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唐人街的小笼包中原中也是不可能给他带的,他说我该谢谢你没让我给你带一碗汤汤水水的馄饨回来吗,太宰治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末了双手合十放在嘴边,跟他说不用谢。

  不用谢个鬼,他一巴掌拍在这人的天灵盖前,听着对方的吃痛声笑了出来。

  横滨靠着海,以前是租界,所以即使已经拿回来这片土地许久,却不少人都是移民者。太宰治喜欢在不打游戏的时候上网滑手机搜乱七八糟的新闻,然后给他念。

  说什么最近哪条街又有人打着港口黑手党的名头收保护费啊,又或者是哪家的干部找了情人被正牌夫人发现开始翻车。而中原中也则是坐在天台那摇摇晃晃的栏杆上,一边吃着横滨中华街的馄饨,一边摆着死鱼眼的表情听太宰治几乎是趴在他耳边讲这些边边角角的小道消息。

  讲了一会就说中也我饿了我要吃馄饨,吃了一半的中原中也抬起胳膊就想把人甩下去。太宰治就会挂在他脖子上说啊好危险要掉下去了摔死的话中也又不会陪我一起死好亏,而他的手里则是高举着馄饨不让汤洒出来,还得想办法把烦人精太宰治撇下去。

  他说知道危险就别闹了一会下去陪你买就是了,可烦人精之所以是烦人精的原因就是这人烦人是不会按基本法来,理直气壮的说我有中也我为什么还要自己买,我就要吃你手里头这碗。

  中原中也能妥协就有鬼了,于是从栏杆上飘了起来,飘到太宰治够不到的地方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馄饨连带着汤一起都给吃了,吃完还把空碗给对方看,意思是你死心吧我都吃进肚子里了你就饿着吧。

  太宰治回到宿舍后就躺在他的床上霸占他的被子夹着他的枕头装作沉痛流泪的模样,控诉着他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中原中也觉得头大,就回过来说你他妈才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然后两个人就围绕着究竟是谁无情无义无理取闹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辩论,辩论来辩论去反正他是说不过太宰治,气得面红耳赤从椅子靠背上拿过了自己绿色的夹克衫,拿起钥匙就要出门。

  太宰治直接从床上直起身子,问他大晚上的要去哪里怎么还要出门,他没好气儿的说和你吵累了出去吃东西不行吗,随即对方就从床上爬起来,也从椅子靠背上拿过了自己的那件大衣,从屋子里面喊道我也去我也去。

  于是从下楼的路上他俩就又开始争论彼此有多讨人厌有多烦人,他说太宰治就是巨婴麻烦得要死性格也是出奇的差劲,而太宰治就说他脾气差脑子差不仅如此还差别对待过分的很。

  他发出了很大的一声疑问,转念又冲着对方吼是啊老子差别对待以后别他妈的想让我帮你从国外带吃的饿死你个青鲭算了手机给我晚上也从老子床上滚下去睡自己的床去!

  对方一听就开始疯狂摇头,捂着自己的兜说怎么可以手机小姐已经打算以身相许了你现在把她带回去岂不是在拆散有情人你就是个棒打鸳鸯的坏水。

  虽然一直知道这人不要脸但也没想到这么不要脸,两只手插着兜的中原中也站在路灯下面震惊的停下了脚步,看着身后面的太宰治抽搐着嘴角,挣扎了半天走过去把人推到了路灯上开始抢手机。

  ——好恶心啊你这个比喻好恶心啊!快把手机还给我!

  ——干什么你是真的要拆散我们吗!

  ——你还真入戏了啊到底是干什么你要和手机结婚吗傻子!

  ——那你先不许把手机拿走也不许晚上不让我上床!

  ——太宰三岁睡你自己的床去啊!

  ——中也胎盘我不要!

  ——胎你个锤子盘啊!

  他把太宰治按在路灯下面锤,头顶上的灯闪烁的光晕其实看着很舒服,不少飞蛾围绕着光的地方扇着翅膀,他明明没有用力,但是太宰治就是哎哟哎哟叫着,捂着自己的身体伸长了脖子对着他说,哎呀哎呀中也好疼啊轻一点你好凶。

  他心想老子都没使劲你喊个什么劲,把对方浑身上下的兜都摸了一遍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气得不管了转头就走,而这人则是蹦跳着跟上来弯着腰去看他的脸,说这就跟我赌气了啊中也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他气得去踹太宰治的屁股,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走到了夜间烧烤摊旁边,他们两个有时候处理现场到半夜回来饿的头晕眼花都会来街对面的烧烤店,这是唯一一家凌晨三点才关门的能吃饭的地方,老板和他们很熟,知道一份辣的一份不辣的,酒只上一瓶啤酒,弄完了就去店里面忙活,让他俩自己挑。

  中原中也站在冰柜面前看着里面的食物,挑的多半也都是荤腥,太宰治吃素吃得多,但也不是不喜欢肉,往往会点一盘烤蟹腿,就算讨厌剥壳也乐此不疲。

  其实这家店当初还是太宰治带他来的,之后就成了他们夜宵的好去处,有时候两个人睡在床上对方会问他为什么你晚上吃了这么多还不长胖,中原中也翻了个身过去回答说我天天有锻炼任务中的扫尾也是我来做每天累得要死我胖什么胖。说完翻了个身面对着太宰治问,不会是你胖了吧?

  对方拒绝回答他的问题并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虽然说烧烤吃的少了但是螃蟹变多了,坐在位置上剥着蟹壳的中原中也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人拉着他一起出去吃烧烤只是因为懒得剥壳。

  港黑著名的重力使拿异能给搭档剥螃蟹这话说出来能让人笑掉大牙,但是太宰治却觉得毫无问题,嘴里吃着写肉口中叼着蟹腿,一边咀嚼一边跟他讲这叫最大程度的利用,气得中原中也恨不得把手里拿着的螃蟹腿怼进太宰治的脖子里。

  年少的时候虽然任务多,但总归是精力旺盛,总是能够挤出时间在横滨这座城市里来来回回的玩。他们俩其实并非老是凑在一起,不管怎么说都是相看两厌还容易吵架的关系,但是只要发现什么有意思的都会告知对方一声。

  他见着游街典礼队伍里混着的间谍,会问路人借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手机上,听着太宰治抱怨着说‘中也我在排位哎你这一通电话打下来我可是死掉了’的话,直接丢下一句我在市中心旁两条街的街道上,爱来不来就挂了通话。

  而太宰治会在他坐在哪个店里吃着中午饭的时候突然出现,坐下来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就从他碗里捞面,自觉的叫老板娘再拿一个空碗来,分着加了牛肉料的汤底。

  在他发火以前慢悠悠的讲哪边的商业街新开了一家游戏厅,里面的街机是最新款的,IP是他俩都看过也都喜欢的作品,下午没事了要不要翘班去看看。

  他俩吵吵闹闹的事儿全港黑都知道,一般人会压他们是关系极差的搭档,而另外一部分则会觉得他俩关系挺不错的好歹是一起打过游戏虽然打完之后就开始变成真人PK。

  尾崎红叶和广津柳浪经常对他们说包容一点你们好歹是搭档,要知道能成为搭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中原中也不觉得找搭档困难,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搭档就是垃圾桶里捡过来的,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就把这人踩在地上踢了一脚,之后还被算计,重新见面就是叫他狗,不是抢他的手机就是抢他的床,以他的脾气没把太宰治打死都是仁至义尽。

  本来以为搭档这种东西要自己去找或者和对方磨合,然后森鸥外直接就把他丢给了太宰治让他俩跳过磨合期跳过挑选步骤甚至跳过了自己的意见,上下嘴皮子一碰他俩就成为了传说中最稳固的关系——搭档。

  但是读作搭档写作麻烦。

  不对,写作烦人精。

  烦人精靠在他的后背上嚷嚷着天气好热好想吃冰棍好想吹空调好想买西瓜,他的手里则是拿着手机开始对任务点,周围都很有可能出现放冷枪的敌人,为了不让这人继续嚷嚷着找死,他说行给你买快闭嘴你太吵了。

  烦人精不说话了,高高兴兴开开心心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那我要吃可爱多我要盖棉被吹空调我要吃无籽西瓜。他翻了个白眼说你他妈怎么要求这么多,然后抬腿踩碎了脚底下的废墟水泥板,把溅起来的碎石踢出去杀死了藏在掩盖体后面的敌人。

  伸手扯着这人肩上披着的黑色风衣的袖子,一边扯一边骂骂咧咧的往前走,他骂太宰治有点自觉他们在做任务别满脑子西瓜行不行,可对方却凑过来无辜的眨着眼睛,说我才没有满脑子西瓜,我明明惦记的是可爱多。

  他把满脑子可爱多的烦人精丢出去,随后开始清理战场,太宰治就站在身后看着他杀人,杀完了就对着留下的活口开始审问,审问过程基本上他不会去看,太黑泥了容易晚上做噩梦,于是便走到了倒塌的房子的一角抽烟去了,有时候才连续抽了两根这人就回来了,趴在他肩上说你还有吗也给我一根。

  于是蹲在地上的中原中也从烟盒里掐了一根出来递给了弯着腰趴在他头顶上的太宰治,对方前倾着身子下来用嘴咬住,这个姿势让这人披着的风衣两边都垂在了他的身边,从远看就像是被漆黑的斗篷给裹住一样。

  他微微抬起头凑近了太宰治,用自己的烟头去碰对方的烟头,两个人近在咫尺的嗅着彼此的气息与身上的血腥味儿,烟草点起来的瞬间从他们嘴里飘出了白色的烟雾,尼古丁的味道浓重的很,中原中也嫌弃的让太宰治离他远点,等到后勤部队来的时候他俩就一起走了。

  对方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抽的很慢也很讲究,两个人静悄悄的靠着墙,抽完一根接着一根,他还要抽的时候这人就伸出手从他的嘴唇里把烟拿走,跟他讲烟瘾不要太大不然味道很难闻的。

  他瞥了一眼没说话,却在下一秒看着这人把半截烟放自己嘴里了,太宰治说我们去吃可爱多吧,就推着他的后背两个人重新回到了被阳光照耀的土地上面。

  为了度过这个炎热的夏天,中原中也掏钱买了个小冰箱放在他们的宿舍里,说好了一人一半的位置,结果一周以后就发现冰箱上面冻着的是太宰治吃了一半的西瓜,下面冻着的是批发回来的雪糕。

  还全是可爱多。

  这掐指一算西瓜雪糕和冰箱全是他买的,太宰治一分钱都没出,之后拿着自己的卡塞进了口袋里,发誓他不会再给对方花一分钱。

  等到东西都吃完了太宰治吹着空调在他床上拧得像是一条蠕动的蚯蚓,翻了个身仰着头蹭到他边上,说中也冰箱空了我们继续买吧。

  ——不买,不吃。

  ——诶,为什么突然——你不难受吗?

  ——我对这种食物有没有过多的需求。

  ——可是我好想吃。

  ——你上星期才因为吃雪糕吃得太多肠胃炎啊!

  ——那有什么,我愿意为了可爱多得肠胃炎。

  ——去你的!医药费是我付,大半夜人我送,我牺牲睡眠把你扛去医院不是让你好了以后继续折磨我啊!

  他把太宰治的脸推到一边去,说你想买也行自己买去,说完就继续打他的游戏,随便这人怎么折腾也不会松口。

  那个夏天他们过得算是浑浑噩噩,或许是因为在高温下也没什么人无聊愿意搞事,他俩的工作内容都比较轻松,后来干脆都不怎么出外勤,不是在港黑大厦里吹空调就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吹空调。

  热到不行的时候就躺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扯着工字背心的领子把头放在水池下面冲凉,太宰治踩着人字拖蹲在冰箱前面捞冰棍。他说你今天吃三根了不许吃了,揪着对方敞着的衬衣领子就给扯了过来。

  天气最热的时候他们就下午躺在床上睡午觉,昏昏沉沉的艳阳天热得令人提不起劲,虽然空调在吹着但是能设置的最低温度只有25度还是让人觉得闷得慌。

  他好声好语的跟太宰治商量,太热了所以我们各睡各的行不行,这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爬进他的床怎么锤都不起来。

  又是一年的出差期,十六岁的时候就换下了兰波送的帽子收了起来,改成了高级定制的款式,穿着格子衫卷起袖子站在港黑自家的机场里等着人,太宰治就蹲在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你记得给我带吃的啊据说西欧那边甜点不少呢。只穿着白衬衫套着雨衣防晒的人热得倒在他身上,中原中也抖着肩膀说你好热啊快下去我都要出汗了。待直升机的机翼扇出来的风差点把中原中也脑袋上带着的棒球帽吹飞的时候,他对着太宰治说我知道了会给你带的。

  其实之后再出差回来太宰治就会让他说说有没有什么艳遇,那时候的烦人精已经学会欺骗小姑娘的感情了,对他说国外的美丽小姐们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中也是喜欢胸大的还是胸小的,喜欢娇小一点的还是喜欢长腿大姐姐。

  听了这话中原中也总是红着脸要把太宰治沉进东京湾,可是滑不溜秋的人一边在前面跑一边还回过头对着他略略略,喊着这么生气原来是一个都没有泡到吗,真是菜啊中也!

  说完还嘲笑他说如果你喜欢大姐姐的话是没有戏的!因为身高差会变成母子恋的太惨了!

  往事不堪回首,想起这档子事儿来中原中也就脑壳疼。

  以前发生的这些事儿倒不是故意去记,只是点滴多了,也就印在了脑子里。

  第二天他从床上爬起来之后看着睡得不老实的太宰治,把这人打着石膏的手脚摆好了才下床。机票的时间是下午,但是赶到机场去总要提前出门,22岁的中原中也已经不会因为太宰治这种没有水平的垃圾话而像16岁的他那样气得跳脚,如今回想起来也是觉得对方真的好烦好跳,除了一张脸长得人模狗样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优点。

  洗漱完毕站在厨房里做着饭,思考着自己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喜欢这个人,可是感觉没有答案也没有结果,思来想去都是自己脑子里灌了水被猪油蒙了眼,不然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棒槌。

  把人叫起来喂了饭,他看了一眼表把西服挂在手臂上拎着行李箱就要出门。

  太宰治在他临走之前还企图说服他带着一起去,被他按在家里滑着手机赶紧叫人过来照顾。负责的接头人打来电话说已经在意大利下了飞机,他一边夹着手机说话一边把手表袖扣领带都打好,最后挎着西服外套拿上帽子,出门前还回了个头,看着泪眼汪汪的太宰治叹了口气。

  “行了啊,别装得这么委屈看着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意大利的鲜花饼我给你带点回来,西西里岛如果路过的话我拍几张照片给你看,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