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罗茜来说, 纽约的秋天是以她某日开车出门前, 发现自己的车顶上多了一片已经翠绿半褪的叶子时来临的, 她抬起头, 只看见原本猫咪葱茏的遮天华盖已经黄了大片, 而这时, 凯拉妮也拿着她的一件驼色风衣跟出门来,嚷着:“罗茜,别忘了加衣服,小心着凉!”

  下一刻,罗茜鼻子一痒, 发出了一阵可以称得上是娇嗔的“阿嚏”,她揉了揉鼻子, 从凯拉妮手中接过外套,然后才后知后觉,曾经多年风里雨里走过仍结实得像是一堵高墙的布鲁克林死亡骑士罗茜.玛瑟斯,现在已经是一个有着体弱多病设定的文艺少女了。

  而随着她的这一声咳嗽,凯拉妮的表情也变得惊慌起来, 她念念叨叨着,就要跑回屋里去拿感冒药,罗茜连忙将风衣随意披在身上,然后急急说着:“没事儿, 就一个喷嚏而已, 老板那边等急了, 我得赶紧去接老板啦!”

  她也不知道凯拉妮有没有将自己的呐喊听进耳朵里去, 便连忙钻进了车里,驶出了自家院子,在经过奥斯本家的时候,她扭头看了看窗外,整栋屋子门窗紧锁,从大院铁门锁上的落灰,大约也可以猜出这个院子已经许久没有人进出了。

  自从诺曼.奥斯本被夜巫女枪/击入院之后,没过两天,哈利以及奥斯本家的管家也搬到了奥斯本家离医院更近一些的别业去了,哈利一开始还会时不时给罗茜发信息说一说住在新居所的见闻,后来越发少言寡语,连信息都少了很多。

  罗茜摸出手机,看了看来信时间,与哈利的最后一条往来信息,是三天前的,她想了想,有些不太放心,还是趁等红灯的时候,给哈利发了一条消息:“返校节就快到了吧?”

  她发完信息,把手机放下,眼看红灯已经到了倒数读秒的阶段,手机来电铃声响了起来,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摁下手机接通键,在踩下油门的那一瞬间,听见老板在电话那头说:“等会儿不去公司了,去医院。”

  罗茜一听见“医院”这个词,便抑制不住地头皮发麻,差点从驾驶座上跳起来:“老板!我没事!我今天就只是打了个喷嚏而已!我不用住院的!”

  “……”托尼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才说,“玛瑟斯秘书,你现在已经这么害怕医院了吗?”

  “一年进三次医院,做三次全身体检之后,我相信老板您对医院也会有一种恐惧心理的。”罗茜说。

  “好吧,玛瑟斯秘书,请放心,我不是想让你住院。”托尼说,“我有朋友病危,我得去看看她。”

  罗茜愣了愣,随机点头:“噢好的。”

  “顺便去药房给你开点儿感冒药,如果呼吸内科的医生觉得有必要的话,玛瑟斯秘书估计还是要进第四次医院的。”

  罗茜:“……”

  那家位于上东区的私立医院此时已经是满园秋景,天空蓝的像是被用力洗过一般,银杏树在高高的住院部大楼间布下一幢幢金灿灿的黄云,住院部一扇扇的窗玻璃将这些景色纳入其中,又映入行人的眼里。

  罗茜停好了车,跟着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托尼一起走进了住院部大楼,她在一楼大厅还遇见了那个找她要斯嘉丽.约翰逊海报的老头子,连着那个准备推病人去肾内科做血液透析的护工也都还认得她,笑着问她是不是又要来医院小住一晚。

  罗茜只得干笑着说是来探病的,寒暄过后再扭头,却发现托尼已经走到了电梯前,正在等待电梯下落,光看背影,就觉得此时的他心情并不是很好。

  她默默走上前,站在托尼身边,也不说话,就抬着头,看着电梯门上方显示楼层的数字慢慢从五降到一,待到电梯门打开时,托尼才笑着说了一句:“如果是波茨小姐,现在已经说了好一段安慰我的话了。”

  罗茜只觉得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而这时,托尼已经扶了扶鼻梁上的茶色墨镜,抬脚步入了电梯,罗茜连忙紧跟着走进电梯,然后再瞟向托尼。

  她本以为参加了波茨小姐的婚礼之后,老板就会从这一段失败的恋情中走出来了,没想到爱情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能让一个超级英雄还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从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布鲁克林死亡骑士罗茜皱着眉想了想,各种牵强的安慰性词汇在脑中滚动了一会儿,然后她低咳两声,试探着说:“所以,老板您还忘不掉……”

  她话还没说完,电梯门便已经“叮”一声打开了,原本正看着她的托尼扭头看向电梯门外,抬脚走了出来,罗茜紧跟着走出电梯,却发现电梯门正对着的走廊窗户前,站着一个分外眼熟的背影。

  站在窗前,迎着光,本应灿烂热情的金发,在此刻却显得有些黯淡。

  她还没来得及从脑海中搜索出这个背影属于哪位时,托尼已经开口呼唤道:“史蒂夫。”

  金发男人扭过头来,对着托尼点了点头:“托尼。”他看到站在托尼身后的罗茜,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玛瑟斯小姐。”

  他的笑容中有几分勉强,明显到连自认有些迟钝的罗茜都能感觉得到他此时的情绪异常的低落。

  而就是看见情绪低落的史蒂夫时,罗茜才反应过来,托尼口中那位重病的旧友是哪一位了。

  这还是罗茜第一次见到不是由史蒂夫推着散步的佩姬.卡特,她靠坐在病床床头,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但是秋日阳光穿透窗户和薄薄的纱帘打在她身上时,她脸上的笑还是跟阳光一样暖洋洋的。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笑着看着托尼,说:“托尼,你来啦。”她说着,微微侧过头,看见罗茜时,脸上笑意更浓,“你的女朋友?”

  罗茜眼睛立即瞪大,她嘴角猛烈抽搐着,抽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卡特女士,您误会了,我是斯塔克先生的秘书。”

  她话音刚落,眼角余光便觑见托尼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面不改色,挺胸抬头,以一个非常完美的“斯塔克集团董事长秘书”的站姿,站在托尼的身后。

  佩姬仿佛是对罗茜的说辞有些诧异,她眨了眨眼睛,看向站在床头的史蒂夫:“我猜错了?”她又摇了摇头,“我明明看见这个小姑娘之前住院的时候,托尼陪她陪到了很晚。”

  罗茜听她说完,额角又是一阵抽搐,她正要说话时,托尼开口了:“她还只是我的秘书。”

  罗茜听老板亲口解释,便松下了一口气,而佩姬则是笑着说:“还只是秘书?看来这回托尼引以为傲的个人魅力并没有发挥作用啊。”

  罗茜觉得自己头发都快炸了起来,恨不得在三十秒钟之内将自己和身为纽约著名花花公子的老板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而她的绯闻对象兼老板却还是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语气平稳地说:“你还能取笑我,那我就放心了。”

  佩姬的笑逐渐淡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不过这声叹息却没有多少负面的情绪,她的眼角仍是微微弯着的,看上去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轻松愉悦。

  “我已经是这个年纪了,所以没什么好遗憾的。”佩姬笑着说,“非要说难过的话,那就是史蒂夫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再履行当年的承诺,从病床上站起来,跟他跳完那支舞了。”

  她说完之后,便垂了垂眼帘,而罗茜微微侧过头去看史蒂夫,他也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托尼,我知道你难过,毕竟我是你父母唯一一个尚还在人世的朋友了。”佩姬继续说道,“但正如当初你所说的,你已经长大了,而原来的那些人,终究是要一个个离开的。”

  “不要再自责了,托尼。”

  佩姬的精神不好,只清醒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又...陷入昏迷了,罗茜和托尼以及史蒂夫站在病床边上,看着佩姬的主治医生给佩姬做好检查,护士给她换好药,才慢慢地退出了她的病房。

  史蒂夫去跟佩姬的医生聊佩姬现在的状况去了,而托尼则是站在了病房门口的走廊窗前,望着窗外一片片金黄色的银杏树,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老板一动不动,作为秘书的罗茜自然也不能先行离开,她跟着站在走廊窗前,时不时看看窗外,时不时扭头看看老板。

  过了许久,托尼才开口道:“玛瑟斯秘书,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买下这间医院吗。”

  罗茜愣了愣,说:“大概因为……风景毕竟好吧。”

  “当然不是。”托尼扭头看向她,摘下了鼻梁上的茶色墨镜,这时候的罗茜才发现,虽然他的语气一如平常一般飘忽,甚至带了些轻佻,但是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的父母是在这家医院离世的。”他说,“尽管他们被送到这家医院的急诊科时,已经没有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