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正常。”

  对于真人来说, 作为一个普通人类, 缘一的情绪波动和剑术成长速度都太不正常了。

  若说他和蜜的对战还带着点小朋友打闹, 想着不能把人打死了, 处处留手的意思,那真人和缘一的比试就完全是那种会激发他凶性的撕咬互博了。那是种棋逢对手, 热血沸腾的感觉,让诅咒在生死相拼中不断触碰自己术法的极限。

  最开始真人还只会模仿人类样子,以拳以脚互殴,后来为了跟上缘一逐渐提升的速度, 他开始幻化出山林间的动物的肢体,像山猫一样灵活闪避,像猎鹰振翅占领高地,或者像蛮牛一般冲锋。

  再之后,为了提升自己的杀伤力,真人不断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他在缘一近身时将胸膛突然化为尖刺, 或在缘一格挡时, 挥动化为重锤的拳头企图粉碎他的武器。

  厮杀中,满怀恶意的诅咒, 将自己化为一滩流动的血肉, 因为攻击不停切换形态,可就算如此,诅咒的进步速度还是赶不上这个人类。如果最初缘一还会因为不熟悉真人那种再生,变形的能力而吃亏的话, 如今17岁的他剑术已趋于成熟,在对战中,真人时常会觉得自己反而成为了缘一的陪练对象。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这个人类重复着诅咒对蜜做的训练方式,在对真人进行致命攻击时点到即止,然后专挑蜜挨过毒打的地方猛攻。

  “你会疼么?”

  不是说疼痛这种负面情绪会对诅咒有好处么?

  他在对战结束后默默说出了这样的话,说话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同时身上没有杀气,没有霸气,要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听起来简直像是句客气的关心了。

  “真可怕。”

  因为没有一丝情绪的流露,诅咒有时候完全看不透这个人类究竟在想什么,免不了不满地嘟哝一两句抱怨。

  这种不要命的生死搏斗的担保是蜜越发成熟的医疗技术,她开发药品时的那种狠劲儿,让旁观的真人感觉要不是有他被逮着狂薅羊毛补充咒力,蜜怕不是早就猝死在学习的道路上了,但也是这种努力让16岁的她在周边都有了不小的名气,甚至开始带起了徒弟。

  除此之外,诅咒特调,注入咒力的草药让对食物没兴趣的真人也能尝出味道。通过蜜的数百次改良,在抓秃自己头发之前,她终于成功研制出了水果味的速效恢复剂,在村民中引起巨大反响的同时,也让没事儿蹭吃蹭喝的真人来得更勤了。

  除了吃饭,打架,真人有时候还会过来围观蜜的工作,是那种很闲,很无聊,但又很快乐地当个作逼的围观。

  他是人类憎恶的集合体,天生擅长做各种讨人嫌的事情,奇奇怪怪的举动层出不穷。

  他意图把手指塞进正打哈切的蜜的嘴里,试着偷喝刚配好的汤剂,或者趁蜜午睡,没事找事,把路过村民送给蜜的水果,花朵捡出来围着睡着的女孩绕了一圈。

  那场景让过来找人的缘一在开门的瞬间,还以为蜜直接当场去世了正被人吊唁,从而不慎松了手里的锄头。这种糟心事发生了几次之后,缘一看真人的眼神就有了逐渐变凉的趋势。

  不过真人除了围观还是有点实际作用的,能自行修复身体的他只要乐意配合,就是个顶级好用的实验素材,他改造人体的咒术和他的想象力挂钩,只要你敢想,告诉他,他就能做出来。

  比如真人可以使用咒术把全身的皮肤变得透明,让蜜用肉眼体验一把“通透世界”感觉。

  利用真人的透明皮肤,观察一遍断肠草是怎么让脏器快速衰竭的,然后合适的草药又是如何抑制这种作用的全过程,比蜜咬着牙拿自己试药一个人体会,要直接有效的千百倍了。

  所以就算真人性格糟糕了一些,蜜跟他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为了防止他乱吃乱喝,她甚至在药房里单独划出一块儿,专门给这个“医学志愿者”放零食。现在,面对刚挨完缘一毒打的他,那声“我觉得我伤还没有好,我想再来一碗。”的抱怨,她掏零食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

  “你怎么跟村里的小孩似得?你那是都是馋病,滚滚滚。”

  “要喝喝甜汤去,不要浪费药。”

  她一边伸手把他从药壶边推开,一边熟练地塞给了真人一碗甜汤。

  虽然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缘一凉凉的眼神所注视,但正是这种感觉让正往蜜手边蹭的真人,毫不在意地侧躺在她旁边,甚至支着脑袋,乐哼哼地多喝了两碗甜汤。

  真人实在很喜欢旁人这种“看不爽自己也不能打死自己”的感觉。

  三年的时光,让缘一从清秀的男孩成长为俊秀的少年,连作为诅咒的真人都看起来长大了一点,唯有蜜在医术、咒力、体力三项均有发展的情况,还维持着13岁刚进村庄里的外型。

  村民觉得是繁重的课业和药物试验阻止了医生的发育,而作为诅咒的真人却了解真正的原因——

  16岁的蜜处于每天仅仅只是活着,但是吃不饱,睡得多,长不高的状态。

  她在夜晚,看着恋人那漂亮的脖颈,性感的喉结,用手按着那越来越有男人味的胸肌,在老老实实睡觉的同时,时常会在心中发出一阵无力又不甘的啜泣。

  为了不做出什么,因为太馋了直接伤害恋人的举动,她大部分情况下用菟丝逮着作为大诅咒的真人猛薅羊毛,以至于真人有时候会发出“谁受得了你哦?”,“贪心的家伙!”,“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对我的青春美貌的肉灬体下手了?”之类的嘟哝。

  在担任了蜜和缘一的实战老师这一要职后,真人便以村子为中心给自己划出了一大片活动范围。现在正是战乱纷起的年代,人们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生存的执念催发出了不少怪谈,也让不少骄傲的武士化为了山匪、贼盗一类的恶人。

  “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他这么跟蜜说着,晚上会带她去远一点的地方,给遭了天灾人祸的村民们治病收集愿力,或者去怪谈兴起的森林吞下尚未成型的妖花仙草补充点咒力。

  不过更多时候,他是真的为了玩,他热衷于为了厮杀搏斗把自己的□□改造成杀戮机器,也同样乐于通过咒术改造他人的灵魂形态。

  他将人的全身骨骼捏碎,利用咒力看看能把人压缩成多小,或者拿着从蜜那里顺来的游记,按照上面的记载,把人捏成各种异兽,他做这种事的时候总是兴致勃勃,并美名其曰探索人体的可能性。

  然而蜜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目睹别人伤害好人,在她的制止下,真人就将矛头指向了作恶的山匪身上。

  “你看看嘛!明明对方都主动献上钱财,哭着求饶了,这些人还为了取乐,让他们自相残杀哦!”

  “那个女人还怀着孩子呢,他竟然笑着欲行不轨。这是多么可恨,多么不悯的家伙呀!你说这种恶人怎么改配为人呢?”

  “他们的恶行甚至会催发出诅咒害人,现在死在作为诅咒的我们手上,不也算因果循环么?”

  这个由人对人的憎恨构成的诅咒,在构建自己理论的时候,说的振振有词,甚至直接将自己放在了正义的一方。

  而拥有混沌善恶观的少女歪了歪脑袋,很轻易地就接受了真人这套解释。

  好人活下来就行了,恶人怎么样好像都与她无关。

  她在看真人施展“无为转变”救助濒死者的时候,目不转睛,在看他施咒杀人的时候同样兴致勃勃。

  “哇。”她看着山匪的身体因为咒力膨胀炸成一朵血花的过程,就像是在欣赏一支鲜花绽放,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惊叹。

  真人实在很享受这种和蜜一起玩的乐趣。

  少女在治病救人,研究医术的时候废寝忘食,她温柔的态度令孩子止住了哭泣,因为笑容过分甜蜜,被她正骨的人有时候望着她的脸,结束治疗才猛然回神,于是时常有病人说她像个女菩萨。

  但是在看见这种血灬腥场景时,她又显出了作为诅咒的本质。

  “原来人的身体能胀到这么大嘛?”

  她因为学到了新的人体知识而感慨不已,注视着他的眼眸莹润闪烁,看起来就像漆黑天空里的星星,让作为“老师”的真人觉得受用极了。他喊着“来嘛,来嘛!除了我,你应该还想要别的实验体吧?”,甚至想怂恿蜜上前拿劫匪,试试最新调配的药剂。

  但这种时候,硬要加入真人的缘一就会露出不忍的表情,对这种折磨无法反抗之人的行为提出异议,而他不赞成的话,蜜也会跟着不开心。

  所以为了避免失去玩伴,真人想了想,只好找了个新学的词,赶紧自我辩驳,说什么——

  “这人被改造后死的这么快,也就痛苦了两三秒,所以不叫折磨,叫报应哦。”

  “只是在体验被他杀害的人尝过的痛苦而已!”

  可就算这样,缘一和他还是不怎么对盘……

  作为玩伴、师徒,真人愿意考虑蜜的建议,但实在不喜欢和她捆在一起的缘一,在他看来,这个男人实在是古板无趣极了,所以他说话的时候并不会考虑缘一作为人类的观感。

  如今,他用舌头舔了舔唇角的甜汤,就兴奋地嚷嚷出声,跟蜜分享了最近闲逛时的新发现。

  “我最近又找到了有趣玩具。”

  “这次不是什么无聊的人类了。”

  “是鬼哦!你听说过鬼么?就是那种吃人的,只在夜里出没,据说有很强恢复力的怪物。”

  “听起来好像有点像我们妖怪、诅咒什么的,但是因为出事现场有脚印之类的东西,所以应该更像有实体的咒胎吧……”

  “如果是这种东西,应该能让我玩很久还不死吧?”

  “就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陪我去看看嘛!”

  诅咒笑着提出了邀请。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缘一不在的话

  真人和蜜就是一起搞人体实验的心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