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黑发的少年如此说着, 将自己与欧尔麦特一样举起的右手放下。

  力量的共鸣在这一瞬间爆发,带起的龙卷甚至无法让人正常的站立,直到最后的风带起的灰石散开, 站在坑中举起代表着自己胜利的手的英雄, 只剩下了一人。

  欧尔麦特, 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呐喊着他的名字,但这个英雄却艰难的转过头, 看着自己身边的位置。

  ——我的旁边似乎应该还有一个人在才对。

  已经到达了极限的英雄这样想着。

  IBM看着自己眼前弱小的人类,它的主人已经被回收,与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那它也无法存在多长时间, 身体已经开始消散成黑色的粒子。

  【再见。】

  它模仿着自己主人的话语,如此说着,最后彻底消失。

  One For All的力量是怎样的呢?

  各色的光球激烈的碰撞着, 快速飞舞着, 但是用手触碰他们时,却温暖无比, 带来柔软的触感, 很难想象自己收集到的来自One For All的力量, 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与石板所制造的空间之中。

  在背后的是立起来的刀剑,那是罪歌的本体与他制造的另外的**,黑色的巨大的怪物盘腿坐在石板之上, OFA力量变成的光球在他们周围环绕着, 遥则是靠在他的身上,伸出手与那几个小光球玩闹着, IBM不悦的朝逐渐想要接近自己主人的罪歌伸了伸爪子还狰狞的张了张嘴,罪歌再一次变化成了遥的模样, 反击似的向IBM做了个鬼脸。

  一个是没有太多自我意识的黑色怪物,和世界观完全崩坏的刀剑,开始了宛如小学生一般的无声吵闹。

  “石板,我离开了,那个世界会怎样?”

  【消除您的存在,法则会修改他们的记忆。】

  “是么……”

  沉默良久,遥站起身挥了挥手,身后的IBM与罪歌互相示威的嘶吼了一声,才化作一黑一红两束光线回到了遥的身体之中。

  “石板。”他站在石板中央,挥退了OFA的光球,然后带上自己的兜帽,看起来毫不在意上一个世界的一切。

  “我们去下一个世界。”他这样说着,但环绕在遥身边的小光球却顿了顿,它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自己身上,透明的,好像是是么液体,却带有热热的温度。

  黑色的怪兽再一次现身,轻轻碰了碰带着兜帽低着头的少年,它看着自己尖锐的爪子上的透明水珠半晌,身后的翅膀猛地张开将少年包裹在其中,不再让任何人看见少年狼狈的一面,将其环绕着送进了传送的光圈之中,罪歌却没跟上去,他则是拿着小刀使劲戳着石板,砸的石板叮叮当当作响,嘴里还碎碎的骂着什么。

  【下一个世界的法则限制……】

  “混蛋石板闭嘴……”

  【我以为你不会让IBM前去。】

  “我就让一让那家伙……连话都不会说的大怪物……嘁……”被说中心事的罪歌并不否认,他不屑的哼了一声,手里随意玩弄着小刀,另一手比了个中指,毫不把石板放在眼中。

  “而且……”将手中的小刀收回身体之中,他学着遥的动作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自己也缩成了一个球形,最后化成了本体的太刀,立在了石板之上。

  “我不会安慰人,但是遥很难受。”

  所爱之人离开,与石板融合了的罪歌的地盘再次飘起了寒雪,象征着罪歌活动的红光消散,那一把太刀的身上再一次落满了雪花。

  ——如果不去西西里,就像没有到过意大利,因为在西西里你才能找到意大利的美丽之源。

  一面是悬崖,一面是海洋,丘陵与海洋的绝妙融合形成了美丽的西西里。

  但很显然,虽然居住在此地的人民都无比赞扬这座岛屿的美丽,但比起欣赏不知道多少年的美丽,他们更加在意与生存。

  战争中的西西里早已经失去了曾经自然与古典的美丽,而冠上各样理由的战争将这一块地方盖得满是硝烟与血腥的臭味,而在贫民窟,这个地方的罪恶更是不加遮掩,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孩子只能躲藏在路边或者小巷的夹缝之中,年龄稍大的孩子或者成人为了抢夺地盘和食物常有死伤。

  脏兮兮的小孩儿睁开眼睛慢悠悠的爬起身来,堪堪能辨认出来的金色的头发紧贴在满是汗珠的皮肤上,身上稍微显得有些厚实的衣物掉落下去,他赶紧一把抓出,辨认了老半天才反映过来这是他“室友”的衣物。

  “遥……”他张开嘴轻轻的喊着,但喉咙中像是被塞满了砂砾,嘶哑的,被磨得生疼,他摸摸自己的喉咙,却感受到了自己异常的体温。

  不管是多小的孩子都知道在贫民窟,生病就意味着死亡,更别说在当时对于普通人来说死亡率极高的感冒发烧。

  “Giotto。”乱七八糟的木板搭成的小房子仅仅只有不到一米的高度,同样满身污浊的黑发小孩儿从极小的门口处爬进来,怀中抱着发黑的半截面包以及一小杯清水。

  面包和清水被捂得温热,在贫民窟来说很难得看见的吃食就这样被随意送上,打量着黑发小孩儿已经干裂发紫的嘴唇,Giotto想着自己随时可能彻底垮掉的身体,推开了自己身前的吃食。

  但是下一秒他便被狠狠的按在了地上,虽然想抵抗,但已经开始变得虚弱的身体经不对方一点气力便已经投降。

  “吃。”与Giotto一样,长久未能进水导致遥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他伸出手捏了捏对方脸颊的位置,然后将发黑的面包狠狠塞了进去。

  “Giotto,吃。”遥看着自己眼前的金发小孩儿片刻,见对方终于肯吃东西,他才慢慢起身。

  别人都是在拼尽全力能够存活过这个冬天,但这个被他捡来的孩子,一个不会说意大利语,似乎还失去了记忆的东方的小孩儿,不仅在努力生存,更是在以难以想象的毅力让他这个注定无法存活的病号也撑下去。

  Giotto咳嗽几声,拿着面包囫囵的就着水咽下去,被填满的不仅是胃,让他的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但发烧引起的病症依旧存在,他生生的压抑住自己呕吐的冲动,掀开了自己身上发黑的被子。

  “过来。”他指指遥,又指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做了个招呼的手势,然后一字一顿,努力将自己的发音念到最标准的程度。

  遥歪歪头,眼睛眨了几下,那一双好看的过分的眼睛澄澈的有些不可思议,刚出生的幼崽学着金发的兄长那样,努力发出音调,有些不伦不类,他躺在了金发小孩儿的身边,两人一来一去练习着对于意大利人民来说有些过于简单的单词,直到睡意降临,贫民窟的两个小天使挤在一起互相蹭了蹭,然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只要挺过了最难忍耐的冬天,其他的季节就好过了不少,但是前提是能够渡过这个能够夺取他人生命的寒冬。

  然而Giotto一直在高烧,轻微的咳嗽,现在剧烈的好像快要把内脏一并咳出来,本来不是很高的体温,现在却有些烫手,原本还有些精神的孩子,现在更多是在半昏迷状态。

  他要死了。在贫民窟摸爬滚打多年,心智早已经成熟的不行的Giotto只是稍微有些不甘心,但是他却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现实。

  或许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会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得好受一些,但就连Giotto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他现在却满脑子想着那个脏兮兮的黑发孩子。

  要是我死了,那个黑发的小孩儿怎么办,他没常识,不会说话,没有记忆,长得还很不错。Giotto细细数着自己不放心遥一个人的地方,越想越难受,但难受着难受着,却又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笨蛋……”他呼出几口热气,强行撑着地面坐起来,但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就快要晕倒,但他却硬生生的撑住了,被咬的坑坑洼洼的指甲狠狠的戳进了自己的手心中,疼痛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要活下去。”他抓起自己身下藏着的一把钝了的小刀,然后将一把叉子藏在自己的袖口中走出了自己最后的栖息之地。

  被子,食物,水源,热源。

  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好。

  已经被高烧烧得失去了理智的金发小孩儿随手抄起旁边的木头,藏在阴影处,阴测测的看着各个地方活动着的人。

  木棍被折断,就用小刀,小刀被夺走就用叉子,失去了所有的武器就抓挠踢,就算手脚无法再动一下,他还有牙齿,还有额头,能咬,能撞。

  遥拿着自己抢来的面包,怀中小心的藏着鲜红的水果,虽然那水果被摔得有些破了,但却十分新鲜,他快速的向着自己的小板房跑出,食物总要快一点吃下肚子才会安心。

  他掀开小木板房前面挡着的木块,拿着食物赶紧爬了进去这才松了口气,他叫着Giotto的名字,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刚刚还视如珍宝的食物被随意的丢在地上,他惊慌的爬了出去寻找着那个金发的同伴。

  街道,小巷,水塘边,找遍了各样对方可能出现的地方却不见他的身影。

  被丢下了么?他抓着自己衣服的下摆,不安的扯着,一双眼睛涨得通红,脸色却苍白无比。

  失去了记忆,听不懂他人的话语,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单单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这样的念头只是稍微想一想便已经难以忍受。

  黑发的小孩儿越发着急了,他大喊着,嘶吼着,赤脚踩在有些结冰的地方,一时不察便整个人摔了下去,鼻子磕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血腥味溢满了整个口腔,遥随意的擦过了嘴角的鲜血和鼻头的血液,糊了自己一手也不在意。

  直到最后他听见了那轻轻的,却如同天籁一般的呼唤。

  狭小的巷子处似乎有穿着斗篷的人招了招自己的手,他露出的发丝是漂亮的金色,声音似乎有些含糊,但却努力说出了最为标准的发音:“过来。”

  Giotto。遥嘴唇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得无法说出任何话语,他上前站立在Giotto的面前,不等他适应黑暗的环境看清楚Giotto一眼,厚实的斗篷就将他整个人罩的紧紧的,手中更是被塞进了不少东西。

  视线也被那成人穿的宽大斗篷彻底隔断,遥歪了歪头,那稍微比他高一点的身躯靠在了他的身上,Giotto的头埋在了他脖颈的位置。

  “好好活着。”他听见靠在自己身上的金发小孩儿这样说着。

  然后,他感受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但那有些粘稠的液体,却滚烫无比。

  “Giotto?”遥小心的念着他的名字,手中的物品噼里啪啦撒了一地,他一手紧紧抱着金发小孩儿的身躯,一手罩在自己头上的斗篷的帽子脱下。

  红色的血液和黑色灰色的尘土交错的混在了金色的发丝之中,仅仅是看清楚那漂亮的柔软的金色头发的模样,他就已经剧烈的喘息起来,遥轻轻的叫着Giotto的名字,声音带着浓烈的哭音,他慢慢的向下看去,那滚落在血泊中的食物与用品更是刺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一只手将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下来罩在了Giotto的身上,然后用尽自己的全力将稍微还是有些重量的金发小孩儿抱起来,夜晚已经降临,唯一能够救下Giotto的医生,却不在贫民窟中。

  遥疯狂的奔跑着不敢停下一步,似乎只要他稍微停顿一下,自己怀中的金发小孩儿就会死掉一样,脚底以上快到小腿的位置已经变得紫红,那是人体冻得不行时才会出现的状况。

  身上裸露在外的地方从冷的发疼到现在的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从夜晚只有点点火光照明的贫民窟跑到了家家户户都带着亮光的城区,他努力辨认着门口挂着的木牌的标记,但由于不认识字只能看着上面的图形。

  他急切的一遍遍敲着那一户医生的住房,嘴中不停的念叨着“请”这一个字。

  那医生打开了房门,本以为是客人,看见的却是两个小乞丐,原本笑着的脸一瞬间便垮了下来,他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嫌恶的挥了挥手,嘴中似乎还骂着什么话,再也不看一眼只有他腰间这样高的小孩儿,直直将房门紧闭。

  但那大门却被什么阻挡住了,看着瘦小无比的黑发小孩儿却硬生生将那房门踹开,然后将抱着的孩子放到了柔软的病床之上。

  遥抓住了医生的手,刻在灵魂最深处的母语脱口而出,与才刚刚学会几个单词的意大利语融合在一起,他不停的喊着“药”还有“救”两个字,由于嗓子已经嘶哑的不行,说那两个字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的医生更是暴怒无比,他骂着比贫民窟那些人的言语还要腌臜一些的话,更是向遥拳打脚踢起来,想要将这两个脏兮兮的野犬丢出自己的家门。

  被殴打,被辱骂,他不还手,也不回骂,反正自己冻得已经失去了知觉,反之他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思维混乱到极致的黑发小孩儿只是不停地,一遍遍乞求着医生救救自己的同伴,他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钱币,掏出了自己身上最值钱的物品,但那将贫民窟的民众不当人看待的医生唾弃得更加厉害。

  钱币被医生用脚尖踢出门外,眼看着昏迷中的Giotto就要被抓着丢出去,原本趴在地上被打得全身青紫乌黑的遥顿时跃了起来。

  他抓住了一边放着的绷带,被逼到绝境的野狼的幼崽龇出了自己的利齿,遥拿着绑带狠狠的缠住了那医生的脖颈,他趴伏在医生的背上,一遍一遍的念着“救他”两个字,而每念一次,箍着医生的绷带便更加紧一份。

  直到脸上有些发青的医生留着鼻涕求饶,遥才松开绑带跳下去,但他却并没有放松,手上紧握着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亦步亦趋跟着那医生走动着,通红的满是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的每个动作,偶尔还低吼一声,似乎是在警告对方不要耍什么小动作。

  清洁,上药,缝合,包扎。头上顶着一把刀的一声竭尽全力将每一步弄好,明明是大冬天,背后却已经被寒湿,卷曲的头发更是贴合在脸边。

  整整快持续了一晚上的治疗,在天明之前医生贴好了最后一块绷带,但却不等他反应,只觉得自己头部一阵钝痛,眼前天昏地暗,高大瘦弱的医生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砰声。

  遥将手中锋利的手术刀挂在自己的腰间,强大的记忆力加持下他已经将之前医生所用的药物完全记住,天已经蒙蒙亮,但是还看不太清东西,他装着药物和绷带,翻出医生最为保暖的衣物将Giotto裹好,将柜子中藏着的大部分钱币带走,然后背着金发的小孩儿趁着夜色躲进了一旁的小巷中。

  不能再回去贫民窟,也不能躲在人多的地方,他飞快的查看着周围的商店,躲过早起的人们的视线,那一两运送酒桶的马车却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将Giotto放在了一边的木箱之后,铺上厚实的衣服以免他触碰到灰尘或者沾上泥水,遥从车上拖下一个干净的酒桶,然后藏在了木箱之后。

  一个晚上没有休息的他根本无法给那个医生造成什么较大的伤害,就算是昏迷估计也只是一会而已,而在此之前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们,只要等到马车开动,他们便能够离开这个城市。

  他小心的翻弄着携带的药物,Giotto的伤幸好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最影响他的却是高烧,他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温度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看起来却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

  钱也有了,药物也有备用,他焦急的抓着自己的手指,看着那天空的黑暗逐渐被驱逐,看见西西里的日出升起,一丝阳光开始洒落在这个美丽的城市,外面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马车的车夫与酒店的佣人一起搬着已经装好了酒的木桶,而外面巡逻的士兵,也开始多了起来。

  看着剩余的酒桶越来越少,遥抱起Giotto将其放下了酒桶中,年纪尚小的孩子躺在酒桶中还有很大的空隙,柔软的衣物垫在最底下,更是舒服了不少,他将药物和钱袋一并丢了进去,然后彻底将木桶的盖子卡住,并且留出一些缝隙用来透气。

  然后紧盯着那马车的位置,等车夫坐在前面,酒店的人离去之后,他便带着Giotto跑上去。

  但现实总不如人意……

  大道上巡逻的警官突然变得焦急嘈杂了起来,他们互相交流着话语,原本行走的步伐改为了奔跑,这样的变化让周围的行人小声讨论了起来,遥抱紧了身边的木桶,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马车的位置。

  快点……再快点……

  他焦急的催促着,看着那门扣摆放的酒桶数量越来越少,直到车夫离开,然后酒店的店员也离开,他死命的扛起了那重的有些超乎想象的木桶,肌肉已经开始疼痛起来,身上之前被医生殴打的伤口也呼应着开始宣告自己的存在,一时半会儿不能分辨自己哪里疼哪里不疼。

  马车开始行驶,刚开始慢速,之后开始逐渐加快,双脚已经满是小石子划出的血痕的小孩儿抱着一个比他还大的酒桶在后面追赶着,然后他一个用力将酒桶投进马车,而在他自己翻上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鸣笛的声音。

  穿着巡逻警/察衣服的男人在后面追赶着,他吹着口哨,手中举着枪支挥了挥,而他的身后则是跟着那之前被遥打晕的医生。

  遥抓着马车落一跳便落在了其中,他探出头看着那些在后面追着的士兵半晌,又缩了回来摸了摸装着自己同伴的酒桶,接着如同敲门一样,轻轻敲了敲那酒桶的木壁,最后在跳下马车之前,在木桶之上,用手术刀刻下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体。

  他说:ありがとう。【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世界是《家庭教师》,不过背景是在初代时期

  遥失去记忆了,是有原因的,之后就会写出来。

  我之前好像说这一个世界很甜,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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