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看都没看他,摇头回了句我去你的。

  小园子有一个好处,人少,座少,来得多是熟客,挤挤挨挨在底下坐了,若不是灯光不行,能看到最后一排脸上表情。张九龄一直挺喜欢在小园子的,清净自在,不像商演上讲那么多规矩,一股台阁气儿,多得是能说不能说的话。

  但是发现和王九龙穿错裤子后,这个优点就变成了缺点。

  今时不同往日,观众从旧日里捧角儿的票友变成捧了一颗红心的年轻粉丝,小园子一票难求,从张九龄在微博上收到的众多私信中看,最小的几乎差了他一轮,还在上中学。

  年龄小经事少,自然跟阅遍人世钩沉的中年人不一样,喜好走极端。都说粉丝爱如昙花绚烂一时,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些繁花锦簇烈火烹油,全都当不得真。只是迷恋的时候,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把人放在自己心尖尖上,谁都不容玷污。

  角儿蛛丝马迹的变化,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他已经预料到了明天会有多少小道消息飞出来。

  “这相声是没法好好说下去了......那就玩吧。”张九龄低头弹了弹手指,笑着摇摇头,王九龙也会意,把这事当哏砸出去。现实就是这么回事儿,装得越亲密,反而越没有人怀疑。

  台上做夫妻,台下总不能真做了夫妻。

  搭档是一辈子的事,情人可未必,七情六欲的,变数太多。

  一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今天的任务,两人下了台,后台已经被清理打扫过了,味道散得干净,大包小包的礼物小山似的堆在地上,最顶上是一捧玫瑰花,花瓣如火烧,含露挂水,艳丽娇嫩至极。

  “这季节石楠花是不是开了,刚我进来一股味儿,把窗户打开了会儿。”樊霄堂来串场子,皱了皱鼻子,找袋子把那堆东西装起来,一会儿运到王九龙车上,让他俩自个儿分去。

  他年龄最小,素有樊甜甜之称,在队里受人照顾,实在没有经历过什么,脑回路也纯洁得不行,难得把张九龄和王九龙臊到了,没脸搭话。

  张九龄清了清嗓子——虽然破锣嗓子也没办法变得跟黄鹂鸟似的,应了一声:“嗯,可能吧......”

  “但是我刚刚查了一下,花期要到四五月份啊,现在才三月初。”

  张九龄:“.......”

  明天跟我来工地上班吧,我看你骨骼清奇,很适合抬杠。

  “噗——”王九龙看见他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儿,抿着嘴,没憋住笑出声来,收获张九龄心如止水的眼刀一枚,朝他呲呲牙,隐含意思是你还有脸笑。

  王九龙摊摊手,刚刚沙发上又不是他射的。

  “知道还问,显着你了是不。”张九龄抬手敲了樊霄堂一个爆栗,蹲下来一起装东西,耳朵上的红晕一直没退过。这种干了坏事被熟悉的人抓包的感觉,实在太考验脸皮了。

  “老大,你好香啊......”樊霄堂转过来,在他肩膀上嗅了嗅,表情变得奇怪。

  除了甜甜的焦糖味儿,还有股浓烈的雪松清苦,多了个人特质的强悍霸道,光明正大宣布主权。王九龙虽然老被人叫旺仔,但是他的味道和奶香并不沾边,反而有些冲。

  樊霄堂很明显是被冲到了,脚步挪了地方,跟大师兄保持距离,一边悄咪咪扫了王九龙一眼,有些疑惑。

  张九龄突然想起来甜甜也是个A来着。

  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让他来帮忙,反而特意等着王九龙?

  脑子里有一丝念头稍纵即逝,像半空的风掌中的雪,抓也抓不住。飞快收拾好东西,张九龄爬上副驾,王九龙抱着那束无处安放的玫瑰,塞到了他怀里。

  “送给亲爱的大楠,希望楠朋友9102年越来越帅气......”张九龄一字一句地念着卡片上的内容,想起来某次采访被彩虹屁支配的恐惧,忍不住一乐,“看,玫瑰花的露水,这都是你身上流的汗啊!”

  王九龙一脚油门踩下去,过了个十字路口,闻言瞥了他一眼:“今晚就让你见着。”

  “表演什么?就这个啊。”张九龄低头闻了闻玫瑰,别说,还真挺香。

  “不是想看我流汗吗,看你技术怎么样了。”

  张九龄这下听明白了,冷不丁被黄了一下,“不是,我还以为你刚刚在开玩笑?别当真啊别当真,送我回去就行。”

  “晚了。”王九龙轻笑了声,“再说你现在都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儿吗?”

  临时标记只能安抚Omega,拖延发情期爆发,而且随着时间效果会逐渐减弱。要么Alpha咬一口补上,然后啪啪啪,要么自己更艰难地熬过去。

  张九龄确实察觉到自己身上又热了起来,四肢酸软额头发烫,后颈牙印又痛又痒,一切都是情热期征兆。但是现在他宁愿去destination随便找个人,也不想招惹王九龙。断人命根无异于杀人父母,这儿子指不定怎么折腾自己。

  作死一时爽,一直作死一直爽。

  张九龄还想活着继续爽下去。

  “我自己能解决,你回家洗洗睡吧。”

  他们下班时间晚,北京城的天也厚重下来,黑茫茫的,只余街边霓虹灯影闪烁,路灯与行道树默然静立,长长短短消失在车窗外。无数车流汇成穿梭的江河,川流不息,行经钢铁之森。

  天地一逆旅,来者皆为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