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意外与醉酒。
金光瑶觉得他近来的生活的确很戏剧化。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全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一些演员。
但如果可以选，他从一开始就无意卷入这场闹剧。
小巷，女人从精致皮包里掏出把尖刀，反射出月亮的冷光。
“阿姨，”金光瑶靠着墙壁笑了，“您这是要干嘛？”
“我要见你爸。”对方目测三十多岁，妆容精致，颇有姿色，面孔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像个用力过度的演员。
此处没有摄影机。
“那您找他呀，电话号码我有，我看看。”金光瑶拿出手机，点开某个微信对话框，发送定位。
蓝曦臣的电话来得不太巧，像颗随时引爆敏感神经的定时炸弹。他们在铃声中对视，对方的目光愈发警觉。一只黑猫经过，望一眼他们，迈着敏捷步子走开了。
周围回归寂静。女人忽然逼近一步，刀子前端对着金光瑶。“你是不是……想报警？”
“没有，我朋友的电话，”金光瑶平静地答道，“我们好好地聊天，我叫警察干什么呀？您觉得吵我就关了。”
他向对方展示关机界面。
女人却忽然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你报吧，大不了我把事情捅出来，和他同归于尽。”
你们同归于尽，拉我做什么？
金光瑶这样想，面上依旧亲切道，“您别这样，有话慢慢……”
笑声戛然而止，女人打断他，“你真的没办法？”
“我真没办法，”金光瑶无奈叹气，“他见我的时间都不一定有见您多。”
这倒是他今晚难得的一句实话。
“他为什么不愿意见我？”比起问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怨恨，不甘，心碎。它们以泪水的形态宣泄，从她捂着脸的左手指缝中流下。
是啊，为什么？或许孟诗也曾经这么问过自己。还有那些黑夜中隐去的姓名，从娇艳等到枯萎，或是在毒液里泡得面目全非。
金光瑶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透过那张妆容花掉的脸，见到许多女人的面孔，像无数个面具和幻影。
“阿姨，我说句实话，”他语气真诚，“您这么年轻漂亮，在一棵树上吊死，值得吗。”
“好，我不逼你，”对方似乎找回一点冷静，“你把东西给我，就可以走了。”
“什么东西？”
这段对话听上去应该发生在黑帮电影的秘密交易场景。
“你不要装傻！”她再度拉近距离，猛地拔高音量，拿刀的手在抖，显出失控的前兆。
“我知道是你拿的，上次……”
接下来，剧情向着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金光瑶听到蓝曦臣喊他阿瑶，画面变得混乱，眼前人影晃动，尖刀刺破僵持不下的空气，刺中其中一个人的右臂。
刀落在地上，清脆撞击，划开寂静夜幕，警笛声是由远及近的序曲。
女人在原地发愣两秒，转身跑了。
“二哥，你……”金光瑶声音有些抖，摸索好几下手机，才按到开机键，“我叫救护车。”
蓝曦臣手臂在滴血，他仿佛无知无觉，双手扶住金光瑶肩膀，上下检查。“你没事吧？”
赶到的民警用车送两人去最近的医院。好在伤口不算很深，处理包扎过后，他们在暂时安排的病房做笔录。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警察示意他们坐下，问金光瑶：“你认识行凶的人吗？”
“她是……我父亲的情人。”他答。
对方眉毛都没动一下，显然对类似风流韵事司空见惯。
金光瑶的陈述大体上条理清晰，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慌乱。这让民警没花费太久便理顺来龙去脉。
女人是金光善的情人，后者近几个月一直不见她，号码拉黑，去公司被保安客气请走。金子轩和他母亲那边自然行不通，于是她设法找到金光瑶，想尝试通过他联系他父亲。
“我觉得她精神可能有点不正常。”金光瑶补充。
做笔录的民警颔首，若有所思。恰好他手机这时响了，起身去门外接电话。回来后，他又和金光瑶蓝曦臣确认了一些基本情况，流程结束，便宣布他们可以走了。
“我们找到行凶者了，她确实患有比较严重的精神分裂，目前已经入院治疗。”对方站起身，拍拍金光瑶的肩，“没事，她暂时不会来找你了。”
同行的有个年轻女警，扎马尾，长得蛮漂亮。她应该是刚工作不久，一双眼睛还没有被世间百态打磨得冷漠。
金光瑶走出病房，听见她在走廊上小声嘀咕：“这什么爸，都不管儿子的，就知道在外面乱搞。”
他装作一无所知，上前客客气气道：“谢谢姐姐，大晚上的，真的辛苦你们了，不好意思。”
这声姐姐她似乎很受用，方才就觉得金光瑶乖巧讨喜，对他的话毫不怀疑，现下好感度又上升了百分之三十。再望一眼他身边的蓝曦臣，气质温柔干净，好看得格外出挑，一看就是象牙塔里的优等生，不该卷入中年人的肮脏纷争。
女警脸上的心疼没藏好，出医院大门时，偷偷让金光瑶等她一下，转身拐进便利店，回来时金光瑶怀里被塞了个塑料袋，装满饮料零食。对方又反复叮嘱他们回去好好休息，伤口一定要注意别感染。
一路上，蓝曦臣都没和金光瑶说话。
金光瑶看得出，他在生气。自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见蓝曦臣这样。
薛洋发来微信：警察刚才找过我了，你死了吗？你对象找你来着，挺急，哈哈哈
金光瑶偷偷打量蓝曦臣，后者对窗外的夜色产生兴趣。他回：还活着，谢了
他们回到蓝曦臣家，金光瑶试着询问：“二哥，你先去床上躺着休息？”
他暂时丧失语言功能的男朋友点头，自己进了卧室，也没换衣服，靠着床头一言不发。金光瑶跟过去，想问他是否需要帮忙，蓝曦臣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只好立于床边，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阿瑶，”对方忽然问，“你刚才和警察说的是实话吗？”
蓝曦臣冷着一张俊脸，乍一看真像他弟弟蓝忘机。
金光瑶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对他坦诚。
“是，”他垂下眼睛，“但我没说关键部分。”
他和金光善这位情人之前已经见过一面，谈话内容大体差不多，只是对方在包里翻纸巾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个U盘出来。她自己未察觉，金光瑶却福至心灵，悄悄捡起。
金光善这些年来一直做生意，手里有些东西见不得光，金光瑶多少也猜到一点。某次他在床上一时春风得意，该说不该说的全部炫耀一通，被枕边人悄悄录下来。
U盘里还有一些精神分裂症患者如何自我调节的资料，放在隐蔽的文件夹里。
她发现东西丢失，思前想后凭直觉断定是金光瑶拿的，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对方听完，不置一词，琥珀色眼睛无波无澜。他是一个按照蓝曦臣样貌打造的完美仿生人，在等待指令。现在金光瑶暂时失去了权限。
“对不起，二哥，我不应该这么做。”金光瑶小心翼翼试探道，“但你干嘛要过来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
蓝曦臣终于开口：“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
不感动是假的。但金光瑶回想当时种种，后怕的情绪暂时占了上风。凶器，精神分裂者，不受控的因素太多，他不愿让蓝曦臣以身涉险。
“能有什么事……再说我不是找薛洋帮我报警了嘛。”
话一出口金光瑶便有些后悔。蓝曦臣右臂上的绷带此刻分外刺眼，他闻言微微皱眉，不知是否是因为牵动伤口的缘故。
“我不是在意你做什么，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原因，”蓝曦臣轻叹口气，神色缓和一些，“但你至少可以告诉我。”
蓝曦臣以目光示意，金光瑶便在床边坐下，被他用左手拥进怀里。金光瑶枕着对方胸口，听到他的心跳声。
“你可以不去见她的。”
“我怕她闹到学校来，主要是，她也挺可怜的。”
“对了，”金光瑶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联系不上你，忽然想到登陆游戏看看，你那个朋友在，他给我发了定位。”
金光瑶坐起来，小心查看他的右臂，满眼心疼。“要是留疤怎么办。”
“没事，”蓝曦臣终于又笑了，春风和煦，“你不嫌弃就好。”
就算蓝曦臣真的毁容，他也不嫌弃。呸呸呸，金光瑶忙收回这个想法，深感自己今晚急得昏了头。
女民警送的饮料零食被金光瑶搁在床头柜上。蓝曦臣说口渴，随手拿了罐饮料，金光瑶帮他打开拉环。
今晚这一出闹剧终于落幕，他们都被折腾得够呛。金光瑶估计蓝曦臣也累了，想去拿套家居服给他换。
“阿瑶，”他欲起身，被床上人一把攥住手腕，“你别走。”
金光瑶一惊，见蓝曦臣用的是左手，放下心来。这才发现对方力气大得出奇，他略感诧异。
“二哥……你先放开我，有点疼。”
手腕上的力度立刻减轻，但蓝曦臣依旧攥着他不放，重复一遍。“别走。”
金光瑶意识到问题。他拿过罪魁祸首查看，发现是果酒，酒精含量5％。方才他们谁都没注意。
联想起蓝忘机之前的举动，难怪他从没见过蓝曦臣喝酒，原来一杯倒是刻在蓝家基因里的。
眼下这种情况，金光瑶也没遇到过。他只好耐心道：“我不走，我想去给你找件衣服换。”
“你没骗我吗？”
“我什么时候骗你啦？”
“你整天骗我，”蓝曦臣摇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你有危险，告诉你朋友，不告诉我。”
金光瑶哭笑不得，这人怎么连薛洋的醋都吃。
他发现，蓝家兄弟平日里一个款款温柔一个冷若冰霜，本质都是对无关人事的漠然，与外界隔绝的保护色，喝醉之后倒不约而同变成小孩子，回归到一种原始的坦诚状态。
或许还有点可爱。
他正想着，蓝曦臣又晃晃他的手，目光迷离。“阿瑶，你在哪呢？”
金光瑶莫名其妙。“我就在这里呀。”
“是吗？我感觉你离我好远。我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好啦好啦，我不走了，我以后都不走了。”
蓝曦臣好像挺满意这个回答，点点头，又怀疑地确认一遍。“你真的不走吗？”
“真的，我在这守着你，”金光瑶深切体会到带孩子的艰辛，“你现在换衣服，躺下睡觉，好吗？”
他又哄又求了半天，总算帮对方换好衣服，看着他入睡。
金光瑶起身去关灯，回来坐在床边。卧室的窗帘拉开一半，月光像轻纱那样温柔蔓延。蓝曦臣睡着了，呼吸均匀。
他不知道方才的对话蓝曦臣醒来之后能记得多少。接下来这句，他愿意再说一遍。
“二哥，你还记得我们打的赌吗，是我输了。”
借着月光，他俯身轻吻蓝曦臣的脸。
TBC
下章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