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镣铐之下>第53章 往事·二十八

  2003年,三月

  德拉科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回吻着她,同时轻轻把她拉向自己,又小心地避免弄疼她的左臂。她吻着他,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脖颈,描摹着他下巴的弧线,把他拉得更近。她努力把属于他的每一处细节都深深刻入脑海—他身上森林和纸莎草的气息,他在她指尖之下跳动的脉搏,他紧贴着她的嘴唇,他的味道…

  这都是她应得的。她将自己的脸颊贴进他的手掌,感受着他的嘴唇温柔地亲吻着她的。

  良久之后,她挣脱了开来。

  "我得走了。"她说。

  他没有试图拦住她,但是他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便又一次伸手抓住了她。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从牙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回到这儿来,回来找我—如果你需要什么的话。"他最后说完,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赫敏怔怔地望着他,想开口告诉他她会的。可是她强迫自己把话咽了下去。

  "我得走了。"她重复道,然后逼着自己转身离开。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

  赫敏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随后幻影移形回到唐克斯家门口。她迅速敲了敲屋门。

  门立刻打开了。弗雷德带着一脸怀疑的神色低头看着她。

  "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温德尔和莫妮卡·威尔金斯,他们住在澳大利亚。"她答道,用坚定地目光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双肩如释重负地松弛了下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按在胸前。

  "梅林啊,我们还以为我们失去你了。我们醒来之后怎么都找不到你。"

  "我—我那时候在大出血,没有办法在原地等你们。我必须尽快找人帮我治疗。"她含糊其辞地解释道。

  弗雷德摇了摇头,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我还是没弄明白,一分钟前我们明明还在战斗,然后就突然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远远扔到了屏障外面。我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毒角兽碾过一样。所有食死徒全死了,而你也不见了。哈利和罗恩都吓坏了,想要彻底搜查附近。"

  "一定是有人用了什么黑魔法,结果事与愿违。"赫敏边说边取出她的药箱,拿出一瓶滋补剂和一瓶止疼剂递给弗雷德。

  "这也是我们能猜到的最好结果。"弗雷德做了个鬼脸,把魔药喝了下去。"我们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那里居然有那么多人埋伏。我们一回到这里,罗恩就把哈利骂得狗血淋头,到现在都没停。"

  他随即正色看着赫敏。"他的肩膀伤得很重。"

  赫敏严肃地点了点头。"我看到了全过程。"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那道救了他的咒语是你施的,对吗?"

  她短促地点头。"明天就是满月了,实在没有太多选择。"

  "嗯。我绝对不会为这个怨你一句。乔治出事之后,我就说我们应该杀了那群狗娘养的混蛋。哈利对此还有些担忧害怕。但他就是个十足的傻逼,居然不顾你没有战斗经验就拉你上战场。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至于代价什么的,我才不在乎。"他抬起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

  她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主张使用致命诅咒。如果有人因为看到我使用它们而感到惊讶,那只能说他们一直没有注意过我。"

  "罗恩在里面。我已经累成狗了。"弗雷德替她推开了一扇门。

  罗恩正坐在床上,受伤的肩膀只是被草草地包扎了一下。为什么这么多的凤凰社成员在战场上拼搏了这么多年后,却仍然不能完成基本的急救治疗?赫敏直到现在仍对此感到困惑。

  "蜜恩!你还活着!"罗恩一见到她就几乎哭了出来,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

  "抱歉。"她边说边快步朝他走去,把他牢牢按回床上,然后挥动魔杖解开了他肩上的绷带。"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哈利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进怀里抱住。"对不起。我还以为他们把你抓走了。我把所有的尸体都翻遍了,但就是找不到你。我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想到他们会有那么多人。"

  赫敏挣脱了他的拥抱,抽身退开。"我现在得帮罗恩治伤,哈利。"她声音紧绷。

  罗恩的肩膀已经面目全非。那个没有变形的狼人深深咬进了他肩膀的肌肉,撕下了大块皮肉。损伤非常严重。还好有人—大概是莱姆斯—在罗恩的伤口上撒了一整瓶银粉与白鲜混合物。

  "你去哪儿了?"哈利问道。"我们到处找你。"

  "我受伤了。"她努力压低声音回答。她清理着罗恩伤处的血迹、结痂的粉末和草药,以便检查他的伤势。"我在大出血,需要一个有治疗经验的人来帮我。"

  她递给罗恩一小瓶止疼剂。他刚咽下去,她便对着伤口施了一道清洁咒。罗恩登时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气。

  魔法生物的嘴部实在脏得可怕,尤其是满月前夜、被吃人的欲望侵占意识的狼人。

  "是谁?"哈利追问道。

  "中立方的人。穆迪帮我联系的。"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混蛋。"罗恩皱着眉头咕哝道。赫敏把狼毒药剂揉成药膏,涂在他肩膀上撕裂最深的伤口里。"任何在这场战争中保持中立的人都是懦夫。如果我们输了,他们以为会最后发生什么?我才不会相信他们。"

  "不是每个人都天生适合上战场搏斗的,罗恩。"她轻声说,觉得自己有义务去维护那位杜撰出来的治疗师。

  "我知道。我也一直都在提醒哈利。"罗恩狠狠地瞪了哈利一眼,哈利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至少我们都活着逃出来了,不是吗?"哈利反驳道,一屁股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要不是赫敏在我们回去之前先帮你治了一下,结果很可能就不一样了。"

  "比起你需要她去实施你那蠢到家的自杀式营救计划,凤凰社更需要赫敏去做一个治疗师。"罗恩咬牙切齿。"要是穆迪和金斯莱听说了你做了什么,绝对会说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话。"

  赫敏把药膏清理干净,将那些被吸出的毒素用魔杖尖抽走,接着又在伤口上撒了一层厚厚的银粉与白鲜混合物,然后才开始包扎。

  她试图只用一只手把纱布裹紧,但右臂却因为筋疲力尽而颤抖了起来。第五次尝试仍然失败后,她向后退了几步,翻出药箱里的增强剂,想用一只手拔开塞子。最后她还是放弃了,直接用牙齿咬开瓶塞,吐在桌子上,喝下了瓶中的魔药。

  她右手的颤抖终于减轻了。

  "哈利…"她低声说。"我需要你帮我一把。我没办法只用一只手来帮罗恩包扎。我需要你在我包扎的时候保持纱布的张力,保证白鲜停在正确的位置不会移动。"

  哈利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的胳膊怎么了?"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赫敏左臂的夹板。

  "只是一道诅咒而已。"她耸了耸肩。"我必须把骨头移除,让它们重新长出来。"

  哈利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起来。"对不起。"

  "没关系。没有生命危险。"她说。"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让所有的地方复原。那么,在我包扎的时候,你就抓住这里。然后—当我把它绕过来的时候,我也需要你按住它。张力不用太大,只要足够固定住一切就好。"

  终于包扎完罗恩的肩膀后,赫敏开始治疗他身上其他的伤口。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开他右腕上的枷锁,于是她只能一边转动着枷锁一边为他治伤。一切完成后,她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

  "它没有办法痊愈。"她神情严肃而冷静地对罗恩说,朝他的肩膀处点头示意了一下。

  罗恩面色苍白,脸颊上的雀斑显得格外突出。"我知道。莱姆斯告诉过我。"

  "离满月的时间太近了,以后你每个月都会感觉到它的。"

  他飞快地点了下头。

  "莱姆斯也许已经和你提过了。明天晚上我们不得不把你隔离起来,直到我们弄清楚满月对你的影响究竟有多严重。这—这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变化。你今后必须更加小心。当你生气的时候,你不一定会意识到你已经变得多么强壮好斗,直到你做出一些真正危险的事情。你—你有可能会不小心杀死别人。"

  "他不会的。"哈利辩解道。

  赫敏绷紧了下巴。"罗恩不是我治疗过的第一个被狼人咬伤的人,哈利。这绝不是他的错,但如果我们做出大意的决定,他就可能会伤害到别人。在接近满月时被咬留下的影响绝对忽视不得。如果狼人在满月当夜见不到月亮,它的愤怒和攻击性就会隐藏在表面之下,等待机会爆发出来。罗恩也有这种潜在的危险,我们需要为此做好准备。"

  "那么, 也许你之前就该像我们计划好的那样把他救出来。"哈利双臂交叉在胸前,下巴抽搐了一下。

  赫敏闻言瑟缩了一下,觉得脑袋里的血液在不断被抽走,整个房间在她眼前微微摇晃起来。

  "哈利,闭嘴!"罗恩勃然大怒,气得满脸通红。"这他妈是你提出来的狗屁计划!赫敏压根就不该去那里。她怎么可能有办法把我救出来?"

  哈利此刻只想和罗恩大吵一架—赫敏可以从他的神情中看出来。每当有人受伤之后,他总是很生气。现在金妮不在,没有人可以给他安慰或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是因为内疚才大发雷霆。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己的感受,也无法阻止自己去感受到它,最后只能被无尽的痛苦折磨得体无完肤。

  "我尽了全力保护罗恩。"

  "是啊,我看到你为了保护他都做了什么。那你用的是什么诅咒?"哈利问道。

  她迎上他的目光。"那是我在做研究的时候学会的,是除了不可饶恕咒之外,为数不多的能快速杀死狼人并阻止他们继续攻击的咒语之一。"

  "那是黑魔法,"哈利说,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可能是我见过的最黑暗的咒语之一。"

  "我认为罗恩值得我这么做。"如果不是她的魔力已经透支,她会立刻一道毒咒把哈利甩到房间的另一头去。

  "我们本可以用昏迷咒把他打倒的。"哈利说。

  "是吗?你是说你愿意押上罗恩的性命去赌吗?在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救了他之后?"她气得声音发抖。"我知道后果。我也接受。所以我用了它。"

  "那又怎样?你就突然变成战场专家了?宁可选择撕裂自己的灵魂,也不相信我们可以用光明的魔法取胜?"她可以透过哈利眼中的怒意看到他的伤痛和恐惧。"它会进入你的灵魂,赫敏。那是赤裸裸的黑魔法。就算战争结束,黑暗也会留在你的内心里。它永远不会消失,它会永远存在于你的体内,存在于你的魔法里。"

  他抓住她的肩膀,她能感觉到他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他看起来快要哭了。

  "我不在乎。"赫敏猛地挣开了哈利的手,扬起下巴。"我想要赢。只要能胜利,我才不在乎我的灵魂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然后她嗤笑一声。"拿我的命去冒险的时候,你可是干脆得很,恕我真的看不出我的灵魂对你来说还能重要到哪里去。"

  哈利猛地后退了一步,呆呆地望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那好,"他终于开口,"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们,那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了。相信我,我不会再叫你一起去做什么了。"他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赫敏无力地倚在墙上。罗恩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悲伤而又无可奈何。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你还是认为我们只有使用黑魔法才能赢吗?"

  赫敏的左臂因为骨头再生而抽痛着,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企图杀死所有人的是伏地魔和食死徒,不是我们。有那么多的人需要我们去保护,没有什么手段是我觉得不值得的。"她边说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以免泪水刺痛。

  "你知道哈利做不到的。"罗恩严肃而认真地说。"如果他认为放弃光明转向黑暗才是获胜的唯一途径,那他为之奋斗的一切就都会毁于一旦。他的梦想是在战争结束后一切都能恢复正常。但如果他选择了黑暗,他就无法实现这个梦想了。"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妨碍其他人。"

  罗恩无言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所以你还是认为其他人都应该使用黑魔法。包括我,包括你自己,包括DA还有凤凰社的其他人。"

  "我一直都呆在医院病房里,罗恩。"她已经太累了,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做任何手势。"无论你们在战场上是输是赢,我所看到的都只有代价。有时候,你和哈利似乎都没有意识到,我们还能承受的牺牲有多么少。哈利想的是他和他的家人能在战后过上正常生活,但这场战争根本远不止如此。如果我们输了,你觉得抵抗军会是什么下场?麻瓜世界呢?对哈利来说,麻瓜世界里没有任何他在乎的人。而你甚至连一个麻瓜也不认识。但我的父母在那里;我的小学同学,我的祖父母和其他的亲人们,他们都在那里。如果我的灵魂就是保护他们—保护你们的代价,那—那这就不是'代价',而是'交易'。"

  她直起身子,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我得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她说完便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间。

  其他人所受的大多都是些能够轻松治愈的伤。与食死徒搏斗留下的伤往往呈现两种极端,不是轻伤就是致命伤。

  查理身上多是瘀伤,以及一道诅咒留下的血流不止的擦伤。之前等待她回来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服下了两剂补血药。弗雷德有脑震荡和内伤,赫敏很快就帮他治好了。

  唐克斯手腕处的扭伤有些严重。但赫敏只用了几分钟就完成了全部的施咒和涂药步骤。

  "真高兴看到你还这么有精神。"唐克斯神情严肃地看着赫敏。她的头发此刻又黑又软,里面掺杂着几缕灰白。

  赫敏扯出一个乏力的微笑,按摩着唐克斯的手腕,以便魔药能够被皮肤完全吸收,从而缓解肿胀。

  "是谁训练的你?"唐克斯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问道。

  赫敏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按摩。"我在欧洲各国都接受过训练。"

  "别跟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我记得你以前战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唐克斯的眼睛紧盯着赫敏。"你现在和那时候完全判若两人,招招致命。虽然你的确缺乏实战经验,但你所知道的东西显然远远超过你身为一个治疗师应有的水平。一定有某个相当危险的人训练过你。"

  赫敏一声不吭。

  "你今天杀了多少人,赫敏?十个?十五个?你自己知道吗?"

  赫敏的下巴开始颤抖,她咬紧牙关强迫颤抖停下来。

  "在这之前你杀过人吗?你没有。我记得的。今天是第一次,你甚至都还没有时间去想它,是不是?"

  赫敏一阵畏缩。

  "你是不是被卷进了什么麻烦?"唐克斯问道,伸出手来覆住赫敏的手。

  两人间沉默了一瞬。

  "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全部用上。"最后,赫敏开口答道。

  "是谁?你认识什么人战斗起来如此致命?我是穆迪手把手教出来的傲罗,所以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风格。也不是阿米莉亚·博恩斯。也不是沙克尔。"

  "我没有权限把这些信息告诉别人。穆迪全都知情。你可以去向他核实。"

  唐克斯眨了眨眼睛,盯着赫敏看了几秒钟。

  "那道诅咒,你用来救罗恩的那个,我之前有所耳闻—想必你是深入研究了黑魔法才学会的。你得确保自己今晚不会一个人呆着,无论你等会儿要去找谁,都应该事先告诉他一声。"

  赫敏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左臂传来的疼痛让她的注意力越来越分散。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疲惫不堪,远远超出了增强剂所逆转的范围。

  "莱姆斯还好吗?"赫敏问道。她只剩下莱姆斯和哈利没有检查过了,但她知道唐克斯会在回到这里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去检查莱姆斯的状况。

  "他没事。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他了。你知道的,他无论受了什么伤都能很快痊愈。他出门去向金斯莱报告了,告诉他我们已经把罗恩救回来了。"

  "那就好。"赫敏点点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赫敏!"她脚下一软,被唐克斯一把扶住。"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很好。我只是不习惯上战场,身体素质不如你们那么好。"赫敏回答,试图从唐克斯身边走开。

  "那时候我们都失去了知觉,可你却不见了。"唐克斯的双眼眯了起来,然后又突然睁大。"是你施了诅咒杀了所有人吗?"

  "不是的。"赫敏赶紧摇头否认。"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你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对不对?你的老师—他来找你了。"唐克斯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你到底受了多少伤?你拼命掖着藏着的那个强大而又致命的人究竟是谁?"

  赫敏绞尽脑汁,迫切试图想出一个能让这位前傲罗满意的解释。

  "去问穆迪吧。如果他愿意告诉你,我也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隐瞒。"

  "你的情报权限等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唐克斯诧异地瞪大眼睛问道。

  "这个我也不能告诉你,你知道的。"赫敏边说边把胳膊抽了回来。

  "好吧。"唐克斯说。"那就告诉我你当时到底都受了些什么伤。我想这总不是机密了吧。"

  面对这个问题,赫敏也想不出任何说谎的理由了。

  "我被刀刺伤了。伤在肺部,肝脏上也有划伤。现在已经修复了。"

  "该死!那你怎么还能站在这里?!非魔法伤害虽然可以迅速修复,但这并不意味着不会对身体造成巨大伤害,这一点你绝对比我更清楚。你应该在床上好好躺着,应该是我们来照顾你才对。"唐克斯低声怒道。

  "如果我告诉别人,就不可避免会引出一些我无法回答的问题。"赫敏轻声说。"不会有事的。我只需要在做完一切后好好睡一觉。现在只剩哈利了。帮他检查完之后,我就会去休息的。"

  "好吧。"唐克斯后退了一步,让赫敏离开,但她的眼睛里仍然盈满了怀疑和担忧。

  赫敏一走出房间便再也支撑不住地靠在墙壁上。她用尽全力把剩下的药品都收拾妥当,重新撑起身体,去找哈利。

  他坐在屋顶上,抽着烟,凝视着下方的池塘。他周围散落着几十只烟头。

  他注意到了她,但没有起身向她走过来,几乎连动也没动一下。她只用一只胳膊勉强支撑着自己,笨拙地从顶窗爬了出来,差一点就要失去平衡摔倒,但她还是决然地稳住了自己。

  以她现在的状况,如果从屋顶掉下去,她可能会死。她鼓起勇气,朝哈利走去,尽量不往下看。

  "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赫敏?"他在她走近时问道。

  "一场战争,"她轻声说,然后伸出手把他的脸转向她。他头上有一道伤口,苍白的皮肤还在因为刚刚被洗掉的血迹而微微泛红。他的神情悲伤,疲惫,还有愤怒。

  "是谁变了?你还是我?"他问她。她的手指穿过他额前的头发,将那些发丝轻轻拨开,好让她能帮他治愈伤口。

  "是我。"她承认道。

  "为什么?你认为我做不到吗?"他问,"你是在做好我会失败的准备吗?"

  她朝他施了一道诊断咒。他有两根肋骨骨折,腹部还有瘀伤。她轻轻推着他躺下,然后开始治疗。

  "我认为你能做到。但是—那个预言,只不过是和掷硬币一样五五开的结果罢了。邓布利多死后—"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死亡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只差一道诅咒而已。"她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不能袖手旁观地等着那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自己降临,然后假装知道我们能赢,尤其是在有这么多人依赖着我们的时候。你所拥有的一切,你爱别人的方式,那些都是纯洁的,也是强大的。但是—到现在为止你已经阻挠过汤姆多少次了?婴儿的时候一次,是因为你的母亲;一年级一次,二年级又是一次。然而他现在依然存在着,依然在和你战斗。我不想骗自己去假设我们已经把什么都做到'足够了'。"

  "所以你不认为善良和正义必然会胜利。"哈利的声音带着沉重的责备。

  "赢家永远会说自己代表善良和正义,但那是因为那些史书本就是由他们自己写的。至于道德优越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我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她边说边低声念出修复骨折的咒语。

  "但你说的那是麻瓜历史。巫师不一样。巫师的世界也不一样。"他的语气仍然严厉。

  赫敏摇了摇头。哈利的表情带上了痛苦之色,移开视线望向天空。赫敏开始将化淤膏涂抹在哈利的腹部和肋骨上,轻轻地揉着圈。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哈利说,"你以前对待事情比我还要公正。你的SPEW呢?以前那个女孩绝不会说出'黑魔法值这个代价'这种话。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个女孩在拼命救科林·克里维的时候,就已经死在病房里了。"

  "科林死的时候我也在场,赫敏,但我没有变。"

  "我永远愿意付出一切所需要的代价,哈利。我们在校园时代经历过的所有的那些冒险,只要我加入,那就是我的全部都加入了。也许你只是…从来都意识不到我究竟愿意为你付出多少。"

  "这不是为了我。"哈利摇着头说。"你不能告诉自己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我也决不会要求你这么做的。"

  "我知道,"她看向别处。"这不是为了你。这是为其他的每一个人。你必须尽你所能去赢得胜利。我也一样。"

  "可你在拼命把自己往外推。"哈利坐了起来,语气生硬地说。"也许你以为我察觉不到,但我看出来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都像我的亲姐姐一样。但现在—就好像每次我们的友谊出现裂痕时,你就会走上前,往那道裂痕里再砸进一块楔子。我就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的声音听上去几乎快要哭了。他盯着她的双眼仍然满是伤痛和怒意。她觉得自己动摇了。如果她现在坦白一切,也许就还能挽回。也许就还有机会。

  尽管他脑海里的那些空间已经被金妮填满封存—他还是意识到了,他能感觉到赫敏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她的第一个朋友。她最好的朋友。他向她伸出了手。如果她也伸手握住—

  她哀伤地望着他。"那些裂痕一直都在,哈利。最原本的那个我,她也一直都在。只是这场战争让你看到了她的本貌而已。"

  他收起了所有的表情。"那好吧。"他站起身,向屋内走去。

  赫敏在原地枯坐了好几分钟,才攒足了力气沿着屋顶爬回顶窗。

  她找了一把扶手椅,把自己整个身子蜷缩进去。她太过疲倦,连手臂骨骼再生的刺痛也挡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

  几小时后,她猝然惊醒,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凉,冻得牙齿直打颤。她睡着的时候才刚过正午不久,但此刻,整座房子已经变得昏暗而安静。

  她冷得发抖,抓起魔杖,对自己施了一道保暖咒。这并没有让她从那股冰冷的寒意中解脱出来。

  她觉得—有什么在看着自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她的脊椎骨底部传来一阵隐隐的痛楚,犹如冰冷的卷须一般慢慢地向上攀爬。就好像她被某种东西感染侵蚀,而它在她体内肆意蠕动着,试图麻痹她全身。

  她举起颤抖的右手对自己施了一道诊断咒。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诅咒。

  然而什么结果也没有。

  只有疼痛冰冷的感觉在不断蔓延,穿过她身体的每一处,笼罩住她的胸骨和整个胸膛,直到她连呼吸都痛了起来。

  这种感觉既可怕又难受,却同时引诱着她投降屈服。

  这种痛苦是一种解脱。就像她无数个夜晚独自坐在厨房里,划伤自己的手臂,直到切肤之痛盖过所有的一切。

  这种痛苦也是一种释放。就像鲜血扑面而来的腥甜味道。

  她猛地站了起来。

  这是她使用黑魔法的后遗症—自我毁灭倾向。幻觉。

  当她想起这一点时,这些感觉就变得熟悉了起来。唐克斯说得没错。她应该找到一个人陪着她。一个能帮助她撑过去的人。

  她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此刻已经是午夜了。她向查理曾经住过的房间走去。他们相处得并不融洽,但他不会反对她握着他的手。她很冷。他可以和她说话,帮助她集中精神—

  房间是空的。

  她又去了弗雷德的房间。也是空的。

  她继续去找别人。

  罗恩已经睡着了,在梦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她把一剂无梦酣睡剂灌进他的喉咙。看着他安静下来后,她又取出一剂能够复位她手部韧带和肌腱的魔药,拔开塞子吞了下去。

  哈利睡在罗恩床边的椅子里。罗恩被抓以后,哈利就一直没有睡过觉。明天晚上就是满月了,莱姆斯会变形,唐克斯一定在陪着他。

  她茫然地走出房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彻骨的寒冷让她几乎承受不住,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阵疼痛。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就快深陷在这股寒冷之中。

  "回来找我—如果你需要什么的话。"

  她强撑着脚步迈出大门,幻影移形来到怀特克洛夫特。

  她走到棚屋前,手指已经触到了门把手—然后她僵住了。屋内的灯都灭了。

  当然了—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这只是一处会面地点罢了。他又不住在这儿。自她离开以后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他可能已经睡着了。在某个有床的地方。

  又或者,他还在忙别的事情。

  除非发生紧急情况,否则她就不应该召唤他。她答应过他她不会的。她向他保证过的。

  她不能因为自己今天过得不好就召唤他。

  那是拿他的身份去冒险—会危及他—会危及凤凰社。

  她的手一下子缩了回去,转身离开。

  如果她能再幻影移形一次—格里莫广场总会有人醒着。她抓紧她的魔杖,闭上眼睛。

  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死死拽住了她的头。她双膝一软。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世界慢慢地重新在她眼前聚焦时,她意识到自己正仰面躺着。她望着夜空。繁星在她头顶闪烁着,在明亮的月光里显得有些晦暗。好冷。

  这一天太过漫长了。

  她觉得浑身的皮肤悚然战栗,疼痛彻心彻骨,仿佛有什么东西存在于她的体内。存在于她的魔法里。她想要把它从自己身体里切除干净。只要能找到那处地方。她就可以用一把尖刀切开皮肉,把它彻底剜掉—这样它就会停下来—不再继续肆无忌惮地在她体内蠕动。

  她把指尖死死嵌进胸口,用力撕扯着。

  "格兰杰—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她意识到自己被抱离了地面。一双炙热的手紧紧环住她的身体,驱散了寒意。她太冷了。她贪婪地索取着那股温暖。

  她大概是神智不清了—因为德拉科就在她眼前,穿着一身麻瓜的衣服。除了黑色长袍,她还从没见过他穿别的衣服。

  她紧紧地靠在他身上,觉得他就像个热气腾腾的火炉,驱走了在她体内不断爬行、蠕动的寒冷。

  "我今天杀人了。"她说着,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即使打扮成了麻瓜的模样,他身上气味还是和原先一般无二。"我以前从来没有杀过人。可是我今天甚至没有算过我究竟杀了多少人。"

  他的双臂紧紧搂住她的后背。

  "唐克斯说—我今天用了那种黑魔法,不该一个人呆着。但是—我没有人可以去找。每个人都已经有了某个人—某个他们可以去找的人—"

  "可是你没有。"

  她点了点头。

  "你用了什么咒语?"德拉科问。"什么样的黑魔法?"

  "我碳化了一个狼人。他在撕咬罗恩的肩膀。明天就是满月了,用昏迷咒的话根本来不及。"

  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产生幻觉。也许她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德拉科热得像火炉一般,身上穿着一件胸前印着"Oxford"字样的浅灰色卫衣,以及—牛仔裤?

  这该有多可笑啊…简直滑稽。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要放声大笑。

  "难怪你会冷。"他低喃道。

  她突然听到了幻影移形的声响,于是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在一家豪华的麻瓜酒店套房里。

  她困惑不解。虽说幻觉毕竟是幻觉,不可能有什么规律和实际的意义,但这也太奇怪了。

  她抬头望着德拉科。"你觉得,这就是我的潜意识认为我想要的吗?"她问。"就像这样…和你一起呆在麻瓜世界里?"

  他的表情难以捉摸。

  "你想要什么?"

  她怔怔地望着他,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我不想永远都孤身一人,"她哽咽着说,"我不想去爱一个人的同时还要担心害怕如果他们最后知道了一切就会受伤。哈利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一直都想要有朋友—但我总是太古怪,太书呆子,太笨拙。所以我总是一个人。没有人想成为我真正的朋友。哈利是第一个愿意让我和他做朋友的人。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为了保护他而把他推开。罗恩也是。我的—父母也是。然后—我身边就一个人也没有了。我必须站得远远的才能去爱别人。我真的好孤独—"她用手捂着脸抽泣着。

  "你父母怎么了?"

  她的嘴唇扭曲了一下。"你杀死邓布利多后,我就对他们施了遗忘咒,把他们所有关于我的记忆…全部抹掉了。所以对他们来说,我就完全没有存在过。然后我把他们都送走了。我想,如果战争很快就能打完,我就可以再把他们接回来。可是一旦过了五年,这种遗忘咒就没有办法逆转了。"

  德拉科身上散发出的热量仿佛穿透了她的肌肤,一直渗入她的内心深处。他抬起一只手抚上她的脖子,她便情不自禁地靠了上去。

  "你不必孤身一人,格兰杰。"

  她想去相信他的话,可是她的思想却无法平静下来,屈服于他的安慰和诱哄。它从来就没有平静过。那里总有一些她无法忽视的认知、内疚还有后果—她不能假装自己不知道。即使她现在神志不清,但她也知道,有一些事情是过于危险的,她不能放任自己听凭感觉去做。

  她试图推开他,但他牢牢守在她身前,如砖墙一般坚固。

  "为什么?因为你吗?"她苦涩地说。"我不可以—我不能去在乎你。如果我在乎你,我就没办法利用你。你是我能让其他人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所以我不能…"

  "那就利用我吧。"他说罢便凑上前去想要吻她,但她猛地缩了回去。

  "不。我不能。我也不想—我不想那样对你。你不该被这样对待—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她想挣开,但他就是不肯放手。

  "你不必为了保护我而把我推开。"他用那种熟悉的严厉声音说道。"我能承受。你可以不用再孤独。我不会会错意的。我知道你只是希望能有个人陪着你。放心,我不会过度解读的。"

  她不停地挣扎。

  "我也是孤身一人,格兰杰。"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着他衣服的布料。

  "我—"她刚开口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将她的反对和抗议尽数吞进了口中。他的嘴唇与她的紧紧相贴,他的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她偎进他怀里,回吻着他。

  随后他放开了她的唇,吻了吻她的前额,把她推到身后的床上。

  "休息一下吧,"他边说边在床沿坐了下来,"我哪儿也不去。你需要做什么能让情绪稳定下来的事,就做吧。"

  他向后靠在床头,握住她的手。

  赫敏靠在他的胸口,回握住他的手,将他的胳膊拉到自己胸前,垂下了头,把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她专注地调整呼吸,用他的体温抵御周身的寒冷。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与她的交缠相绕,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她合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感受着他。她能听到他的心跳。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是她让他活了下来。

  她把嘴唇贴在他的手指上,感到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她抬起头,凝望着他。

  他也低头回望着她。她松开他的手,伸手去触摸他的脸,而他一动不动。她微微支起身子,朝他靠得更近了些,嘴唇拂过他的脸颊,渐渐向上,停留在他的前额。随后,她顿了片刻,吻上了他的嘴唇。

  他就像火一样炽热。

  她不知道这次之后,她还有没有机会再和他在一起,而眼下这一刻又是否就是她所能得到的全部。

  她缓缓地亲吻着他。她用双臂搂住他的脖颈,把他拉向自己,直到他的胳膊绕过她的后背环紧她的身子,他的嘴唇开始贴着她的移动着。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所做的一切是在坚持还是在放手。

  她的手指穿进了他的头发里。

  他的手向上抚到她的后脑,抽出她辫子里的发卡,又帮她取下左臂的夹板。她垂下眼睛,打量着新长出来的骨骼,还有手腕内侧的所有伤疤。他把手指伸进她的发丝抚弄着,直到她浑身一颤,抬起头看着他。

  他们的亲吻是那样缓慢。没有愤怒,没有匆忙,也没有内疚。只有绝望。因为他总是能让她感到绝望。

  她不停地吻着他,像她一直以来想要的那样—她一直以来暗自希望她可以的那样。

  她可以。哪怕只有一次。

  他的双手再次捧起她的脸。她贴着他的嘴唇发出一声低低的啜泣。

  "这样—我想要的就是这样。"她对他承认道。"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希望能像这样和你在一起。"

  他顿住了。她感觉到自己的泪水顺着他的手指滑落了下去。"对不起。我很抱歉之前不是这样。"他说着,把她拉得更近,拇指腹轻轻擦过她的颧骨。

  他一直都是这样温暖吗?有时候她会想,在她治愈他之后的那个晚上,那些与他相拥而吻的记忆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还是说那一晚她醉得太过厉害,从而自己在脑海中制造了一场臆想,并在她感觉不到周围的一丝温柔时不断地重放。

  "没关系。"她把头埋进他的肩窝。

  "有关系。让我现在就给你。"

  他捧起她的脸,把她的嘴唇拉了回来,吻住了她。缓慢的、带着欲望的吻。

  他就像一颗恒星,在光年之外闪耀着冰冷的光芒,但当所有空间彼此相连,他的热量就是无穷无尽的。

  他深深地吻着她,双手滑过她的身体,手指抚摸着她的脊椎和肩胛骨,在她的皮肤上掠过。他脱下她的衬衫,顺着她的锁骨一路吻了下去。他的手指缠住她的发丝,拉着她的头向后仰起,嘴唇紧贴着她的颈根处。她只觉得那双手就像家一样。

  她拽着他的衣服,直到他自己用手把它扯了下来。她把他的脸拉回到自己跟前,又一次吻住他。她的手指描摹着他下颚的弧线,沿着他脖子的肌腱,划过他的双肩。他比之前更瘦了,身上有那么多新的伤疤,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对他的身体感到陌生了。

  他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解开她的胸衣,手掌覆上了她的乳房。他的唇在她的胸骨上流连,直到她的头向后高高仰起,喘不过气来。他的触摸留下的热度仿佛在她体内燃烧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全身火热,近乎灼痛。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所有的反应都深深烙进心里,这样他就能永远知道,永远记住。

  对她来说,这并没有太快,也并没有太多。他按照她所希望的那样,极尽缓慢而温柔。

  当他将自己慢慢推进她的身体里时,他的目光紧锁着她的脸庞。"这样还好吗?"

  她轻喘了口气,点了点头。因为确实很好。一点也不疼。真的很好。

  "这很好。"她攀住他的肩膀,感觉到手指下他符文处的伤疤。

  他的前臂环绕着她的头将她框在其中,手指在她浓密的发丝间缠绕收紧。他开始缓缓抽插起来。他垂下自己的前额,与她紧贴在一处。

  他又一次吻了她。那一刹那,某种可能成为永恒的东西就此铺陈而开。

  起初,一切都是那样缓慢,让她几乎忘记了之后还有更多。但他们本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这样就足够了。他的重量、他的温暖、还有与他肌肤相亲的触感。她贴着他的肩膀呼吸着,鼻翼间萦绕的满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橡木苔的味道,夹杂着雪松和纸莎草的气息。这一切之下,还有他汗水的气味。

  她与床铺的接触从来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对她来说,那里只有冰冷和空虚,而她只能祈祷无论做什么样的噩梦,也不要可怕到让她后悔躺下来。

  可是,这里一点都不冷。德拉科就在这里,他的身体与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他知道要如何用手掌抚过她的肌肤就能让她喘息出声,也知道要如何亲吻她就能让她的双腿紧紧地环上他的腰,然后他挺动着腰身,慢慢地在她的身体里抽插,动作温柔到她一开始都没有察觉自己身体里那股卷曲着的紧张感。

  但这之后当然还有更多,德拉科正在一步一步地探寻。他小心缜密地注意着她什么时候会屏住呼吸,又是什么样的角度会她产生反应。他的眼睛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的手指与她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感受着她什么时候会握得更紧。

  他不住地吻她、吻她、吻她。渐渐地,节奏越来越快,摩擦和接触越来越多—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安慰"的范畴…

  但是,当他的手探入她的两腿之间时,她退缩了。她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那一步。

  这太过—

  上一次,当他把手伸向那里的时候—

  "你现在肯定威胁不到我的位置了,不是吗?"

  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别过了头。他停了下来,缩回了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亲吻着她。

  "拿去吧。这都是属于你的。"他贴着她的嘴唇低喃。

  "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她收紧下巴,飞快地说着。"上次你碰我那里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碰过我那里,可是你碰了我,然后你说—"她的声音忽然哽住。"我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你说我—说我—说我—"

  "对不起。"他握紧了她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已经糟蹋了这么多。让我现在就给你。让我来告诉你这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犹豫了一瞬,随后小心地点了点头。

  他低下头,嘴唇靠近她的耳畔。"闭上眼睛。"他呼出的气轻轻拂过她的肌肤。

  她的眼睛颤动着缓缓合上。他吻上了她的嘴唇。

  没有了视觉的干扰,其余的感官便占据了她全部的意识,任何微小的感觉都变得更加明显。他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触感。他的气味。甚至是空气的流动。

  当她感觉到他的嘴唇吻过她的颈动脉时,她忍不住溢出一阵呻吟。他一只手捧起她的乳房,下身再次动了起来,拇指在她的乳尖上拖移着。他动作缓慢,却不再温和,直到她喘息连连,拱起腰臀迎合他。

  他又一次把手伸进他们的身体之间,同时吻住她,舌头滑入她口中与她的舌纠缠起舞,越吻越深。他灵活的手指找到了她两腿之间敏感的神经丛。她贴着他的嘴唇急促不匀地喘着气,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在他那处坚硬的周围紧绷了起来。

  她身体里的某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紧,心脏在胸膛里怦怦狂跳。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越来越短,肌肉越拉越紧,神经如烈火一般灼灼燃烧着。德拉科在她体内的每一次抽插,他的嘴唇每一次擦过她的肌肤,他的手指每一次轻轻撩拨她的核心,她都觉得自己体内的那股张力越来越大,节节攀升,直到她就要在他身下崩溃成一地碎片。

  但是她不能—

  如果她就此崩溃,就再也没有人来收拾残局了。

  可她已经悬在了边缘。"我不能—"她终于带着气音说了出来。

  "赫敏。"德拉科的嘴唇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你有权拥有它。你有权去感受到美好的东西。不要再孤身一人承受一切。拥有它—和我一起拥有它。"

  他用手臂拉起她的双腿,抬到更高的位置,他便在她体内陷得更深,角度也发生了变化。他把他们的身体紧紧压在一起,亲吻着她。

  她的眼睛突然睁开,直直望进他的眼瞳,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无数银色的碎片。

  "天哪—"她哭喊了出来,指甲嵌进了他的后背。"噢—噢—噢天哪…"

  他那深潭一般的灰色双眼正俯视着她,看着她弓起身子,神情五官揪在一处,在他的身下攀上顶峰,随后坠落。

  她气喘吁吁地想要平复呼吸时,他加快了速度。然后,当他高潮的时候,那副一直戴在他脸上的无形面具终于滑落了。他的目光只与她相遇了片刻,他便把脸埋进了她的肩膀。可仅凭那一眼,她就能望见他心底所有的破碎不堪。

  他从她身上翻了下来,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在她鬓边落下一吻。她转过身来看着他,又朝他靠得更近,直到被他的双臂环住,压在他的胸前。

  她能感觉到自己此刻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也能隐约感觉到那股已经植入她亲手撕裂的魔法里的寒冷正在渐渐远离。她颤抖着又向德拉科的怀里偎了偎。她抬头看向他。他也正低头望着她,面无表情。

  她伸出手,用一根手指抚摸着他的颧骨。"我想,我应该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尤其是你的眼睛。"

  他嘴角轻轻一抽,手指沿着她左腕上的伤疤抚过。"我也忘不了你的眼睛。"他叹息一声。"我早该知道—从我看到你眼睛的那一刻起,我就该知道我永远都赢不过你。"

  她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她把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我一直都觉得眼睛是我身上最好看的地方。"

  "之一。"他轻声说。

  她陷入沉睡,身体仍在汲取着他如火焰一般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