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香蜜之抉择>第77章

  穗禾的话说得隐晦,可羌活还是听出来了,能从天帝处保下冒犯她的玉兰芳主的命,说明正如她确实能说话,那句‘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便是她的诚意和态度,她要的是利益,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那便相安无事。

  上次出现锦觅参与废天后一事后族人们便开始不安起来,唯恐穗禾公主会因此记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羌活迫不及待地想把消息告知身后的人。她回到璇玑宫,却发现长芳主已经回了花界,而锦觅情绪已经恢复,现正和夜神在下棋玩,不过看她一脸的心不在焉,似乎并不感兴趣。

  “锦觅,我回去花界了,你要一起么?”她知道锦觅不会跟她回去,只是习惯性的随口一问,这份习惯形成于过往两人不知困苦的岁月,到了现在已过数百年,便是想改也改不掉。

  “肉肉,你什么时候站在穗禾公主一边了。”

  锦觅平淡又冷静的声调令羌活的笑干在脸上,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见夜神在一旁云淡风轻地饮茶,又见邝露有意无意地用神色莫名的目光打量她,蹙眉间心绪不宁起来,她把目光转回到锦觅身上,其眼中的不解和痛苦令她顿觉无力。

  “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

  羌活低头不语,似乎不愿回答,锦觅一急,道:“肉肉,我们是朋友啊!为了救你,我为之努力了千年!你就这么对我?”

  锦觅悲伤的神色被羌活看在眼里,她不想两人这样的,于是在脑海挣扎一番后,终于叹了口气,道:“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这么做。”

  润玉、邝露同锦觅把目光锁在羌活脸上,眼中困惑甚浓。

  “锦觅,你知道当初遇天劫时救你的那把小剑是谁给的么?”羌活看到锦觅脸上的不自然,轻轻一笑,“看来你是知道的。”

  “以前,我本可以提前复生,可偏要等到你下凡历劫时上神才给我机会……我并非埋怨什么不公,因为我与他们非亲非故,救与不救都是上神们的意志,世上死去的又留有真身的小仙那么多,我反而是最幸运的那个,我很庆幸。当然,这是沾了你的光。”

  锦觅想要开口解释,但被润玉阻止了。

  “重生之后,我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所以并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羌活心想反正已被锦觅发现,不如直接说开来得痛快,或许这样还能让她收手,“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她依旧站着,轻易就看出了两人眼中的惊讶和紧张,这让她不禁有些得意,心想:原来夜神也不是一贯的云淡风轻的。

  “你并非他人一般一无所有,除了花神之位,你背后还有水系、风系和花界,一旦事发就不是你们一句自己一力承担就能了事的,三界生灵会因你的一举一动而受到影响,像如今玉兰芳主这般就是个例子。锦觅,我觉得我们输不起,你们也根本赢不了。就如同废天后一事,若不是火神多次阻拦、天帝早有预谋,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而天帝陛下的意思看似左右不定实则意向明显,上层的仙人又作壁上观,单靠好名声和小仙官,你们拿什么争?只要天帝陛下和火神在一日,你们成功的机会几乎是没有,现在看着无事,怕不是火神仍在念着旧情罢了。”

  锦觅找不到辩驳的话。

  “再说你的性格和志向也不适合那个位置。”羌活和锦觅说话,但眼神却一直盯着润玉,“总有的人觉得现在在位的做的很差,他一旦上位定能革旧出新,天下太平……锦觅,你以前不是老抱怨长芳主管得花界严,管的不好么?现在你是花神,先不说风水两系,单说对花界的治理,你觉得自己做得如何?”

  “我…这…”锦觅本想辩解,可一想却如羌活所言,便说不出什么话来。

  眼见锦觅有些局促不安,润玉出声帮道:“羌活仙子惯是看得透彻,想来对穗禾公主的评价很高。”说罢,他将杯里的余茶一饮而尽,姿态说不出的洒意。

  “穗禾公主在处事方面有过人之处,她在位这么多年,鸟族发展如何大家有目共睹。”

  润玉颔首,又倒了一杯茶,却是不再说话。

  “我和穗禾公主做了约定,他日公主登位,你不会有事,除了舍掉一点权力,而花界会回归天界,重新成为天界的一份子。”

  锦觅闻言一惊,看着羌活的眼神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她寒声道:“你怎么能随便应下?花界脱离天界乃是我母神定下,教我都无法改变……”

  “树挪死人挪活,如果规矩会要了大家的命,那便不尊也罢……而且届时火神登帝,谁也说不准他还会不会继续任由花界独立。锦觅,知道自己弱小并承认需要的只是勇气,我们知耻而后勇,终有一日花界会掌握话语权,而明知弱小仍然选择螳臂当车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有很多人的命。”

  羌活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打在锦觅心上,锦觅只觉得胸闷难受,心口似堵着一块大石,几乎将她压得闭过气去。她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因为羌活所言不无道理。

  润玉见锦觅脸色不佳,赶忙让羌活止住了话头,他们本想告诫羌活不要乱来,哪知她居然这么能言善辩,还把锦觅堵得哑口无言来。

  最后,润玉不得不“请”羌活回了花界,他不想对锦觅的朋友如何,也不愿她透露秘密,只能将其送回,并把此事告知长芳主,可长芳主似乎早知道般,只谢过送羌活回来的邝露,却也不提处罚一事。

  璇玑宫,锦觅已经歇息,唯剩润玉一人静静在院子里看着满园春色发呆。

  他在回想羌活临走前留下的话。

  “锦觅,人总是容易一叶障目,神也不例外。没尝过权力巅峰的人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好,可一旦坐到那个位置,恐怕迷失得也最快,他们会为了彰显自己与前任不同而做出很多事来,可你并不能预知未来的好坏。在管理一事,唯有管理者才能理解管理者,相信你自己已经深有体会。或许你的理想很伟大,可实现它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较之于你,我更相信火神和穗禾公主的平稳过度。”

  ……

  润玉呼出闷气,眼中沉着些许冷意,一个小小花仙,竟能说出如此长篇大论来,他不愿信这是羌活一人所得,更多的恐怕是穗禾授意。

  他的眸漆黑而深邃,好似夜幕星河里空出的一片纯黑,要吸走所有的星光。

  事已至此,褪变无路,大业将成,怎能言败?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他忽而想起这首诗来,心中豪志顿生,立誓定要还六界一个公正言明玉宇澄清的天界来。

  凡人的诗句,有时也算应景。

  润玉仍在感慨,这时邝露匆匆跑来,告知其穗禾公主在凡间围困洞庭水族一事,他不由皱眉,回望了眼殿内,随后便带着邝露下界。

  凡间,洞庭湖

  自从夜神替洞庭水族担罪后天帝便赦免了他们的罪过并将他们送回了洞庭湖中算来,已有安稳过了几百年,本以为好日子会一直下去,可谁知当年的那个凶神恶煞的鸟族族长再次带兵临门,言说要搜查叛逆,无人阻拦得了她,只能任由她带着军队将他们所有人聚集在广场,并逐一登记在册。

  润玉到来的时候穗禾的工作已经做完,此时她正在湖岸边的小亭子里垂钓,凉风舞动丝柔墨发,她正自闭目,显得闲适非常。

  “穗禾公主,父帝要你捉拿九头蛇你却带兵来犯洞庭水族,你到底想做什么?”润玉急急赶来,却见大部天兵已经撤走,湖边唯剩穗禾一人,也不知水下族人情况如何,便派了邝露下去查看。

  穗禾回头道:“我来这做什么殿下不知道?那我再提醒你一次,本公主在捉拿叛逆,这里的每个人都被我登记在册。大殿,润玉,本公主念和你少时情谊,奉劝你别一错再错,若让我捉到把柄,这里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其实穗禾到洞庭就是为了威逼润玉。她猜到了润玉的意图,可他行事太过隐秘,一点痕迹和把柄都没留下,若是拿不出证据直白跟天帝说他的儿子要谋反,相信最后受处罚的定然是自己,或许还会连累到旭凤和翼缈洲,因为谋反之事事关重大,而天家颜面最容不得他人置喙,天帝又这般好面子,又如何能受得了?

  所以她需要确凿的证据,可平日里的润玉太能忍了,唯有让他心神不宁、怒火中烧方能找出其中破绽来,一旦他露出马脚,那证据自然不难发现。

  因而她来了洞庭,是威逼,是胁迫,也是警告。

  润玉大力拂袖,背过身去,寒声道:“公主这是在威胁我?”他目光一撇,便见到穗禾伸出素手将钓竿拿起,只见那丝线上根本无钩。

  “愿者上钩,算不得威胁。我劝你老老实实和锦觅成婚或者再找一个仙姑方是正道。”

  润玉寒着一张脸迫近穗禾,“你让我再找一个仙姑,可是想全了旭凤和锦觅?公主这般为旭凤尽心竭力令润玉佩服,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领情!”

  穗禾的身量本就高挑,而润玉不比穗禾高上多少,是以她能完全直视润玉的双眼,她看到他眼中交织的寒光,也不惧,两人目光对上,有如战场上刀光剑影的激烈交锋。

  “我是让你做好天界顺臣,别去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我偏不呢?”

  穗禾冷笑着,一双美眸带着讽意看他,“所以你想娶我么?想不到穗禾竟有这么大的魅力,竟引得天界的大皇子这般机关算尽、殚精竭虑的谋划……”她顿了一下,状若有意地上下打量,随后嗤声,“可惜,本公主看不上你。”其声如同山间清泉,可带着的十足讽意又如腊月寒风,令人闻之遍体生寒。

  穗禾的伶牙俐齿直得废天后真传,润玉闻言发怒,一步压迫她退到亭柱边上,两人呼吸可闻,发丝几乎缠到一起。

  在外人看来两人或许姿势暧昧不清,可在两位当事人眼里,并不是这样。或者说,只在润玉看来不是这样。穗禾到底有些抵触。

  终是不适润玉的过于接近,穗禾掌中开始吐出五色烈火,意图攻其不备,润玉敏锐察觉,同时运其护体水雾。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忽而背后响起旭凤带有隐怒的斥责:“兄长,放开穗禾。”

  穗禾挣开润玉,整理了下缭乱的发,这才回到旭凤身边,“殿下怎么下凡来了?”

  “叫表哥。”旭凤声音有些冷,显然怒气未消。

  “表哥……”

  但旭凤没回,他冷冷看着润玉,而润玉也在冷冷地看着他。

  这时一旁躲着的邝露忙出来打圆场,邝露确实是大家出来的小姐,惯是能说话,很快就化解了两兄弟的僵硬气氛,而旭凤不愿在此久留,便留下一句:“兄长,如今我还这么喊你是为了让你有机会悔改,我劝你莫要再做无用功,那个位置不属于你,就此散了你的心思,大家便能相安无事,我亦既往不咎。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有说下去,只拖着穗禾化光而去。

  润玉看着天边的两道流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困惑,但又很快恢复,他回头问邝露,“洞庭水族也有损失?”

  见邝露摇头,他这才心下稍安。

  “只是蛇仙不见了。”

  ……

  旭凤将穗禾拉到了一处土地庙,这里似乎并不怎么灵验,是以周遭都显得有些破落,那燃剩香柱已经生了青苔,小小的院落里杂草丛生。

  可别看这小院破落,雷神和一众天兵都在此歇息恢复灵力,唯有彦佑不满于这般艰苦的条件,去了城里的酒楼快活。

  雷神和众天兵见了旭凤和穗禾纷纷行礼,旭凤一一回应,这才到拉着穗禾到雷神前边来询问。

  穗禾这时才知,原来是旭凤刚被接触软禁又闲得无聊,这才找天帝请命要协助雷神捉拿逃犯九头蛇。想起他藏于栖梧宫宝室里的一堆凶兽的战利品,穗禾只得露出无奈的笑,如今姨母身陷囹圄,而润玉又对帝位虎视眈眈,旭凤竟还有闲心出来玩,真是……

  发觉身边人有异,旭凤稍稍用力捏了捏掌中柔软,那人却仍蹙眉不语,他便使了些力气,这才让穗禾回过神来。

  雷神在一旁呆立着,眼中满是困惑和吃惊,体内犹如万虫挠肝,他恨不得立马回天找仙友们八卦起穗禾公主和火神之前发生的退婚之事是真是假,奈何身负重任,只恨那条九头蛇狡猾异常,这才让他不得不在人间逗留。

  他却是忘了,若不是他们一直捉不到那九头蛇,又怎会见到眼前一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