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龙静静站在原地,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面无表情,音节从紧闭的齿间顶出来,写满了字迹的心纸抖到阳光下看看,全是被浓墨沾湿洇透的,张九龄。

  

  “饼哥,跟你商量个事呗。”张九龄戳了戳正在换衣服的五队队长,感觉像戳到了钢板,肌肉硬梆梆的,常年举铁练出来的好体格。

  “怎么了?借钱是没有的,其他都好说。”烧饼笑眯眯地问道,那一把嗓子比张九龄还破锣,调起高了就成了公鸭嗓,据说是变声期的时候没注意,伤了声带。他不是普遍意义上的美男子,乍一看还有点剽悍,笑起来又很亲切,从头到脚别具魅力。

  我社逗哏视财如命,大家也乐得当包袱往外使,张九龄被逗笑了,帮他扯了扯大褂,说:“不是,一会上台,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大楠的作业,跟他搭一回。”

  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跟王九龙搭档演出,台上容易出事。

  烧饼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那你干嘛去,他不是一直你负责的吗?”

  搭档如夫妻,现在小夫妻找个外人横插一杠,明显是置气。

  队长协调好队员关系是日常重点,但是这俩人闹别扭实在是奇哉怪哉。除去戏校的基本功,王九龙算是张九龄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台上打得热火朝天,私底下吵架都屈指可数,关系亲密得不止一点半点。

  “我跟四哥搭个活儿,卖估衣,我看大楠容易灯下黑,刚好也让四哥练一下我。”张九龄眨眨眼,他倒没说假话,关系越近越挑不出毛病,有时比粉丝滤镜还厚八百米,不利于共同进步。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根本没理由拒绝,烧饼心说这小黑小子道行可以,跟曹鹤阳换了个眼神,点了头,这事算是定下了。他瞥了眼王九龙,大白鹅朝他比了个手势,表示听张九龄的。

  唉,真烦看到这些子秀恩爱的狗男男。

  没捎带谁,就说你们呢,吵架都不忘了秀。

  烧饼忍不住揶揄道:“你现在这嗓子还卖估衣啊,小心一会儿上去了下不来。果然个子高的都是禽兽。”

  作为一个已婚人士,烧饼可谓是经验丰富,俩人昨天请了一天的假,今天张九龄声音就不行了,总不该是陪王九龙坐过山车喊的。

  张九龄楞了下,脸刷地就红了,从耳朵根到脖子烧起来,跟酱猪蹄一个色儿。虽然有被调侃的心理准备,冷不丁被提起来还是有点招架不住,他下意识瞥了眼王九龙,白塔也有些羞涩,脸上的笑藏不住,跟队长甩甩手,说了句去你的吧。

  曹鹤阳在旁边声情并茂抑扬顿挫配着旁白,化身赵老师,把场景从湖广挪到了大草原:“啊,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无聊,真无聊。”张九龄闹了个红脸,边摇头边笑,也顾不上烧饼的队长身份,手指头指指点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帕金森患者。“你们净这个。”

  王九龙从柜子里拿来了两人的大褂,挂在架子上,唇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一会记得把领子拉高点,别再被拍到了。”笑归笑,队长还是稍微提醒了下,在台上毕竟要注意影响。

  张九龄抬起眉毛,眼睛睁大,像只浓眉大眼的小猫头鹰,喉咙里发出了个有点可爱的疑问:“嗯?”

  “你没看微博吗,昨天炸了都。”烧饼拿出手机,给他看上一场的返图,博主头像张九龄很眼熟,摄影硬件和技术都很棒,在粉丝里面比较有名。精修图白了一个度,愈发好看,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可吐槽的地方。张九龄想了下,两人确实没再上热搜。

  烧老师点开一张图,放大,手指圈了一小块地方,“看这儿,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现在相机像素也太高了吧。”

  图片里的张九龄低着头,镜头居高临下拍到全身,从领口的缝隙里可以看到深色的痕迹,后颈上椭圆的牙印大喇喇昭示着存在感。王九龙依旧是侧脸对观众,站在他身旁,眉墨写尽相思,眼神如水,深厚到足以载舟沉浮。

  张九龄往下翻了翻评论,大多都在哭9088这么A竟然是个O,然后尖叫妈妈我搞到真的了,大楠公主终于幸福抱得黑皮巧克力雪糕归。下一秒画风就歪到了马里亚纳海沟,一群女流氓兴致勃勃讨论起推倒小黑总的可能性,成功上位。

  谁还不是个Alpha咋地。

  王九龙瞥了一眼,也是想瞎心了。

  张九龄:“.......”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为什么会关注龄龙超话?

  烧饼摊手笑笑,说以后你还会知道更多的,一边推了把张九龄,让他跟曹鹤阳上台去。

  

  天渐渐黑了,湖广会馆里灯火通明,吊顶大灯辐射而下的光芒点亮了古香古色的深红建筑,明黄刺绣的帷幕充作背景,台上的角儿垂手鞠躬,大褂布鞋长身玉立,温良恭谦;台下宾朋满座,泡一壶茶,喝一声彩,颇有百十年前四九城梨园行的风范。

  没落了多年的传统文艺,在小园子里头病树逢春。

  张九龄揩了把额上的汗,撩开帘子退回后台,瞧见坐在椅子上的王九龙,已经换好衣服,和朱云峰一起等着主持人喊上台。王九龙起身掸了掸袍摆,两个高个儿站在一起,跟两尊门神似的,天花板都逼仄了许多。

  这小子好像又长高了。

  男孩子二十三还窜一窜,愣是又冒了两厘米,超过谢金,荣膺德云第一柱——天塌了能顶住那种。

  “师哥。”错身而过时王九龙喊了他一声,像是撒娇一样,轻轻地,要不是耳力好就错过了。张九龄解着大褂,身体先于思考,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就如第一次登台演出做的那样,嘴里说了句别怕。

  只是上台而已,万里征程今日方始,以后还会遇到更多更大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