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了让中原中也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宰治这个混蛋在撩他。
就算他是个死直男也没有傻到不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的程度，更何况那口吻一听就是在面对女性要求殉情的时候故意压低的声线。
呵，渣男。
虽然说中原中也告诉自己滚啊太宰治老子已经不可能对你有一点想法了，可是在面对这种直球还是脑子卡壳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就红着脸拿过手机要关闭视频。
太宰治一看就赶紧说等等等等中也别挂视频啊！他瞅着对方那张俊脸对着手机大喊一声你去死吧然后干脆利落的挂上电话。
坐在座位上抿着唇不言不语，他在想太宰治到底在跟他说什么垃圾话，可没过几秒钟的时间手机就又重新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就知道一定又是对方打过来的，滑了挂断键就坐在电脑面前打算继续打字。
中原中也调整了一下心态，他安慰自己太宰治一直不着调一直不靠谱这人嘴里说的话就像是跑火车，不能听不能信，什么想他了骗鬼去吧。
刚刚花了五分钟安抚下自己噼里啪啦乱跳的心，才没被太宰治这一句惊吓给吓得头疼，手指才搭上键盘打算继续打字，这电话就又来了。
他挂断就再打，拉了黑名单就换个电话号码，死乞白赖跟个牛皮糖一样撕都撕不下来，实在是觉得烦了中原中也就带着杀气接了电话，刚说了句‘太宰治你怎么回事是不是皮痒欠揍’，对方就在那一头委委屈屈的说中也你好无情啊就这么挂了我的电话，我好伤心。
“想个屁老子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说吧是有什么事？缺钱了惹事了饿了渴了还是单纯无聊想膈应我？”
“在你心里原来我是这样的人吗？？”
“不然呢？你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夸我帅或者是觉得我超有魅力？”
“……你是对你自己太自信还是对我抱有什么认知上的错误觉得我会这么认为？”
“哇，好过分，好过分的说法。”
“我觉得你该是习惯了。”
“我真的只是想你了嘛。”太宰治虽然没有发视频了但是中原中也能从这人的语气中感觉到对方说不定正在扁着嘴和他聊，一发现自己有这种想法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盯着太宰治打来的电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把舌头捋直了和我讲话。”
“哦，好吧，中也我就是想你了。”
“你骗鬼呢？”
“我骗狗。”
“狗是你。”
“是你。”
“滚！”
他把手机丢在一边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打字，管他太宰治说啥。而另外一边那人却意外的没有嚷嚷，只是安安静静的连着通话什么都不说。
进入工作状态的中原中也愣是没发现这人没挂电话，听了他一直敲键盘敲到深夜。伸了个懒腰想看看手机有没有讯息，拿过来瞅的第一眼就看见上面还连着的通话界面。不知道这人睡了没象征性的叫了一声，倒是没想到那头却传来了声音，悠悠的、懒洋洋的，一听就是困得不行还没睡的样子。
他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一时间感觉挺微妙的，因为深夜了还发觉有一个人没什么动静却还是一直没睡连着电话，总感觉自己是被陪着了。也由此语气比之前好了不少，问太宰治为什么还没有睡。
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服的布料与什么东西摩擦在一起，过了一会太宰治困到出现了鼻音还黏糊糊的嗓音响起，拉长着句子的尾音光听着都觉得困。
“你这不是还没睡吗？”
“我没睡不是有工作吗，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啊。”
“……”
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这一句话，都说半夜的时候人容易多想，这句话确实也没有什么错。
他就突然想着时隔半年又重新见面的这个人，想着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的相处，想着仅仅是这几天对方态度上的转变，虽然还是和平常一样的不着调，但由于他是中原中也，却也依旧发现了细节上的一些问题。
之前是没什么时间和功夫细想，再加上没怎么在意，而眼下这个时候他正好没睡，手里拿着手机，听着对面说出口的言语，却意外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之前他决定不去喜欢太宰治了是因为午夜时分的一通电话，而现在他还是接着一通电话回忆起了当初的那个心情。
很明显的，几乎是在他的眼中肉眼可见的情绪上的转变，来自于他也来自于太宰治，他们其实对比起以前都有了些许改变，只不过是说不上这改变是好还是坏。
要说太宰治烦人精又或者是生活八级残障还粘人是老早就有的情况，但事实上即使是目前对方变得‘开朗’了许多，也多半是在离开港黑洗白上岸后表现出来的一种‘无害’罢了。对待熟知的、又或者是早就明白他本质是什么类型的人，太宰治基本上就不会很掩饰。就算在外面很多人认识他会对其丢三落四还到处瞎撩的行为印象很深，可真正有什么事情无一例外，只有太宰治是最可靠的。
包括那种黏黏糊糊的状态，看似对谁都可以，但细细去品根本不是这样。
面对路过的美丽小姐会花言巧语却不会许下任何的诺言，对待身边的同伴会下意识的丢下烂摊子却不会真的坐视不管，懒懒散散天天摸鱼没个正型，可发生任何大事大家都会下意识去询问对方，问太宰治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即使是他嘴上说着这人一个人生活肯定臭袜子和白衬衫一起洗分不清酱油和醋，出去不过一个月就要露宿街头，可太宰治却还是活得挺好，也没真的生活的一塌糊涂，流落街头睡桥洞的地步。
怎么说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照顾自己这种事情还不会做，但从他们认识开始，他就发现太宰治这个人非常的喜欢麻烦他。
这种所谓的‘喜欢麻烦’已经不是和在武装侦探社的那群人一样，有事没事翘班摸鱼还找不到人，而是下意识、或者说是故意把自己这个人丢给他让他随便折腾。想到这里中原中也就开始琢磨这是让他直接养个人吗？可思来想去都觉得养个太宰治还不如让他养猫养狗，倒贴白送他都不想要。
从十五岁两个人相识开始，他其实就隐隐约约的发觉了太宰治那种撒手不管把自己交给他的心态。吃什么东西问他，喝什么东西问他，连晚上睡觉都要挤一张床。出任务和早上起来打卡要他拖着拽着走，平时的小零嘴刷他的卡花他的钱，甚至于有时候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没东西穿会翻他的衣柜还嫌弃号码小了。
想着想着中原中也就觉得自己这是不是花了三年多养了个小白脸？可人家小白脸还知道哄着金主开心知道自己要干啥不作不闹当贴心小棉袄，可太宰治除了气他以外毫无建树甚至天天自杀。
每天定点喊饿，回了家就衣服乱丢，牙刷和洗发露没有了只会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受了伤不知道反省也只会躺在床上哼哼要吃不辣的咖喱饭，走路走累了一屁股坐下去就说不走了你背我吧，到最后上班打卡的卡都揣在他的兜里了坐在机车后面睡得那叫一个心无旁骛。
他敢肯定太宰治在外面一定没做到这种地步过，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人还是要脸的，以前在港口黑手党内部的时候对于其他的人、不论上到森鸥外还是下到那些下属，其实都不怎么亲近，面对首领和其他比较熟的干部还能聊上几句，而往下则是恶名远扬，能吓得那些五大三粗的成年人都瑟瑟发抖的地步。
如此推断的话这人还真的是单单只和他不对付，以前总觉得就像是太宰治说的一样，那是由于他们相看两厌，恨不得把对方的脑袋按进水泥地里的程度。可眼下突然这么一琢磨反而琢磨出来一点其他的味道。
说不清是什么，但总觉得哪里不太顺畅。就是不知道是心里头不顺畅，还是这事儿不顺畅。
要是以往的话中原中也肯定是不会想这么多，但唯独在他想要放下的时候太宰治这个人不要脸皮的非得重新闯进他生活里，黏糊到腻味、折腾到做作，愣是这么强行有事没事说点擦边的话做点擦边的事，把他的那颗过于直男的脑子砸开一条缝。
可他又觉得这么想不太好，因为总觉得对方是太宰治的话就会直接被说‘你这么自恋吗’、‘你是不是自作多情’、‘中也怎么回事居然会以为我喜欢你哎好好笑啊’这样的话，况且怎么想，都根本无法去想象太宰治喜欢他啊！
靠。
有点可怕。
虽然自己曾经真的喜欢过对方，但是只要涌起对方也喜欢他的想法就觉得浑身一冷，完全没有那种期待双箭头的幻想。
他这边脑内还在转悠，电话那头的人就开始发出声音，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安慰自己这是假的这是太宰治的障眼法这人一定有阴谋你绝对不能相信。
于是便对着电话说。
“太宰，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嗯？什么话。”
“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太宰治这张破嘴。”
“……”
两个人齐齐的握着手机沉默了，不一会那边发出了咬牙切齿一样的绵长的声音，尾音拖得很长，长到最后太宰治吸了口气，重新对着他说。
“‘我’怎么回事，怎么在你那边就这么没地位吗？”
“你问我你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
“喂，中也，我在说我想你，我在说我等你。”
“喂！你……！”
他有点恼羞成怒，可只是说了个‘你’之后就没有什么下文了，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他还是觉得一定是太宰治有病，有毛病，有疾病，有大病，才会大半夜和他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话。
他想要直接挂了电话，可是太宰治不允许，对方说中也你不吭声就算了反正我知道你在听，你别想太多我还真的就只是想你而已。
这话正经的不像是这人能说出来的一样，记忆里对方正儿八经的和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多半还是在非常棘手的任务里冷静过后的发言。
所以中原中也有点吃惊，就没有在第一时间挂断电话，那一边的人也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沉默了一会，末了才重新开口。
“你印象里的我不应该这样吗？”
有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来的很是突然，可深夜里周围都寂静无声，从大洋彼岸的电话里传来的这个声音却异常的沉稳，带着点电子用具会发出的电流声与嘈杂，还能听出对方缩在的空旷的房间里的些许回音，如此一来中原中也就想了想，回答说，确实变化挺大。
太宰治的笑声徐徐的传入耳朵里，让贴着手机听筒的他觉得耳朵有些痒，那人说你觉得我哪里变了，可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你这人更粘人也更烦人了。
好像是躺在床上吧，翻身和掀开被子的声音响起，太宰治就又问，你觉得我是粘人多还是烦人多，他说烦人多，但太宰治却反驳说，不对，你该说我粘人更多一些。
“你也知道你粘人到烦人的地步？”
“应该是只有粘人没有烦人吧？”
“你有没有一点你都22快23了还粘人就等于烦人的自觉？”
“没有啊，我觉得我七老八十了说不定也粘人——啊当然我是希望自己不要活到那个年纪不然太可悲了。”
“你说你自己粘人都不害臊吗？？”
“为什么要害臊，我觉得这算是我的优点。”
“不……等等我说你干什么你可别说你想粘我？？”
中原中也说出这句话的原因是他以为太宰治会矢口否认，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直接挂断电话当做无事发生然后上床睡觉。可谁知道太宰治却几乎是秒答、秒答说。
“是。”
卡壳的中原中也又无话可说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人承认的这么干脆利落，利落的不像是太宰治，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太宰治。
可是没等他的脑子转过弯儿电话那头就又有了动静。
“你应该觉得我不会粘着你吧？不论是之前的我还是之后的我，作为你所熟知的太宰治总归是很讨厌和你扯上关系的。或许曾经还怀疑过是不是一个人，又可能也猜想过是异能的作用。但是中也你觉得我们两个抛开不坦诚这一点，会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
没有了那种在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之后，沉下心说正事的太宰治总会让人无法去反驳或者拒绝。中原中也捏着手机其实想说老子才没有不坦诚，但事实上是什么样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什么也都明白，只不过就是当做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听不见的模样。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问太宰治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想要干什么，但对面只是传来了纸张翻动的声音，跟他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应该和你说一说。
“并不需要什么原因或者理由吧？就跟我想你了跟你打电话，想等你所以不睡觉一样，说白了就是一个‘我愿意’的事情而已。”
“那你这可算是变化太大了。”
“不然呢？想做的事情不去做，想说的话不去说，想要得到的不去想办法得到，最后落了个一场空的结局，你觉得这样好吗？”
“你怎么突然开始说这个。”
“感慨一下而已，中也你觉得怎么样？”
他把手边上的东西都收拾好，电脑关上U盘拔出来，杯子洗了人也走到了床边上，他倒是没有直接的回答太宰治的这个问题，只是说。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会这么想？”
“很明显了，说话做事和以前不要一样，那感觉总像是对人发号施令，现在说的这个感想也是，很明显类似于命令者的角度——好歹我以前也是‘羊’的首领，这点差别我还是能发现的。”
“啊，是这样啊。”
太宰治慢悠悠的在电话里说，随后传来了翻动什么东西的响声：“确实不算是很高兴，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中也，你觉得我的这种改变算好还是算坏呢？又或者是，相对于之前的‘我’，你会觉得现在我更好？”
不知为何，已经打算掀开被子躺进去的中原中也总觉得这个问题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回答，来自直觉的警告突然就开始响了起来。
滴滴答答的在脑子里吵得他烦，于是就一直没有说话，电话里就持续不断的传来两个人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宰治那边噗嗤一笑，问中也你是不是又想多了，随后调侃了他几句，说我在你昨天走之后摔了一跤疼死了，说来照顾我的人不会做煮螃蟹他好烂，说我跟你讲没人给我换药几天我都是直接泡在浴缸里出来的。
说到最后中原中也皱着眉问肯定是你不配合吧，等到时钟的指针指向三的时候，他才对着对面讲了最后一句话，我要挂了，得睡了。
太宰治说好，最后在他要按下挂断键之前，电话那边传来了两个字。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