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的结果就是,就算中原中也腰上有伤,也是直接一个飞踢把人踢出去了,太宰治顺着礁石哎哟哎哟就滚了下去,一个人窝在地上哼哼唧唧。

  然后这个话题就无疾而终。

  可是中原中也却还真的就,记得了这句话。

  倒不是说他想这么做,而是——

  妈的太宰治你阴我!

  他们休息到天亮才重新启程,可中原中也是一晚上都没能合上眼,满脑子都是对方那句不着调的话。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当做是开玩笑,他太宰治怎么可能跟他说这种东西?可事实上是不仅说了而且还不是他的幻觉,字正腔圆一点都无法让人听错。

  以前倒不是没见过太宰治忽悠人家良家妇女和小姑娘的时候是什么样,只是没想到到自己这边真就不适应了。不适应到浑身难受坐立不安,一想到那句话就有点恶心的浑身哆嗦。

  但也不能说是恶心,就是难受。

  很难受,很不舒服。

  可这难受也说不清究竟是因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为什么。就像是浸泡着身体的一股子溶液,粘在皮肤上渗透进内脏里,黏稠的,顺滑的影响着他。

  本不应该在意的,本就应该把这当做是可有可无的一句话。太宰治什么时候真心过?没有。看看那些被欺骗了感情的少女就能知道,宁可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太宰治这张破嘴。

  因此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可闭上眼睛就是对方之前说过的这句话,弯弯绕绕溜溜达达就是围着他的脑子转一点都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除了那句‘以身相许’就还是那句‘以身相许’,要不是总觉得现在跳起来把对方脑壳锤烂这种行为就像是吵完架冷静了一会又觉得心里不舒服又跑去吵的马后炮一样,现在中原中也就能把对方的脸按进海水里清醒清醒。

  可是他觉得需要清醒一下的其实是他。

  为什么会因为一听就知道是假的、是诓骗他、是看他笑话的玩笑而睡不着觉?为什么这么在意,在意到恨不得提刀杀人的地步?

  说句实话要是以前,就算是在还喜欢太宰治的那段时间听到这人跟他开这种玩笑他都根本不会当真,只会觉得对方又是满嘴跑火车,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估计轻飘飘的几个字压根就不会在中原中也心里留,毕竟他太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了。

  可是眼下,明明就都已经决定放下了,却又因为死乞白赖的半个月和这莫名其妙的逃亡任务而在意起来,况且还不是一般的在意,是很在意很在意,在意到睡不着觉满头问号,脑子里一直就在刷屏‘太宰治好烦人’的内容。

  太宰治看他是真的生气了也没上来讨嫌,但是不论来不来招惹他只要这个人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中原中也就觉得满肚子的火。心想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为了一条青鲭生的哪门子气,虽然是这么打算的但还是走过去揪着太宰治的领子说,以后这种再说这种屁话就真的杀了你。

  “我很认真的。”

  “认真你个鬼啊!”

  “我是不是认真的你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

  “逃避没用还可耻,我只是给了一个假设而已,中也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太宰治略带疑问的看着他,歪着头有恃无恐,那双眼睛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里面的情绪清晰且繁杂,光是看一眼都能让他心绪紊乱。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生气?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对话,但你总是不在意,甚至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那行吧,以前确实有胡说八道的成分在,但是我刚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不是玩笑你肯定是明白的吧?”

  “啊?以身相许?你这人真说得出口。”

  “为什么说不出口,你都可以接受他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并且还睡一张床——我来猜猜,他应该和你说过不少吧,比如说某些似是而非又或者循循善诱的有引导性质的话,以及潜移默化的用你能接受的方式来改变你的某些习惯,当然如果不是我回来的早或许那时候在玉米田里你就直接亲上了。先不说这个问题究竟是怎么引起的,反正这其中还是有中也你的错吧?明明早都发现了我和他的不同,但还是因为觉得‘他’就是‘我’所以放任了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中也,你就没有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对方说完这句话就弯下腰来凑到了他的面前,这种利用身高而造成的压迫感说实话非常的沉重。中原中也眯着眼睛也不示弱,却还是没想到太宰治居然会这么的介意这个问题。

  “无话可说了吗中也?明明所有特权的前提是你认为‘他’是‘我’吧?那么凭什么他可以做到的事情而我不可以?如果按照这么说的话他就只是个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赝品,我作为真品得到更好的待遇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况且我之前所说的那些要求也并不过分吧?都是你与他做过的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要求,我真的不太明白为什么你拒绝的那么干脆,难道是因为你更愿意接受‘他’而不是‘我’吗?”

  说到最后连口吻都直接变了,自从太宰治从港口黑手党背叛之后就很少看到这人如此的模样,更像是曾经在审讯室里面对被审讯者的样子,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可神情冷淡却眉眼带笑,只是看一眼就能知道大事不好,毕竟每次在外面看到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等于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所以当中原中也松开了揪着对方领子的手的时候却反而被对方抓住了,扣着手腕的力气很大,大到他都感觉到疼痛与不适,但太宰治似乎不这么觉得,凑得越来越近,几乎要亲上来。

  中原中也想把人推开结果他们两个就变成了互相推搡,可或许是因为受伤的原因以及触碰了之后异能就被压制的缘故,到最后他被太宰治推到了地面上,远处海风吹来的味道越来越重,可太宰治似乎并不打算停下来继续的说。

  “中也居然都从来未曾想过万一我回不来了怎么办呢?那是不是以后都会和‘他’相处下去?明明做出一切事情的前提是‘我’吧?这种鸠占鹊巢的事情不论怎么想都十分的令人火大,可是你却从来没有问过我一句这种事情是为什么会发生,是怎么回事。反正得过且过就好对吗?或许还觉得‘他’相处起来会比‘我’好,这样的话即使是我没有回来也没什么关系吧?让我想想哦,说不定就是因为相处的太过愉快甚至即使是接吻也没有关系呢。”

  睁大了一双鸢色眼眸的人就这么的单手捧着中原中也的脸,凑近了轻轻的诉说着这些话,气氛暧昧又感觉剑拔弩张,光是那口气听着都极度的危险。如果换个什么人来大概才是会认清这个平时吊儿郎当不着调的自杀爱好者,可是当年最年轻的港口黑手党干部的事实。

  但这对中原中也来说又有什么干系呢?

  他从最开始、从刚认识这个人的时候开始,就明白了太宰治本质上是一个什么人,明白了那层光鲜亮丽的皮囊剥开之后下面拥有的都是什么样的东西。

  于是他直面了来自对方的已经裸露到过分的恶意,用力的挥开了对方手回应了这个问题。

  “喂,太宰。我觉得你应该认清一个问题。”

  中原中也从来不是什么冲动的人,虽然每次面对太宰治的时候都火气很大,但如果真的不计后果的宣泄自己的情绪,这种人是无法成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也不可能在横滨活得很长。

  可以说他只是针对于太宰治这个人有些特殊,却完全不能说他这个人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是如此。光有能力没有脑子不可能安全活到现在,更何况怀璧其罪也不可能活得这么踏实。森鸥外这种趋利主义的人能愿意高用他的原因正是由于中原中也不论是武力还是脑力都异常的优秀,虽然是比不上太宰治这种智多近妖的类型,却因为熟知对方而不会被坑得太惨。

  因此如果这段话对着其他什么人说,或许对方早就掉进了语言陷阱里真的觉得自己做错又或者是对不起谁,可是中原中也不会,他只是觉得太宰治在满嘴跑火车。

  “首先。”他冲着对方伸出一只手指,“我想对谁做什么事情是我的自由,我想做就做,不想做就没做,没有所谓的谁可以谁又不可以,也没有什么他可以所以你必须可以的事情,先不论你前后的行为差别,既然你分要把自己分成两个来论,那么我就跟你说清楚,我只认‘太宰治’,既然我确定你和他都是,那么对我来说就没有区别。”

  “第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关系很好吗?”

  他轻轻飘飘的说,轻轻飘飘的发出疑问,看着一脸吃惊的太宰治居然还能嗤笑出声。

  “太宰,你真的觉得我们两个的关系很好吗?长时间的从不联系,基本有联系也是你有求于我,觉得麻烦的女人留我的电话号码,有事没事就想着给我添堵,虽然说我对你的态度也不是很好,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如此看来你有什么变化了我能有什么反应?或者说你希望我去做什么?非要说我们两个的关系也只不过是前任搭档与现任敌人吧?我没有落井下石都是看在曾经的情谊上,你还真以为我会跟四年前一样免费给你擦屁股?你也想得太多了吧?”

  说完之后也不管这人在想什么,反正他只要知道太宰治除了惹他生气就没别的事儿干就行,可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对方却不管不顾的又抓着他的手腕不撒手。中原中也回头皱着眉问你是不是蹬鼻子上脸,可是太宰治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说。

  “你这话有点伤人了啊,中也。”

  “比不上你。”

  “果然啊。”太宰治发出感叹,“还是能分辨的出来,所以说是有觉得两者相比我更苦手吧?”

  “你既然知道还乐忠于激怒我?”

  “这倒不是,只是有些生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从唇齿间挤出了一声笑。

  “很生气哦,中也,我很生气,相当的生气。”

  捏着他手腕的力道重的让人有些吃痛,中原中也一根一根的掰开对方的手指,可是下一秒又缠过来不想松手,他说你生气就生气别闹我,可是太宰治就只是抿着嘴不说话,低着头跟一头倔驴一样,倔的要死。

  “你好烦啊!你干嘛啊!”

  “我伤心了。”

  “你刚刚不还在生气吗?!”

  “我生气和伤心又不冲突。”

  “靠,我要睡觉了你快松手。”

  “你拉着你睡。”

  “滚开啊!”

  夜晚过去之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们就重新启程了。这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有彻底解决,两个人实在是累了,最终还是倒头就睡。起来以后大概是走到快中午终于看到了城镇,他俩就像是望见沙漠中绿洲的旅人,观察了一番镇子入口没有看守的人之后顺着人群就进去了。如法炮制了在当地找到了一家酒店,中原中也嫌弃的看着太宰治却也还是挑着没有直接肢体接触的地方扛在了肩上,警告了一番对方千万不要乱动省的有肢体接触导致异能消失,随后就用重力异能爬上了房子随便找了间空房进去,中原中也这种精致男人二话不说第一个直冲浴室而去,而太宰治则是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医药箱。

  还好国外的酒店配备齐全,等中原中也穿着浴袍神清气爽终于把流浪一晚上的风霜冲下去后,就看见外面的人翻着医疗箱里的东西要给他上药,他皱着眉眯着眼瞅着面前一股子海水腥潮味的人,伸手一指浴室说你先去洗干净吧你染发剂都还有残留。

  他俩不是有什么隔夜仇的类型,就算话说的不好听但也不会在醒来之后还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冷战,太幼稚也没有什么必要。

  太宰治出来后就让中原中也把衣服脱了他给换药,两个人坐在床上端了个热水盆在旁边,拆下来的染着血的绷带都丢了进去,有些皮肉粘在布料上的位置就只能用力的撕下来,过程中他一句话没说忍着疼,反而是太宰治意外的没有用讽刺的言语让他忍着,而是说,疼的话跟我说一声,我轻点。

  伤口的状态很不好,他们又跳海又奔跑又风吹雨晒。那块地方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而且流出来的血很多,太宰治说咱们要在这里补充一下药品估计要待几天,并且你要去看医生了,光是这样不行。他倒是觉得无所谓,摸了一把腰后的伤,看着满手的血甩了甩说不用,你包扎吧。

  然后他们俩就又吵起来了,关于到底是停一天就立刻走还是呆几天找个医生再走产生了分期,他说这样不行会晚很多,但是太宰治不觉得,太宰治觉得首先伤口再这样下去一直不止血迟早要出事情,不如先解决了再说。可中原中也是真的认为这种伤势只要能动就是小伤,反正他都习惯了。

  刚说完这句话太宰治就皱着眉很不高兴。

  “虽然知道你生命力很顽强,但是就算想要跟我炫耀你的光辉历史也不用说‘习惯’,疼痛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习惯的。”

  说完就把缠在他腰上的绷带给勒紧了,勒得中原中也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提上气儿来。

  “要死啊!你轻一点!”

  “好好好知道了这时候喊疼,之前怎么还觉得没事呢。”

  房间里的空调吹着,两个基本没怎么睡过的人就在这种温度下迷迷瞪瞪,等坐在床上的中原中也感觉到背后一重才在困意中清醒了一会儿,回头看去发现太宰治的额头靠在他的后背上就睡着了,手中还捏着小半截的绷带,迷迷瞪瞪的看着就是困。

  就算他俩之前几个小时都吵过架,却也不会把人一脚踹到地上让人睡地板,中原中也还不至于这么的不可理喻。

  于是他也就眯着眼睛把人拖上床放在一边塞进被子里。看了半天个单人间里也没个沙发,于是不想打地铺还是伤员的中原中也也钻进了被子里,往两个人之间塞了两个枕头当做隔离也就倒头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