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心不在焉吃着东西,脑中走马灯似的晃过王九龙的脸,从少年的模样一直流转到昨夜那满头细汗,低头时深深的眼窝和挺直的鼻梁,脱离了稚气,专属成年男子成熟的性感。

  唯独眼神还是甜甜的,清亮明丽,还没被时间磨平的少年意气。

  “......所以到底是哪个孙子换了我的药......”张九龄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搞得他如今进退纠结的罪魁祸首就是某个完蛋玩意儿,是想看他出丑,还是别有图谋?

  因为九字科大师兄的赫赫威名和日常作死的爱好,知道他是Omega的人不多,但是排查起来依然很难......都是熟人,怀疑谁都伤情分。

  脑壳疼。

  他索性不想了,点了支烟,打开手机刷了会儿微博,被粉丝的彩虹屁逗得乐不可支,整理了下架子上的收藏,很快接到了外卖的电话。王九龙是就近订的,他们常吃的那家,外卖员速度很快,送到门口时还有些烫手。张九龄皱着眉看了眼盒子里的清粥小菜,认命地关了门,嘴巴里淡的想吃毛血旺。

  这就是发情期另一个让他讨厌的点了。

  袋子里放着两双筷子,什么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明显是双人餐,但是另一个吃饭的人却不在了。

  张九龄心里骂了句白儿子,净会使些苦肉计,搞得好像自己欺负他一样。

  一边却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时间,想着开车的话,王九龙现在应该到家了吧?

  他瞧着对面沙发上粉丝送的另一只抱枕,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空气寂静得仿佛空无一人的深海。

  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慢慢坠落。

  

  事实上张九龄猜错了,王九龙从楼上下来之后,并没有着急去开车,反而沿着马路牙子漫无目的地走了会儿。他心里乱糟糟的,一半桃李争春,一半满地鸡毛,野有死鹿的羞涩和不知所措的尴尬混杂在一起,滋味酸甜苦辣,着实一言难尽。

  人类真是脆弱的生物,情绪的影响往往会逼退理性。

  大中午的,街上往来人迹稀疏,大多城市里都是如此,只有学生无忧无虑的有心思闲逛,而众生各有各的苦法。他拍拍脸,感觉上面的热度消退了些,从树影里望了眼耀目的日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想着刚刚的场景,有些懊恼。

  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呢。

  计划里应该是让张九龄习惯了他俩关系后再告白,生米煮成熟饭,事实既定,让小黑小子跑不了。但是现在......王九龙觉得,这个非裔可能是天克自己,台上逗哏抄便宜,台下随随便便就搅乱了他的心,他做这个圈套,可不是为了把自己套进去的。

  那样的情况,王九龙根本说不出以后发情期可以找他解决这种话,互帮互助本质上还是炮友,而张九龄压根不想陷入这种关系,嫌玷污了两人情分。

  对师哥来说,昨天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

  现在就很难收场了,除非俩人都假装失忆,把这事揭过去——能揭过去王九龙就不必纠结了,就这样退回原来的距离实在心有不甘。

  “算了......”

  无视了过路妹子打量的眼神,王九龙叹了口气,可惜191的身高让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柔弱,站在人堆里鹤立鸡群,肩宽板正,身高腿长,即使不修边幅,也是颓废风的街边风景。

  他折回去,准备开车回家,走到楼下摸了把口袋,才发现把手机忘张九龄家里了。刚刚只顾着慌不择路逃出来,手机顺手撂床上了,散步那么久也没想起来这茬。

  王九龙:“......”

  和告白一样,这么快直面张九龄也是计划外。

  跺脚脚。

  人或有一死,或早死或晚死,佛一点其实也没差。王九龙按了电梯上楼,心里删删改改打了几版腹稿,想着一会怎么和张九龄说,在门口站定了,稳了稳心神,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却没有人应答。

  他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心里不由纳闷,是出门了还是晕倒了?张九龄应该没体力再出去浪了.......他手里有备用钥匙,和车钥匙串在一起,张九龄也有他家的备用,都害怕不小心落哪儿了进不了门。

  王九龙轻轻开了门,客厅里没人,实木茶几上搁着没吃完的饭,已经凉了。地上扔着一条毛巾,他走过去捡起来放到沙发上,手指沾了淡淡的焦糖味儿。卧室门开了条缝,黑黢黢的,里面传出些许响动,几声压抑的喘息。

  那些纠结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王九龙听到自己血流加快的声音,手心滚烫,心如擂鼓,唾液分泌旺盛。眼睛耳朵一起失去了作用,看不见也听不清,像被一顶乌黑的盖子罩起来,只有费洛蒙和信息素持续引导着他,朝着他的Omega的方向一步一步踏过去。

  在Omega面前,Alpha总是不堪一击。

  他们彼此契合,天生一对。

  ——王九龙推开了那扇通往张九龄的门。

  

  张九龄其实没想这样。

  但是发情期这种小妖精,毫无道理可言,来势凶猛又不好驾驭,他惦记着王九龙有备用钥匙,担心他返回来撞到,忍了半天,看了眼时间够这孙子从他家开到大兴了,才松了口气,躺到被窝里。

  他赌王九龙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