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府里的活计佣人一宿没睡,连夜通知手下各盘口,准备清理门户,跟分家算总账,人越多越好,家伙越狠越好。屋子前的尸体已经收拾干净了,除了地上红红的血印子,只用清水草草冲洗一下,也冲不掉。伙计们说等今天的仗打完了,回来洒点药水再狠狠擦。

  天蒙蒙亮,解语花站在院子里,他推着一张轮椅,上面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死板的面庞,呆滞的眼神,正是他那个被逼得一夜白头、已经疯掉的母亲。

  “妈,我来带你散步了。今儿有些早,一会儿我要出去跑趟生意。”解语花蹲下来,在妇人的耳边非常温柔地轻声说道。

  那妇人面无表情,灰白色的眼睛,像一潭死水。

  解语花已经习惯了这种漠然的反应。他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努力轻松地环视四周。这自己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色,就是母亲生活的全部。“妈,你看今天这天气,一定也是一个好天。回头睡过午觉,再让丫鬟带您四处转转去。”

  听到这句,白发苍苍的妇人僵硬地仰起脖子,看着还灰蒙蒙的天色。

  “天要下雨,”一直沉默的妇人突然开口说,“流血的天气。”

  解语花愣了一下,弯下腰凑近了试探着问:“妈,你刚刚说什么?”

  那妇人低下头,微微合上双眼,像是又困了。“……九爷和我说过……”她的声音已经接近梦呓。

  解语花怔怔地站着。偌大的院子,常绿的万年青和早放的腊梅将他包围,空气中飘来一阵阵恬淡的香气,而轮椅上的母亲已经睡着了。

  远处,寂静的空气,依稀传来鸟雀儿的脆鸣。

  天亮了。

  过惯了东游西荡的生活,第一次睡在这深宅大院的屋檐下,黑瞎子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反而一夜无梦,格外香甜。直到外面骚动越来越大声,他才从床上翻下来,推开门打个哈欠:“出发了?”

  匆匆跑过的伙计都没看清是谁,随口接道:“都在门口,当家的在点卯呢。”

  前院里,早密密麻麻挤了一大群人,解语花交给手下的打点,自己披了件外套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游戏。突然身后有人打趣:“哟,花儿爷,精神好啊?”

  解语花抬了抬眼皮:“嗯,早。”

  黑眼镜看解语花面色如常,和昨夜的恍惚已大不相同。他看看满院子的伙计跑来跑去,笑道:“聚集这么多人,是要气势汹汹地一路挥舞着西瓜刀、喊着口号过去么?”

  解语花放下手机,沉吟道:“其实分家的实力我也不是很清楚,平时少有联系,人多一些,总是好的。除了你看到这些,还有地下盘口的伙计们,一会儿都会分散过去。”

  黑眼镜咋舌:“看不出来小九爷原来有这等实力,真是失敬、失敬。”

  这时,底下点人数的伙计走上来道:“当家的,都齐了。”说罢,不自觉又看了黑瞎子一眼。

  解语花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