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哏的脸一下就红了,在台上四处转悠,捧哏的假装调整话筒,两人目光错开,连对视都不敢。明明已经什么都做过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青涩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空气酸甜如夏日里加了冰的橘子汽水,气泡咕噜咕噜往上翻涌。

  如果没有救场的女观众,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行了行了。”

  张九龄扶着桌子抬头笑,王九龙朝他眨了眨眼,也笑了,像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在众目睽睽之下传递独特的暗号。

  我懂你。

  而你也懂我。

  

  05 丁香

  张九龄都不知道这天晚上是怎么结束的,他心里躺了只圆润蓬松的小熊,从春天长满三叶草的山坡上咕噜咕噜滚下去,耳边是柔软的风声,一抬头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眸,温柔地朝他伸出手。

  情丝一缠,最是人间剪不断理还乱,他再怎么想拉开关系划清界限,也不得不承认,人很难去欺骗自己,不像写完了大纲的小说,已经预知了所有陷阱波折,内心自然波澜不惊——感情妙就妙在没有剧本,年少不知爱恨,一心只向明月。

  都说肉体是通往灵魂的途径,有人路宽,有人径险,张九龄无疑是其中比较受影响的那个,他的心是一条曲折蜿蜒的险途,可一旦走进去就能生根发芽。

  而王九龙埋下了一颗种子。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没什么比多年的相处更和风化雨润物无声,尤其故人还是自己的知己兄弟,年少貌美,瞧着就赏心悦目。

  “想什么呢?”王九龙站在自己床边,抖了抖被子,他们宿舍都是四人间,但是和大学校园里的架子床不同,更像酒店标间,电视沙发一应俱全。只做落脚下榻的地方,东西不多,也不显得拥挤。

  就是单人床比较委屈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儿。

  张九龄懵懵地应了声:“嗯?”

  他坐在床上,手撑着床垫,两只脚晃啊晃,小鸭子踩水似的,刚洗过的头发柔顺地垂在额头。

  王九龙平时就瞧着他师哥可爱,这个居高临下的视角更是被萌到了,嘴角忍不住勾起来,半蹲下来和张九龄视线平齐,歪头逗他,“夏天还没到呢,你这是想去游泳池还是白洋淀啊。”

  不老实的脚脚终于停下来,张九龄回了神,看着这么大一只白萨摩趴在膝前,有点窘迫地翻身躺在床上,躲开视线,挥了挥手赶苍蝇:“去。你净这个,夏天也没有去保定度假的啊。”

  “你去不就有了。”

  王九龙顺着坐在床边,抓住他手腕,轻轻摩挲着,俯身接近,低声耳语,“给我三天,保证让你有。”

  小黑小子耳朵腾地就红了,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捧哏还带自己翻包袱的是怎么回事?”

  “谁让逗哏的不入活,不得我入吗,你可累死我了。”

  说相声的谁没几句黄腔,尤其他们这种年轻人,不说精虫上脑,也是一脑子内涵段子。听到王九龙这话,张九龄根本没犹豫就秒懂,想装个生气的样子,看见他那副逗人开心的脸,弧度拐了又拐,最后叹气似的说了个你啊。

  你啊你啊。王九龙一听就知道他是没辙了,无词可说,跟台上打扇子一样心虚。

  “你早晚死在这张嘴上,云鹤九霄,全德云社看看,哪科有这么调戏大师兄的。”

  “他们可没你招人。张九龄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把我可爱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王九龙扑到他身上,借着体重压住了,还跟几年前一样打闹撒娇,只是声音没那么奶了,多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听得人耳酥腿软。

  张九龄真实作呕,让他离饭圈远点,这种滤镜八百米的彩虹屁竟然都说得出口,太狠了。

  浴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鬼叫,土拨鼠似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两人拉扯的动作一顿,同时扭脸回头。

  只见马霄盛师弟围着浴巾站在门口,一只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食指翘起点啊点,脑门上写了斗大一行字——你们在宿舍里想要干什么???!

  实在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你叫什么?”张九龄吆喝着那小破锣嗓,奈何拦不住已经疯了的师弟,马霄盛连衣服都没穿,就围着那条浴巾,动若脱兔地奔出去喊人看戏了。王九龙刚反应过来,正准备抓人,看见一条残影从门口风一般刮过,留下半句回音:“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还说什么相声,明明短跑更有前途。”

  王九龙惊呆了,张九龄还保持着尔康手:“等会儿......不等了,已经完了。”

  他太清楚五队这群傻狗的人性了,从队长到队员,没一个正经的。正事不干,蹦迪吃瓜看戏样样精通,且充满求知欲。

  果不其然,还没两分钟,门口乌央乌央涌进来了一群人,跟丧尸围城似的,四面八方把小哥俩包围了。

  曹鹤阳依然是冲锋陷阵第一人,这个碎嘴子是真的把相声当乐趣,日常生活也快乐无边,五队风气能有今天这样沙雕梦幻,三分在烧饼的骚,剩下七分都得归功于四哥。

  “你要干什么?”张九龄条件反射往王九龙身后躲了下,把大白儿子当成人形掩体,瞪圆了眼睛。

  王九龙憋着笑,虽然不太合适,但是他这师兄真的太适合被欺负了,也不反省反省,为啥走到哪都是他被人调戏。

  “我能干什么啊。”四哥戴着眼镜,笑眯眯的,莫名带了一丝鬼畜气息,他声音柔,说话也慢条斯理的,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