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说完就仍如往常一般,抿着嘴直起身离开,余禹晕晕乎乎地跟在他身后,也正好错过了大蝙蝠暴露在外红彤彤的耳朵。

  他走了好一会儿,猛地摇摇头,把放空的脑袋重新填上并装满游戏场内容,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想要问布鲁斯的事情。

  “你数的是几步?”余禹跑了几步,跟上布鲁斯的步伐,走到男人身侧,询问道,“我数的是106步。”

  布鲁斯扭头望着余禹,停顿片刻后,似乎有些失望地回头闷闷说道:“比你少一点,89步。”

  “差距有点大。”余禹捏着下巴皱起眉。

  “嗯。”布鲁斯看着为此而开始认真思考的余禹,声音里突然带了点笑意,调侃余禹:“高你的十四厘米不是虚的。”

  “……有被冒犯到,谢谢。”余禹在布鲁斯的提醒下才想起两人身高不一样,不爽地撇撇嘴。

  其实他们所说的步数,就是从进入山洞到遇到飞蛾的步数。而余禹问的,则是这次进入山洞比上次多出来的步数。

  因为事情并不像它表面那样毫无变化,至少与上一次比起来,飞蛾集体向山洞内深入了将近五十多米。

  五十米其实不算很远,人一眼就能望到五十米的对面,而余禹手里的斯塔克牌强光手电的最远照射距离都有五百米往上。

  况且,用于野外生存的的手电筒,其照射距离是被要求不小于五十米的。

  但架不住它们每天深入五十米。

  一口气挪好几个五十米,人是可以察觉到的,但每天只深入这么多,就会很难发现。

  就像……

  “温水煮青蛙。”一道男声从两人身后传来,余禹和布鲁斯同时扭头,望见兜帽男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两人也没想着避开其他人,加上兜帽男也有心偷听余禹和布鲁斯的对话,便见缝插针地插话道。

  “我一开始都没敢想到你是她。”兜帽男在两人警惕的目光中掀开帽子,露出了右颊带着疤痕的脸。

  他看上去很疲惫,微微耷拉着眼,仅在向余禹打招呼时稍微睁大了一点。

  余禹上下打量了一下青年,抱起手臂维持一个防备的姿势:“抱歉,你谁?”

  青年无奈地笑了一下,开口道:“我估计就算我说出我的名字,你也不记得了。”

  “韩维。”虽然嘴里这么说,他还是自报了姓名。

  似乎是为了让余禹想起他是谁,他想了想,还提到了之前和余禹组队的情况:“我记得当时我们那队,还有一个棕发绿眼的外国人。”

  “你叫他吉姆。”

  布鲁斯眯起眼,沉声询问道:“吉姆·戈登?”

  “???”这下不止青年懵了一下,余禹也困惑地看了眼布鲁斯。

  “是巴基。”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很有趣的“咯噔”是谁,但余禹还是和布鲁斯解释道。

  他扭头认真打量着青年,捏着鼻尖想了好久,才突然右手握拳,敲了一下左手道:“你是那对儿小情侣里的男生。”

  他其实也记不太清了,唯一的印象就是两人当时黏黏糊糊的,感情很好的样子。

  余禹点了点下巴,瞟了瞟布鲁斯,又快速收回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敲定好没多久,望着变化颇大的青年,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毕竟,他模糊的记忆里,那男生虽然和眼前这位一样冷静,但却要比现在的青年更有精气神,也更加坚毅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

  他歪着身子往青年身后看了看,猜测着男生这样变化的原因。其实他大概能猜到一部分,只是没当着男生的面直接说出口,反而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知道,我有看智能表里每日步数和行走路程的习惯。”韩维举了举手,向余禹展示手腕上的智能表。

  “哦。”余禹简单地回应了一声,扭头看了眼布鲁斯,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三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这位是……”

  “你找我做什么?”

  韩维和余禹的声音同时响起,余禹的话中很明显赶人的含义。

  然而青年只是迅速地退了一步,仿佛没听出余禹的不耐烦,只是笑了一下,调侃道:“没事就不能找曾经带我过游戏场的人叙叙旧吗?”

  “说真的,我之前也没想到你的真实性别是个男性。”他指了指公路,示意边走边聊,“这场游戏场开始的时候,我偷偷观察了你好久才确定的。”

  他知道自己的偷觑行为绝对会被余禹察觉到,便主动说出原因来打消余禹的怀疑和不信任。十分高明的一步。

  “不过每次看到你,你都是和外国人在一起啊,但倒也让我因此能够确认是你。”他无意感叹,侧过身向布鲁斯介绍着自己。

  “布鲁斯·韦恩。”布鲁斯微微一笑,礼貌又客气地和青年握了一个手,“第一次进这里,也是多亏小余儿的帮助。”

  余禹被布鲁斯对他突然改变的称呼搞得打了个哆嗦,想起了哥谭某只绿毛“妖怪”,悄咪咪地戳了一下布鲁斯的胳膊提醒他正常点,顺道转移话题:“游戏场就没有别的国家的人吗?这么肯定就是我?”

  “至少在我现在参加的这五场里,只有你身边会有别的国家的人。”韩维仰头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包括在游戏论坛上也是——平时游戏场里甚至没有欧美来的,多得是亚洲人。”

  余禹点了点头,垂下眼默不作声地思考着。

  “你听过有一个故事吗?”韩维瞅了一会儿,转头望着公路尽头,将话题重新移到正轨上。

  “一队科考队来到一个山洞里考察,发现了一种漂亮的蝴蝶,只是在第二次进入后,由于他们举的火把破坏来原先地方的平衡,蝴蝶全部移往山洞深处。”

  “人类的求知欲和被惊扰的生物之间的矛盾。”布鲁斯点了点头表示听过,并随口点评道。

  “因为这个山洞蝴蝶的背景和这个故事很像,所以我当时就注意了一下。”他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发现的,继续道,“只是这个移动距离,并不是很远,反而更像温水煮青蛙。”

  余禹挑了挑眉,没有拦着青年表达自己的猜想。

  “说不定这些每次只移动五十米的飞蛾,不是在躲,而是在引诱。”韩维敲定道。

  “嗯哼。”余禹看着面前出现的山庄,简单回应一下,表示肯定。

  ……

  就像是一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多余一样,韩维聊了片刻后,直到到了山庄口才和余禹他们分开。

  余禹扭头望进布鲁斯盯着自己的蓝眸,挠了挠脸,大概能猜到男人想要什么,便和他讲述了之前和巴基那场的游戏场事情。

  布鲁斯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别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说道:“他在和你套近乎。”

  余禹微微怔了一下,眨眨眼,歪头认真地听着布鲁斯的话,等待着他的继续,最后却只得到了一只抿起嘴怎样都不再延续刚刚那句话的大蝙蝠。

  余禹后知后觉了一会儿,没太在意,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他说只有我一个人和你们在一起,甚至游戏场里几乎没什么欧美人士。”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说的,游戏场可能与本宇宙相关吗?”他没什么意义地问了一句答案十分明显的问题,“游戏场与超英宇宙相关,并在你们面临死亡时,百分百命中地选择你们。”

  布鲁斯侧过头,似听非听的模样,但余禹知道他正在思考自己的话。

  “我觉得,你们是游戏场里唯一的外裔人员了。而游戏场被宇宙创建的根本目的,或许就是想要救你们的。”余禹斟酌一下,缓缓开口道,“毕竟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宇宙会想要消灭掉自己衍生进化出来的生物。”

  “而那个通过暗示泽莫攻击托尼和巴基的恶意,可能并非来自我们一直收集的宇宙能量团,而是另一方势力。”

  “这方势力专门针对超级英雄们。”他点了点下巴,揣测道,“你说,什么样的势力,需要一个可以说是衍生出了所有生物的玩意儿专门建立一个小世界来抵抗?”

  他不好说宇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是用了“玩意儿”来形容它。

  虽然小说里经常会有“宇宙意识”这样的词语,但在现实世界里,他并不知道宇宙究竟有没有意识,又或者只是类似一个维持平衡的生态系统。

  也许它对超英的拯救,可能就只是一种维持平衡的反馈调节?

  意识是一个很特殊的东西,就像人可以有“意识”,但不会有人专门把自己体内调节平衡的系统看做一个“意识”。

  尽管,它们表现的就像一个工厂,仿佛有自己的打算与想法一样。

  余禹看着沉思的布鲁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毕竟,我至少还没搞懂,我们这些玩家,在这场游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配角?路人?又或者,什么也不是。”他撇撇嘴,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阴沉,但至少布鲁斯注意到了。

  男人垂在腿侧的手指头微微蜷了蜷,又恢复原状,没有动作。

  “之前在新郎新娘那一场里,梦境里的那只鬼说我受到了游戏场的偏爱。”余禹并不知道大蝙蝠的小动作,只是继续说道,“其实现在想来,在出了游戏场后,我的运气好到爆炸,确实像受到了谁的偏爱一般。”

  “包括和彼得那场。”他微微思索了一下,找到了不少支持自己猜测的证据,“在旋转转盘时,我每次都能转到最好的那一区域。”

  “但这同样解释不了,在你们到来之前的之前,我也受到过游戏场的针对。”余禹冷淡道,“那种,除之而后快的针对。”

  布鲁斯蜷缩在推测的手,终于抬起,放到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的余禹的头上,手指插/进他微长的发里,轻柔地揉了揉。

  ……

  可能是自由活动第一天,游戏场暂时处于一种新手保护期的感觉,周围一切都还挺安全的,至少,在晚上回归的玩家人数和早上众人离开时的人数相比,没有变化。

  吃过晚饭后,因为凯丽沉默地表示想要独自呆在宿舍休息,精力和体力仍然旺盛的余禹便只拉着布鲁斯,两人一起在山庄里溜达消食。

  这也让他注意到了另一组选择调查山洞飞蛾的队伍。可能是队里大多是年轻人,思维活跃,他们设计的方法算是另辟蹊径了——

  他们没有去往山洞,反而是在山庄比较开阔的教室门前支起了一面白布,白布周围拉上强光手电筒,简易地制作了一个通过扩大反射光来吸引飞蛾的诱捕器。

  和其他几组往山洞里钻的队伍相比,他们的方法可以说是方便不少,但也算是一种碰运气、赌山洞飞蛾在夜间飞行范围的方法。

  而他们选择的地点,教室门口,也是有他们自己的私心与考量的。

  这个地方一是地形宽阔,可以让白布反射的亮光能够不受阻碍地传播,从而吸引到更远处的飞蛾;二是教室这边位于NPC的包围,大部分玩家在跑了一天又累了一天后,都不太愿意往这个说不清危险与否的地方来。

  这让他们的方案不会被其他组学去。就没了竞争,同样也会让他们的成功率提高许多。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胆大心细”。余禹在心里默默地赞赏着。

  他看着幕布前紧张警惕的几个玩家,远远地就摆了摆手,笑嘻嘻地安抚道:“欸,你们搞你们的,我就和我朋友随便走走,约约会。”

  这当然不能打消几人的狐疑,只是其中的一个姑娘认出了余禹和布鲁斯,惊讶地指了指,叫道:“啊,你是那个为男朋友吃醋到女装赶人的男生!”

  “???”余禹惊到呆滞。

  女孩坚定地小跑到余禹面前,双手抱拳,严肃认真地祝福道:“祝九九!”接着又乐呵呵地滴滴哒哒跑了回去。

  “……”

  余禹知道她说的九九是什么意思,却又不知道这句话被游戏场翻译后,传布鲁斯耳朵里又是怎样的,只好尴尬又不好意思地瞄了两眼布鲁斯,拉住还立在原地的男人,带着热乎乎的耳朵,迅速溜走了。

  ……

  等到两人回到宿舍后,之前情绪莫名陷入低落的凯丽已经恢复了过来。

  想着反正超英世界的人都只进入游戏场一次,余禹也就没费那个功夫去专门引导凯丽引导思索,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目前游戏场的情况后,三人就按照之前安排的那样睡觉去了。

  直到一阵“刷刷”的女生梳头声吵醒了余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