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对于这种消息自然是表达了感谢,出去之后瞅着太宰治的那张脸就又开始越看越烦。但是光是这一种行为他倒不觉得会是来监视他的,一来太蠢了,二来太宰治没这么傻用这么明显的手段。

  这人真要是来对他图谋不轨,至少不会把自己弄得半残不残的顶着所有人‘你俩咋回事你俩不是死对头吗’的眼神非要住进他的家里,这跟情报获取的基础相悖,而且时间长了以他们之间的了解来讲,最多一个星期中原中也就差不多能发现对方的意图,然后在把这人一脚踢出家门之前再把人揍成四分之三死。

  他俩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了地下室的停车场后中原中也就把买好的袋子全都丢在了后备箱里,里面有对方要穿的衣物在家里的睡衣,还有各种洗漱用品、毛巾、牙刷拖鞋等等东西。再把人的轮椅折叠好塞进去后才打开了驾驶座这边的车门坐了进去。他没有立刻的开车,而是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待了一会,摇下了车窗点了根烟,漆黑的车厢内只有前面的仪表盘散发着荧光。

  烟雾顺着气流的方向飘到了外面,虽然这里很黑但是太宰治的那双眼睛尤为的明亮,明明也是泛着红的黑,却像是这里的一双剔透的灯,这盏灯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在快要贴上来的时候停下了,凑在他的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中原中也侧过脸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下巴碰到了这人的头顶,毛茸茸的一片。他抖了抖肩膀想把人抖下去,可是对方却像是快狗皮膏药一样不动弹,害怕烟灰落在了对方的头上所以伸手把烟从嘴里取下来后夹在指间,将手臂伸出窗外搭在车窗上,而被枕着的那边则是屈起小臂把手指按着对方的后脑,一边点着这人耳后的位置一边蹭着太宰治的头发,问他怎么了快起来。

  “是不是那个小姑娘和你说什么了?”

  黑暗中对方的口气不是很好,让中原中也难得的递给了他一个眼神,由于两个人挨得很近,所以转过身来的时候这人的碎发就蹭着他的侧脸,总觉得再动一下他们俩的鼻尖就能挨在一起。

  这么亲密的距离他让很是不舒服,于是一边拍着这人的小臂一边想把人推开,可是太宰治却是不依不饶,非要贴着他问这个问题。

  “中也,你说嘛,我要知道是不是她说什么了。”

  “不是和你讲过了吗?”

  “我看起来有那么好搪塞?”

  “是的,你就是有那么好搪塞。起来,别黏黏糊糊的你不膈应吗?”

  这句话他刚说完太宰治的头就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来滑到了大腿上,枕着他的腿面朝着他的腰,鬓角的碎发洒下来,只露出侧脸的一只眼睛眨巴眨巴望着他,就是一脸‘你不说我就不起来我不仅不膈应我还要膈应’你的表情,活活把中原中也给气笑了。

  他拍着这人躺在自己裤子上的脸蛋,拍的啪啪直响,随后捏上了对方的耳朵,没用多少力气,更像是威胁般的轻轻的拧着:“你还长本事了?幼不幼稚?”

  结果这人还往他腰里拱一边拱一边说什么我是病号我不管我有权利幼稚啊啊啊啊好疼啊中也你虐待我,一瞬间让中原中也真的有一种打开车门把人丢出去的冲动。

  他又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丢出去后便低下头来,把满口的白色的烟雾全都喷在了对方的脸上,果不其然太宰治剧烈的闭上眼睛咳嗽着,两只手都空闲下来以后就抱着对方的脑袋给抬了起来搬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可刚把车钥匙拧好这人就又倒了下来。

  “怎么没呛死你?”

  “你不打算疼疼我吗?”

  “别把你泡女人的那种方式放在我身上,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太宰?”

  腿上躺着个人,中原中也脸不红心不跳的把车从停车位上开出来,一点没有他曾经喜欢过对方所以现在心神紊乱的样子。再怎么讲他本质上不是‘人’,外加上已经放下的原因,他没有那点通常情况下的矫情和患得患失,要是还是以前喜欢的时候,太宰治离他这么近还躺大腿他早就窜出八百米一边红着脸一边骂对方神经病不要脸有毛病快滚啊,但是现在,就算太宰治脱光了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估计也是摆出一副你好恶心快滚快把衣服穿上不要污染我的眼睛的反应,然后一脚把对方踹出去。

  这人怎么泡女人的他是一清二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更何况几年前他也算是个受害者,一有风吹草动对方就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出去,电话里听了一万遍太宰治与不同的女人甜甜蜜蜜的过往,是个什么套路怎么个泡法他早就倒背如流了。

  因此在他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这人没有一点动静,中原中也猜想是不是他说中了,然而太宰治却抬起头来,用十分震惊的目光看着他,像是他说了什么惊天大案一般。

  他顿时就皱起了眉。

  “你这什么表情?”

  “中也,我在外面泡过几个女人?”

  “你他妈……你泡过几个女人为什么问我啊?!”

  “因为我忘了。”

  “神经病啊!你忘了就问我吗我怎么知道??”

  “我看你很知情的样子啊?”

  他对太宰治的艳史没有一丁点的兴趣,一丝一毫都没有,所以在抱着尽快结束这个话题的心态下翻了个白眼回应道。

  “我只知情你没叛变的时候几乎每个星期我都能接到不同女人打过来跟我哭诉的电话,现在大概就是你艳名远扬的地步吧,之前在对抗组合的时候对你说要把你的电话号码给那些为你哭泣过的女人。呵,可是露出了相当令人捧腹发笑的表情,对我说‘饶了我吧’。”

  中原中也打着方向盘把车开了出去,停在收费口的时候看到了太宰治已经震惊到无话可说的脸,这幅表情比他刚刚在话里说的那一个还要微妙,已经微妙到扭曲的地步了。他一脚油门下去把车停在了商场外面背后无人的道路上,随后摇了摇这人的肩膀问你没事儿吧,可太宰治这种放空的表情是着实的让人有些意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个几乎什么都尽在掌握的人居然会拥有这样的神色。

  “我确定一下,你没诓我?”

  “我诓不诓你你心里没数的?”

  “中也,我发现我果然还是不会上当,这一定是你让我风评被害的阴谋。”说完就用‘我不信我要逃避现实’的嘴脸对着他,外加上和之前在商场里那种不可置信到嫌弃地步的神情,让他捏着太宰治的下巴就把对方的脸掰到了一边去,反正只要不冲着他就行。然后太宰治就又倒在他的腿上把脸埋在他的腰部,死活不把脸露出来,还说什么‘中也太坏了居然用女人来搪塞我你变了你真的变了’的话,莫名其妙被扣了一口锅的中原中也要太宰治出来把话说清楚,但这人就是嗯嗯啊啊的像是逃避什么事实一样就是不起来。

  于是中原中也就说行行行,你牛逼,你躺我腿上一会我油门和刹车踩错了我就让你同归于尽。

  一听这话太宰治乐了,说行啊好啊要死一起死一起同归于尽殉情吧中也,这一脚油门刚踩下去中原中也就又一脚刹车给踩停了,他伸出手揪着太宰治白白净净的脸蛋把人揪起来,随后冲着龇牙咧嘴喊疼的人说,你早八百年前就跟老子讲宁愿和首领一起死都不愿意和我一起殉情,你最近怎么了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太宰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怕我知道以后收拾你所以最近这么黏糊?

  被他揪着脸的人沉默着转移了视线,中原中也这才扬起声音甩着手里提着的人说:“果然——!我就知道!你这人怎么可能!”

  “哇——中也你声音太大了!好吵啊!”

  “那你这条青鲭快给老子坦白!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你这都是污蔑!是诽谤!”

  “哈?老子还不了解你?”说完就把人从自己腿上丢了下去,“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行了不用这样了,就算你不说我也明白肯定有什么事儿,你没必要这么粘我,你已经暴露了!”

  “等等!我为什么被直接判死刑了?!你这步骤不对??”然后就又重新低下头想从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下面挤进去躺在他大腿上,随后又被中原中也丢出去了。

  “你干嘛啊!没完了是吗?!给你定罪需要什么步骤?我说有肯定就有!”

  他们两个人在狭小的车厢里关于‘你有事儿瞒着我’和‘你没有证据我无辜’的这种无聊的话题进行了一番长达半个小时的争论和肢体接触,到最后中原中也是真的烦的不行,大喊着‘你是怎么回事你喜欢我吗太宰治非要躺我大腿上有病吗’作为了结束。

  睁大着眼睛用打着石膏的脚踢了一下中原中也的小腿骨后太宰治一个人可怜兮兮的窝在副驾驶上也不露个脸,这才开出几条街区中原中也就觉得不太对劲,又是一脚刹车下去把车停在了路边上,然后伸出手扒拉太宰治的肩膀,问怎么了。

  结果扒拉了两遍还没扒拉过来,于是他便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凑过去看怎么了,但是太宰治背对着他把他给推开了。

  “喂,你不是吧,因为这点事儿——”

  “呵。”太宰治的声音很严肃很镇定,也很低沉,嘲讽的口吻和语气扑面而来,看不见脸但是大概能想象到是什么表情,因此中原中也就更加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他心想这太宰治也不是因为这种事情会发脾气的类型,这一看就是生气了,这杀气都溢出来了。虽然看的出来是在极力的克制,可太了解了,所以一眼就看透了。

  要是在平常太宰治敢这么‘呵’他他一定一脚踢断对方的小腿骨,然而这人的小腿骨已经断了再加上车厢位置太窄也就没动手。

  “别阴阳怪气的,有事说事,你不说我就再也不问了,然后你就憋着吧。”

  他又点了一根烟,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对方那颗毛茸茸的头动了动,随后靠过来滑在他的肩上,这就从后视镜里能瞅见两个人的眼睛。

  对方说,你污蔑我,你还诽谤我,你不仅不自我反省你还理直气壮。

  中原中也深深的吸了口烟又吐了出去,整个车厢里烟雾缭绕,他手里握着的是价值不菲的低调豪车方向盘,肩上靠这个祸国殃民的半残不残太宰治,后屁股的位置上堆着一百万日元上下的低奢衣物与各种昂贵日用品,怎么想他和太宰治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也不应该是这样啊,然而事实上就是这人不仅枕着他的肩膀扯开嗓子控诉他无情无义无理取闹,还散发着一种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要你去死的气场。

  他觉得对方不愧是被誉为全日本最麻烦的大麻烦的男人,吵吵起来又让中原中也回忆起了当年做梦的时候,梦到一百万个太宰治对着他长only you的场面,于是便把人从自己的肩上薅下来按在大腿上,皱着眉一副老子随便你去的模样把烟扔了,扔之前还气得喷了太宰治一脸的烟雾,一脚油门下去就说是是是好好好我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伤了你的心伤了你的意,行了啊别嚷嚷了要躺着就好好躺着,我可没别的车给你祸害了,油门刹车踩错了今天我俩就只能走回去了懂吗?

  说完就心想我中原中也什么时候受过着委屈,有朝一日还需要他来安慰他太宰治???

  可真当到了家之后把人推进房子里又觉得太好了终于到家了折腾一天烦死了,脱了鞋绕过了客厅里对方的那张床,绕过了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怀里抱着的人收拾好后两手一丢就把大大小小的包装袋给甩在了一边,自己解开衬衣最上面的几颗扣子瘫在沙发上面叹气。

  刚想打开空调遥控器,就看见太宰治从一旁蹭过来,举起两条手臂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腿上,叠在上面就不动了。

  中原中也垂着眼睛撇着嘴,抬起手就一巴掌拍到对方的后背上,太宰治趴着发出了类似于‘咕’的声音,随即他翘起一条腿放在另一条的膝盖上,这条死鱼就顺着腿的角度向下滑,顺便腰部还稍稍的抬高了一点。

  仰起头靠在沙发靠背上长叹了口气,然后轻轻的拍着这人的脊椎让对方下去,可太宰治从嗓子里发出拒绝的声音,山路十八弯一样弯弯绕绕的,让中原中也觉得真是麻烦的不得了。

  “你最近怎么回事你跟我讲讲。你这么黏糊是不是脑子被车撞了?”

  “你嫌弃我?”太宰治抬起头用一只眼睛望着他。

  “你能想象黄鼠狼有一天真的给鸡拜年吗?不仅拜年还要求住在一起,住在一起就算了一天到晚恨不得黏在一起?我觉得你不安好心。”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鸡?”

  中原中也一巴掌拍在了这人的天灵盖前,就听着太宰治嗷的一声叫把人就从自己的大腿上提起来丢出去:“滚啊!黄鼠狼!”

  “我又不爱吃鸡肉?”

  “我管你爱吃什么?”

  “呵,我看你是怕了吧,中也?”太宰治直起身子躺在了沙发的另外一边,然后把两条腿抬上来踩着沙发这一头的中原中也的大腿。而他则是听到了对方的话转过了头没懂这人什么意思,却意外的看到了时隔半年以后才重新见到的,会出现在太宰治脸上的那种标志性的志在必得的神情。

  “我怕什么?”虽然说很明白这人是在挑衅他,但是两个人相处相识了这么久也斗了这么久,即使是明白却也总是会接招一般的踩进去,他倒是很好奇太宰治在这个时候会说出什么话来,或者是,打算怎么出招。

  太宰治只是松松垮垮的躺在那边,像是沐浴在阳光下慵懒的动物。落地窗外打进来的光线亮晶晶的泛着金色的光辉,即使是照在漆黑的发色上也能变成黄橙橙的模样。

  他们两个以前就经常作赌,赌很多很多的东西。比如说下雨天的时候从地铁出站口出来的下一个人会打着什么颜色的雨伞,赌下一周的周末两个人会不会有完整的假期,趴在宿舍阳台上会赌夏日祭当天从对面街道放出来的烟花下一面炸开是什么形状,又或者是电子游戏竞技里他俩的输赢。

  仿佛就是输给谁都可以,但是唯独不想输给对方的执着,让他们即使明白很多时候都只是彼此找来的借口,却也愿意一脚踩进这个陷阱里,等一个结局。

  于是他抬起眼睛,望着在玻璃窗外的植物,望着被光照的亮堂堂的太宰治,问你想说什么。而对方在这种阳光里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不怀好意,那笑幸灾乐祸,像是吃到了酸葡萄的狐狸,也像是偷到了冰箱里蛋糕的猫。

  他听到这人说。

  “你怕自己重新喜欢上‘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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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