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花进了大门,才脱下外套,连衬里都染红了。

  “东家!”伙计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才知道解语花的伤口又裂了。

  “不碍事。”解语花摆摆手,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他们走了?”

  “还没呢。”伙计在门口张望了几眼,“还在外面,乱哄哄的。”

  “乌合之众。”解语花耻笑道,“不过来的正好,省得我去找他们。”

  这时,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你大爷的还有完没完!——”伙计拉开门刚准备开骂,剩下的脏话硬生生憋回肚子里,“——秀、秀秀小姐,是您啊?”

  “嗯?”听到霍秀秀的名字,解语花下意识地回头,就被立刻扑了个满怀。

  “秀秀?”解语花诧异地盯着自己怀里那个黑色的脑袋。

  霍秀秀紧紧抱着解语花,好像是在哭。

  解语花默不作声地等她哭完。

  过了好久,秀秀才把脑袋拔出来,眼睛通红哽咽着,却不说话。

  面对从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解语花第一次觉得芒刺在背,许久,只轻叹一口气:“要说的刚刚我都和你的哥哥说了,现在也不要再问我。”

  “解哥哥,你要把奶奶救出来。”秀秀红着眼道,“不然霍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这不都找上门了。”解语花冷笑道。

  “那你为什么要回北京?你应该去找她们!”秀秀不明就里。

  解语花扭过头去。

  早在四川,事情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死循环:霍仙姑失踪,自己必然无法全身而退;要防悠悠之口,只有把霍当家的带回来;但是要救霍仙姑,解语花必须亲自去巴乃;要稳住解家和霍家的局势,他就得留在北京;那边是世交的前辈,这边是家传的祖业和生死打拼的伙计;小九爷纵然天大的本事,如何能两头兼顾。但这些话,别说是不讲理的外人,就是秀秀,也不一定能理解。所以解语花选择默不作声。

  “回去吧。”解语花淡淡道,“这件事,你别再问了。”

  “解哥哥——啊!!”霍秀秀追了两步,才看清解语花粉红色的衬衫都被染成了深深的暗红色。

  解语花渐行渐远,没有回头。

  “东家,您没事吧。”医生关切地看着解语花的侧影。

  “没事。”解语花一如既往地回答,眼前却有些发花,不得不找张椅子坐了下来。他抬眼看着医生,笑道:“我发现今儿个你可真积极,都在这儿待了一天一夜了,以前你可是很不喜欢来本家的。”

  “可不是么,”医生淡淡道,“这大宅子一进来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留在这里,就是想跟东家再说件事儿。”

  “哦?你说吧,我现在可以洗耳恭听了。”解语花努力轻松地笑道,心情很差的时候,找个不相干的人说些浑话让自己开心,是他一贯的做法。

  “是关于先生的。”

  解语花唰得变了脸色,冷笑道:“说他干什么,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了。那人要是真的想跑,难道凭你还拦得住?”

  “就是这个,”医生叹了口气,“昨晚我寻思着,我好像太慌张了,话没说清楚。”

  解语花反而听不懂了:“说清楚什么?”

  “先生不是跑了,他是去找您了。”医生道。

  解语花更听不懂了:“找我?找我为什么不回北京?”

  医生摇头:“这我就不明白了,我想他大概是想和您到四川去。”

  解语花眨了眨眼睛:“……你确定?”

  “不确定,”医生板着脸说,“先生向来怪里怪气,您也是知道的。”

  解语花出神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自言自语道:“…………这样啊…………”

  “东家,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医生看解语花的脸色突然就阴转晴,闹不明白,犹犹豫豫地问。

  “嗯,那个——你还记得长沙那个小姑娘不,手艺很好的那个?”解语花突然问,一边做了个抹脸的动作。

  医生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看着解语花的动作,突然恍然大悟:“啊?——那个小姑娘啊?”

  解语花笑着点头:“就是她——你去跟她接个头,我要她立刻帮一个人变脸,价钱随她开。”

  医生云里雾里:“可以是可以……但是找她干什么,您不去找先生回来啊?”

  解语花笑着摆摆手,看起来心情很好:“这件事交给我,你只要乖乖听话,快去快去。”

  医生唯唯诺诺地领命走了。

  解语花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一口气,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翻盖打开,屏幕亮起,显示出上面一条新收到的短信,发信人:吴邪。

  发出时间是凌晨,当时解语花还毫无头绪,但是现在,他可以做出决定了。

  这是解语花生平第一次进没把握的赌局。死瞎子,别叫我失望。

  他推开门,秀秀还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泪痕,解语花微笑道:“别哭了,我带你找奶奶去。”

  秀秀怔怔地看着,解语花的眼神明亮而跳跃,已经跟刚才判若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