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 人声鼎沸，正是热闹的时候。
燕赤霞揽着陆潜的腰，一方面是为了扶着他，另一方面是不想他太灵活好动了, 否则一会就在各个摊铺间隙穿梭得没影了。
周围的人不断看过来, 跟他们打着招呼。
陆潜随便看了两件, 身上也有些困乏了，歪斜着靠在对方的身上：“你有没有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有吗？”燕赤霞四下看了两眼, 对上不少嘿嘿嘿笑着的目光，“有很多。”
陆潜：“……不是那种。”他缩了缩肩膀, 又缩了缩脖子, “有点阴凉。”他已经很久都没这种阴森森的恐怖气氛了。
燕赤霞向后看了两眼，深沉思索了一会，摇摇头：“没有。”
陆潜纳闷, 也转头看了两眼, 全是熟悉的面孔, 他抓着燕赤霞的手：“算了,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先回去吧。”
本来是出来晒太阳看热闹的，暖烘烘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后背时不时泛上来的丝丝凉意，总感觉背后站着人死命盯着他看似的，还不如回去床.上躺着呢。
起码一间小屋子里燕赤霞的阳气很充沛, 还能温养。
燕赤霞惊讶一瞬：“现在就回去了？”
陆潜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你还想买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了，回去吧。”燕赤霞拉拉他的手, “走吧。”
陆潜立在原地，狐疑地看他：“你真的没什么想买的了？”
“没有啊，本来不就是陪你逛街的吗，我没有什么东西想买的。”燕赤霞转过脸。
“我之前好像跟你说过吧，你说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看我的脸，更别说眼睛了，还有……就是话多。”陆潜叹了一口气，“都跟你说过不下五遍了，你从来都没有改过。”
燕赤霞揉了揉耳朵，有点热：“……可能改不过来了。”
“呵呵。”肯定是想买什么，又不能被自己知道，这个面瘫，竟然还有秘密了！！
燕赤霞这会似乎也觉得后面有人盯着他了，后背嗖嗖嗖地冒冷汗。
“说罢，想买什么？”陆潜也有点疑惑，钱都是燕赤霞管的，他就算现在要买一个小院子陆潜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燕赤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陆潜伸手推了推他：“你怎么回事？怎么……？”正说着，他忽然脑子一闪，严肃了表情问道，“你是想买那个？”
燕赤霞：“……没有。”
陆潜：“……！”肯定有，一定有，否则不会这么心虚的！
陆潜面色突变，拽着他的衣襟猛地向下一拉，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要不要脸了，大街上你想什么呢。”
燕赤霞：“！”天地良心，他刚才真的什么都没想，就真的只是想买一盒脂膏。
可陆潜一副捉奸的表情，一把甩开他的手：“滚滚滚，别跟我待在一起，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燕赤霞急忙解释：“没有，我不是……”真不是！
明显现在解释已经晚了，陆潜眯着眼睛瞪他一眼，“你今天要是敢去买的话，就一个月睡库房吧。”
燕赤霞：“！”迅速不敢说话了，乖乖地低着脑袋，收回脚下差点习惯性拐进刚才通往那啥啥店的胡同，乖巧地跟着陆潜走。
“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小圆脸不可置信地拉着身边高个子的手，视线就没从陆潜的背影上撕下来，“他刚说什么，什么睡库房睡书房的？快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
“我也听到了。”高个子抹了一把脸，“而且他身上的阳气很明显来自身边的那个男人，至阳至纯至净的阳气。”
“不，他现在已经不是了，至少——”小圆脸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脸颊上的肉隐隐晃动，“破|处了。”他陡然哭出声，“我男神还是下面那……”
“要疯了你，要是被听见了非得被下到油锅里炸两下……”高个子连忙捂住他的嘴，迅速把他拉到一边，看他生不如死的模样，“行啦，我们先回去问问崔判官吧。”
“不不不，别拦我，我要带他走，我男神一定是被人骗了，他那么高风亮节，绝世独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高个子无奈看向自己弹簧似的被越来越长的胳膊：“你想去送死别拽着我啊。”
小圆脸下垮着嘴角：“这消息要是传到地府里去一定会有不少鬼魂飞魄散的，男神怎么舍得让我们难过。”
高个子摸了两把脑门上的汗水，直接拽着人原地消失，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随风消散：“你男神压根不知道你们这群人的存在。”
小圆脸：“……”扎心了啊，戳肺了啊。
*****
陆潜瞪着眼睛颇显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燕赤霞倒是保持着一贯的表情，只不过也多看了两眼。
“小倩。”宁采臣似乎也完全没想到会遇见他，脸上的笑意吟吟几乎是瞬间便习惯性地转化成了哀怨，被抛弃的哀怨。
陆潜压根没看他，视线落在他怀里那个娇|小，眉眼几乎没怎么变的小女孩身上：“你……”
小女孩看见他的瞬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两颗星，被宁采臣的声音迅速拉回神智，低垂着眉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来回绞动的双手出卖了她此刻的紧张之情。
燕赤霞抓了抓陆潜的手：“走吧。”
陆潜看着小女孩微微凸起的肚子，强大的感知力让他知道那里有一个正在孕育的小生命，他抿了抿唇想说话，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被燕赤霞一拉，所有的话全堵在了喉管里。
宁采臣注意到他的视线，羞窘的笑了笑：“我们成亲了。”
陆潜转头就要走了，小女孩忽然跨出一步，脱离了宁采臣的桎梏。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陆潜听见：“因为我有小孩了，所以才成亲的。”
陆潜脚下一顿，还没转头又听见小女孩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上次忘记说了，谢谢你。还有——祝你幸福。”
很俗气的一句话，陆潜却听到了真诚。
他忽的转身，这会忽然很想问问他们有孩子的真正原因，可对上小女孩澄澈的眼神，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小女孩咧了咧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笑的不好看，立刻收回去了，依旧是那天的漠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作答，从此互不相欠。”
陆潜心头一震，抬脚就要上前，却被燕赤霞紧紧拽住，赶鸭子上架一般地迅速抬走了现场。
身后宁采臣叫道：“小倩。”不过只有一声，也没有追上来，因为陆潜在挣扎的时候无意间回头看到了小女孩深埋着头紧紧抓.住他胳膊的手。
宁采臣即便不顾及小女孩，也要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到底还只是焦灼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便揽着小女孩离开了。
陆潜被燕赤霞放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怔怔傻傻的，他抿着唇抓着燕赤霞的手，半仰着脸：“面瘫，她是替我嫁给宁采臣的吗？”她才十二三岁，不过他没问过，但就算营养不良也绝对不超过十五六岁，现代社会绝对是无忧无虑还在上学的年纪。
嫁人了？怀.孕了？代替我的吗？为什么？他需要代替品吗，明明不需要的，他和宁采臣之间压根什么都没有！
燕赤霞拍拍他的手背，给了他一个绝对肯定的答案：“当然不是。”
陆潜脸上现出犹疑的神色：“可是……”
“没有可是，你之前想过要嫁给宁采臣吗？”
陆潜摇摇头，怎么可能。
燕赤霞帮他脱了外衫，挂在一边的衣架上，抬起他的腿顺着小.腿往上按摩，今天走的时间长了，感觉都有些肿了，也亏得他没有脚疼：“那她怎么替你嫁？”
“可是……”陆潜着了急，拽着燕赤霞的胳膊，“她是不是听说什么了，怪不得这两天宁采臣没来，是不是她……”
“不是，都不是，她要嫁给谁是她的自由。”燕赤霞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相信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明明刚还很难过，可他的声音就像是镇定剂一般，即便没有起到开导的作用，但心绪确实平静不少。
“我想喝点水。”陆潜半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床尾。
燕赤霞刚泡完脚，倒了水拎着盆进门：“凉白开吗？”
“别，茶水吧，冷茶就行。”
被子递过来的时候，陆潜恍恍惚惚抿了一口，又咽下去一大口之后皱了皱眉毛，眼睛瞟了一眼杯子又看燕赤霞：“我味觉还在。”
燕赤霞接过杯子转身放好，脱了衣服就上|床了：“大晚上的喝什么茶水，不睡了？”
“是不是茶水我又没关系，喝了也能睡着的。”陆潜嘟嘟囔囔，但还是跟着他一齐躺下去，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床顶部。
燕赤霞都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睡吧。”
浓密微长的眼睫毛在他的手心来回骚.动，心尖软绵绵颤巍巍的，燕赤霞手腕动了动，到底没收回来，咽了咽口水问道：“怎么，睡不着？”
陆潜舔.了舔嘴唇，刚才明明喝了一大杯的水，可现在嘴|巴还是很干，他顿了顿说：“我还渴。”
燕赤霞眼睛都没睁开：“明天早上随便你喝一水缸。”
“不行，我现在不喝水就睡不着。”陆潜拿下来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燕赤霞侧过身子，按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人按在自己的怀里：“别动了。”
后脑勺托在厚重的大手心里，陆潜别扭地又动了两下，被禁锢地更结实了，脸面埋在燕赤霞紧致又硬.邦.邦的胸|前，温热的呼吸喷出去又反弹回来，热腾腾湿乎乎的扑进口鼻，不太舒服。
他扭了扭：“我真的想喝水。”甚至他还做了一个艰难吞咽的动作，“我太渴了，嘴巴干的睡不着觉。”
哪是|巴干，心里干才对。
燕赤霞没说话，连小动作都没有一个，维持着抓着他的姿势跟入定了似的。
陆潜心慌气躁跟睡了钉板一样的：“面瘫，我热，太热了，要不我把中衣脱了吧。”说着话他手已经放在了腰带上，就是两人距离太近，衣服不好拉下来。
燕赤霞眉头一跳，没办法装睡着了，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滚烫的温度灼烧着皮肤，火一下子烧到了心里，顷刻间背上出了一层的汗，心尖全是火燎过一般地烫，陆潜彻底睡不下了，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抹一把脑门一手心的水，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凉嗖嗖的，他哼哧哼哧地喘着气：“面瘫，不成，我睡不着，太热了，你阳气太旺.盛了我得起来喝点水。”
陆潜靠墙睡着，他手撑着床刚支起个身子胳膊肘被猛地拽了一下，没了支撑点整个人向下趴去。
瞪着眼睛和燕赤霞对视。
对方乌黑深邃的眼神直直地看进了他的心里，陆潜嗓子发紧，嘴唇发干，他抿了抿嘴唇：“燕……”
燕赤霞手上一个使劲，陆潜猛不丁嘴唇对上他的，滚烫炙热，烫的陆潜差点没烧起来，但却又异常柔|软。
阳气顺着唇缝不停向身体里跑，陆潜的眼睛都迷离了。
一吻结束，燕赤霞揽着已经软成一条不停大口大口汲取氧气的脱水鱼的陆潜：“别闹。”
心脏扑通扑通跟喝了冷风一样嗖嗖嗖的，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平缓呼吸，陆潜忽然就委屈了，撒娇着开口：“我没闹。”
“那大半夜的喝什么水。”
“……我就是口渴，你连水都不让我喝，燕赤霞，当初说好的会一辈子对我好呢，你……这才几天，你就……”
眼见着他情绪激动，甚至加大了声音，燕赤霞伸手在他嘴角重重按压了两下，手指伸到他的面前：“口水这么多，渴什么？”
看着他指腹明晃晃的水渍，也不知道具体是他的还是燕赤霞的，但说实话现在嘴巴确实不干，毕竟……
就是想用凉水把心里的那点躁动压下去。
陆潜无话可说，只是有点想骂人，深吸一口气也没敢把酝酿一晚上的脏话说出来。
他是个好孩子，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难免会碰上一些操|蛋的事让他嘴上逞个强，以前还行，自从燕赤霞大致能猜出来自己嘴里出来的是脏话之后就不行了，会被惩罚。
罚完之后的第二天别说床了，他就是连抬起胳膊掀开被子的简单动作都做不到。
陆潜喉结上下滚了滚，舔了舔嘴唇垂头丧气地把自己摔在枕头上：“算了，睡吧，我不渴了。”
燕赤霞制止他拉被子想要蒙住脑袋的动作，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声音陡然变轻：“不高兴？”
想起今天下午遇见的那两个人，陆潜的脸色瞬间变得跟吃了那啥啥一样的菜色，都快憋闷死了，怎么可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