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解语花走得很轻松,因为这次他不用扮演主角:表面上有吴邪的“三叔”在发号施令,暗底下有潘子在决策执行,再说那些伙计都是三叔的人,虽然叫自己一声“花儿爷”,却未必会听自己的。所以他需要做的只是运筹帷幄,想想怎么把这出戏唱圆了,唱满了。

  进入巴乃的山区,就见到吴邪他们熟门熟路地进了一个寨子,跟一个脸色黝黑的汉子很熟稔地接上头,看样子是旧相识。那家的女儿和秀秀差不多年纪,两个女孩子很快就玩到一块儿去了。

  天黑得晚,潘子带人到村子里去打听情况,吴邪乘船下了河,光线很好,在岸上远远地也看得见他。解语花放心了,一个人拿着手机走到了房子后面的林子里。

  拨通了那个未接来电的号码,那头接起来,传来对方带着抱怨的声音:“花儿爷,您这电话回得够慢的啊?”

  “少罗嗦,这里都是三爷的人,没那么自由。”解语花小声道,又向背后警惕地张望了两眼,“现在他们都出去了,我才能瞅个空子。”

  黑眼镜笑道:“好可怜啊——花儿爷,不如咱俩换换吧,解家的兄弟们可都在盼着您哪。”

  解语花冷笑一声:“怎么,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那——————可不是为难我么。”黑眼镜拖腔拖调,“花儿爷,您做的好事,一声招呼不打,就把我丢给那群如狼似虎的伙计,我的命都要折在他们手里了。”

  解语花冷笑道:“少抱怨,那些家伙都是刀口上玩命的,要是你不能让他们真心服,我给你穿龙袍都没用。”

  “嗯嗯嗯,可不是么,呵呵。”黑眼镜笑着附和。

  “北京那边怎么样,没出什么乱子吧?”

  “好着呢,”黑眼镜笑道,“王土和老季照着一日三餐上门闹事,就说花儿爷不在,现在是黑爷当家,黑爷跟霍家没交情,要给他们好看。”

  “……你做得也有点过分了吧?”解语花皱皱眉头,“我回去以后要怎么收场?”

  “呵呵,”黑眼镜笑了,“怕什么,反正和咱家有交情的也就老太婆和小姑娘。老太婆都挂了,小姑娘对您死心塌地的,不会在乎这个。”

  解语花听着听着,突然“噗”一声笑出来:“——我怎么觉着你这家当得比我还神气?真像猴子称大王。不然解家就交给黑爷吧,我瞅着你有这个当家的瘾啊。”

  “哎哟,不敢不敢。”黑眼镜一边笑一边说,“解家是花儿爷的,我也是花儿爷的,等您回来,我就拱手相让。”

  解语花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怎么觉得你的心情特别好啊?”

  “可不是么,呵呵。”黑眼镜淡淡笑道,“……千辛万苦的,总算是追来了。”

  “咳,”解语花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那个——你们现在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黑眼镜仰起头,看着山的那一头落下的红日,笑着说道。

  解语花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冷笑道:“好好好,既然手机还能有信号,想来也不会太远。你就给我在那儿好好待着,记着不要随便打电话,这儿人太多。”

  “爷,”黑眼镜突然叫了一声,“一定要去么?”

  “什么?”解语花没反应过来。

  “一定要去么?”

  “说什么傻话?!”解语花第二次扶额,“都到这一步了——都带着这么多人过来了!”

  “嗯……”黑眼镜笑笑,“我知道,所以我就问问。”

  电话那头传来秀秀的叫声,然后是几声杂音,解语花急促的声音传来:“秀秀上岸了,他们好像发现什么,我过去了,再见。”

  黑眼镜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挂机音。

  “呵呵。”黑眼镜放下电话,自己干笑了一声。

  一路走来,他当然知道这次的行动对解语花的意义有多大,从解连环的死,到那些神秘的图纸,吴家和张家后人的出现,解家跟霍家的分崩离析……所有人都已经为它付出太多,也许就像解语花说的,这是老九门的劫,若是不能解开,解家、乃至整个九门的后人,都要世世代代笼罩在这朵不祥的阴云下。

  但是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呢?黑眼镜不是九门后人,他只是一个收钱干活儿的盗墓贼,他不关心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私心里,他甚至巴不得解家早点散了,这样解语花就自由了,自己也——

  “黑爷,您看什么呢?”解家一个小伙计看黑眼镜挂着诡异的怅然若失的笑容,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好久好久了,忍不住凑过来问侯。

  “没事,”黑眼镜笑笑,“其他人呢?”

  “帐篷搭好了,大伙儿没事干,在那儿打牌呢。”那伙计远远地一指,“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都等得烦了。”

  “这次我们不出发,只待命。”黑眼镜笑着在他肩上按了两下,“跟他们说,烦了就去镇上买几副麻将,想高雅的就去带副象棋,但是不许喝酒,省得坏了事。”

  那伙计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黑眼镜伸了个懒腰,醒了醒脑子。

  接下来,又是一个无眠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