想让他帮我个忙。”

  他的面容逐渐崩溃,裂开一道又一道的缝,蠕动的蛆附着在上面,司云汀近距离地看着他脸上的一块肉“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小满哥顿时狂吠起来。

  男生低低地道:“叫他……借我具身体。”他话音未落,穿过司云汀扑向吴邪,一阵阴风呼啦呼啦地吹进来,把屋子里的东西吹得摇摇欲坠。

  小满哥冲过去护住吴邪,司云汀头都没回一下,一阵气浪从她身上猛地爆发出来,所有的东西归于寂静,男生发出一声悲嚎,声音尖锐响彻云霄,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司云汀走过去,指尖白光幻化出一条绳,紧紧地把男生绑了起来。

  那男生双眼通红,七窍流血地瞪着司云汀。司云汀踢了踢他的腿,笑得张扬:“朋友,你不是第一个在我眼前这么狼狈的鬼,不用用这种吃人的眼光看着我。”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千纸鹤,道:“说吧,借别人的身体,你想干什么?”

  铁三角在她身后站定,男生猛地哆嗦起来,以一种恐惧的目光看着张起灵。张起灵漫不经心地抽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小满哥蹲在他和吴邪中间,灵灵扒拉在张起灵的身上。

  司云汀看了一眼张起灵,心下思索了一番,打了个响指,让他们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转头微笑:“说吗?”

  男生瞪着吴邪,司云汀盯着他,他嘀咕:“他比较好夺舍。夺舍后我就可以去报仇了。”

  “名字,年龄,家庭住址,死亡原因。”

  “我叫乔志欧,18岁,住在浮叶小区2号楼501,死……是被我爸打死的……”

  家暴啊。

  司云汀问:“你怎么找上他的?”

  乔志欧望天:“我在商业街里跟着我爸,不小心撞上了他,结果发现可以附身,就附身了一会儿……但是就那一会儿我跟丢了我爸,后来我就去找,才刚找到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然后我就被丢了出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附身的人,为了报仇,我就跟过来了。”

  “我就说我没有迷路。”吴邪一脸憋屈。

  胖子拍拍他的肩膀,“那还是胖爷我救了你,要不是胖爷我,你都要被这小伙子操控地去杀人了。”

  吴邪冷笑了一声,司云汀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祝冬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司云汀开门见山:“我送只鬼去你们那,你们一会儿记得接收,鬼的名字是乔志欧。”

  祝冬道:“我们这边还没完呢,叶温真的事情,那两个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司云汀:“那就找啊,吓吓他们的亲人,叫他们给那俩打电话,然后顺着网线人气找过去,他们鬼对这种事一向很擅长的。”

  祝冬沉默了一会儿,说:“叶温真说这个主意很不错。”

  司云汀谦虚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司云汀:“一会儿你顺便处理一下乔志欧的事情,他是家暴而死,凶手是他爸。”

  祝冬“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司云汀朝乔志欧勾了勾手指,道:“我送你去特案局,你们鬼要报仇,别自己动手,自己动手是会魂飞魄散的。你们要走法律程序,让他身败名裂。然后偶尔去吓一吓他叫他寝食难安,这不好得很嘛?折磨一个人要从精神上折磨,懂?”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乔志欧扯了扯嘴角,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的话特别有说服力,化作一道白光飞进千纸鹤。

  司云汀抬头问:“有笔吗?”

  吴邪从电视里柜子里拿出一支笔递给她,她在纸上写了乔志欧的名字,最后一笔落下,千纸鹤扇了扇翅膀,就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