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 自从在这个不存在于历史记录之中的江户着陆之后，系统君就再也没有吱过声。
无论诺维雅在脑内如何呼唤，都只有滋啦的电流声和偶尔响起的冷淡电子音， 机械地重复着“正在升级中， 请稍候”。
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她轻轻叹了口气。狐之助毛绒绒的小脑袋挣扎着从压切长谷部怀中探出来， 朝她投来关心的目光。
“那个人对您来说很重要吗？要是这样的话， 排查历史特异原因的事，先往后放放也可以——”
诺维雅笑着把小狐狸从付丧神怀中接过， 它翘着蓬松的尾巴，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肩膀上，一本满足地趴了下来。
“哪件事更重要我还是分得清的，找人不过是顺带的委托。这里没有需要打倒的敌人，因为历史已经改变了——这对时之政府来说， 并不是好事。”
其实狐之助也对目前的状况两眼一抹黑，上级根本没有提这次任务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但既然两位审神者已经找到了组织， 即使它这边联系不上总部，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它仰着头问：“我们是不是来晚了？那样的话，历史还能恢复原样吗？”
诺维雅安抚地揉揉了小狐狸的脑袋，没有说话。
已经发生过的事， 即使不尽相同， 也没有“正确”和“错误”之分。
如果出于某个人的愿望，想将树木枝杈般具有无尽可能的无数线条收束到既定的轨道上，势必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更别说他们想要修改的东西，已经是既定的现实。
——出于私心想要改变历史……那不就是她一直在做的事、一直支付代价， 却从未取得成效的无望的奋斗吗？
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片段一一闪过， 不知是哪个念头让她的神情变得低落晦涩，像是罩上一朵迷路的乌云。
然而自身还未注意到这份失态， 旁边已经有人轻轻唤了一声。
“主？”
诺维雅下意识应声：“嗯。”
“请别再担心多余的事。”
付丧神的眼神温柔，让人联想起斑驳树影下一束束垂落的紫藤花。风吹过的时候，树叶晃动，会有细小的花瓣慢悠悠飘落在地上，在观者的心间激起细小的波纹。
“火烧寺庙、手刃家臣，即使在他人看来狂悖无道，但只要是您的命令我就会去做；同理而言，您想守护这个世界也好、毁掉重建也罢，不管世人如何看，我只会站在您这一边——永远站在您这一边。”
狐之助竖着耳朵听完，由于对类似的忠犬狂热发言已经熟悉到耳朵起茧子的地步，它只当这是某种艺术夸张，于是打了个哈欠，用后腿飞快地挠了挠耳朵根。
但是认真听完的诺维雅缓缓垂下眼睫，抿了抿嘴唇。
“嗯，我知道。长谷部，不必对我发更多的誓了，我只是觉得……”
未免对你太不公平。
她打起精神笑一笑，对屏息凝神等着挺后半句话的打刀招手，示意他低头附耳过来，然后飞快揉乱了老实照做的付丧神的头发，感觉轻松不少。
“走吧，我们去图书馆看看近年的记载，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脸颊发热的长谷部正带着一咪咪委屈整理头发，闻言赶紧大步跟上。黑发的少女在前方小鹿一般轻盈地跃动着，脚下溅起堪堪融化的雪水，裙子的边角小幅度地随风摇晃，像一朵试图在冬天绽放的幼嫩的花。
——请不用担心，我这就赶到您身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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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维雅又在江户市立图书馆呆了三天，一直没有返回时政的据点。
这三天里她靠着结界和混淆术，让所有路人都以为这里正在装修，没有一个人来打扰她。在魔术的帮助下同时阅读几本甚至几十本书，对诺维雅这种学霸来说也是个挑战——但还好，在期限到来之际，堪堪把涉及历史的馆藏图书都看完了。
大小不一但厚得很一致的十来本书翻过最后一页，啪嗒一声合上，轻飘飘地飞回了书架上。诺维雅揉揉发红的眼睛，被庞杂的知识冲击得有点呆滞，盘着腿坐在地板上发呆。
【几点了？】
没人应声。她这才想起系统还在升级改造，于是清清喉咙，勉强发出了微弱的干涩呼声。
“长谷部？”
还是没人答应，图书馆内估计只有她一个人。诺维雅索性扶着柜子站起身来，挥挥魔杖简单整理下外表，独自迈出了这座呆了三天的建筑物的大门。
天色将晚，灯火阑珊。空气中浮动着烟火气和各种食物的味道，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本来目标明确的诺维雅顿时停下脚步，抬手摸了摸存在感突然变得鲜明的胃部。
饿了。
于是想起坚持不懈投喂了她三天的长谷部，恍然大悟——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去买吃的去了。
魔杖在指尖转了两圈，在等与不等的问题上稍微纠结，但很快下定了决心。付丧神的速度比她快得多，等下赶回来再去万事屋找她也是分分钟的事。于是诺维雅小手一挥，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室内留下光芒四射的“万事屋”三个字，让这个醒目的标记停留在空气中，直到长谷部回来。
嗯，现在她就要去验收成果了！
从万事屋到图书馆的路很短，从图书馆到万事屋的路不知为何却很长。诺维雅努力无视空荡荡的肚子，握着拳坚定地大步走在马路上，四面八方都是各家晚饭的香气……最终达到登势酒吧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好饿哦，好难受！
她扶着酒吧旁边的电线杆子喘口气，刚准备上楼，就瞥见万事屋三人组正和几个生面孔在里面把酒言欢。
说是酒吧其实有点过了，这间店的装潢和占地面积，更像是只招待大叔的那种传统日式居酒屋——把纷纷扰扰的杂念清空，诺维雅迈着委屈巴巴的步子，有气无力地逼近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晚上好，诸位。很抱歉现在前来叨扰，但我实在关心……请问之前委托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她有点意外的发现刚刚还兴致大发谈天说地的三个人，都以一副恐惧、担忧、逃避、慌乱、便秘……之类看到哥斯拉的表情看着她。
不对，甚至眼神都贴着她的身体表面虚虚滑了过去，然后发散在空气之中，不敢跟她有切实的接触。
三天没梳洗的诺维雅在这一刻对自己整理仪表的魔术产生了一些怀疑。
她颤巍巍发问：“那个，请问，我看起来哪里有些不对吗？”
一旁抽烟的登势婆婆也觉得有点好奇。她懒洋洋地探过头来，吐出一口烟雾：“欢迎光临登势酒吧，我是老板登势。喂，我说，”她扭头看向似乎肚子疼的万事屋老板，不耐烦的催促他有礼貌点，赶紧回答人家小姑娘的问题，“这孩子是你们的熟人吧，银——？”
半个音节才刚出口，老婆婆就被暴起的坂田银时一把捂住了嘴，表情狰狞地翻起了白眼。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来给弟弟送爱心料理玉子烧的志村妙有些惊讶地站起身来：“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付不起房租就准备杀人灭口吗？！”
志村新八回过神来，把她拼命往外拉：“姐姐，你就别添乱了——”
服务生凯瑟琳回过神来，挥舞着扫把冲过来：“你这家伙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我早就告诉糊涂老太婆应该尽早把你撵出去！我要保护我和婆婆的店，受死吧，坂——！！”
神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锤在她鼻子上，把这个猫耳娘连同她没说完的话一同打飞出去，任由后者拖着长流的鼻血变成了天边一颗闪亮的流星。
诺维雅：“……”
诺维雅：“请问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坂田银时松开昏死过去的登势婆婆，笑容亲切又诚恳：“不不不，完全没那回事！你来的特别巧，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诺维雅抱着手臂表示迟疑，往凯瑟琳被打飞时穿墙而过的那个大洞看了又看：“她们……跟你有仇？”
神乐严肃点头，呆毛一晃一晃：“没错阿鲁，是想让我们没钱赚从而饿死我们的大仇。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呢，人家的心都要碎了阿鲁！”
“喔……”不明真相的诺维雅点点头，再次弱弱发问，“那，人找得怎么样了？”
神乐：“完全没有消息！”
新八：“根本没有踪迹！”
坂田银时：“但是不要放弃！经过半个月的艰苦奋斗、持续努力，我们一定能把这个家伙揪出来的！”
觉得这个结果也算在意料之中，诺维雅反过来安慰他们：“没事的，我并没有在着急。啊，对了，”突然想到请人家帮忙，居然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实在是太不尊重人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请问几位怎么称呼？我上次好像听到有人叫老板‘银’——”
坂田银时的脑袋上冷汗哗啦啦往下流，提前一步抢答：“市丸银！！！没错，我的名字就是市丸银，大家都习惯叫我阿银！这是暴力大胃女神乐，这是眼镜新吧唧！”
“我就说，果然没有那么凑巧。”不看JUMP的诺维雅展颜一笑，伸出手去，“叫我诺维就好。看来接下来的半个月，要继续麻烦诸位了。”
自觉和万事屋三人组完成了友好愉快的会面，检验完任务完成度的诺维雅没有多做停留，离开登势酒吧时还顺便关上了门。门外有人在等候，但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
是刚刚被弟弟连哄带骗撵出来的志村妙，正手提便当，静静地站在那里。
诺维雅觉得自己是在没有力气再走了，再说人家正盯着这边看，无视也不太好。于是她干脆走到这人旁边，像是被老师罚站在走廊的两个小学生一样，肩并肩站在那里。
“你也在等人吗？啊，顺带一提，我的名字是诺维。我刚刚听见，新吧唧叫你‘姐姐’？”
“嗯，那是我不成器的弟弟，我叫志村妙。”阿妙偏着头，回以一个温婉的笑容，“哈哈，在等男朋友来接你吗？”
诺维雅刚想否认，就看见一道滚滚烟尘从视线尽头的街角处不断放大——某个付丧神仗着高达七十的机动值，几乎是一瞬间就从百米之外冲到了她眼皮子底下，手里还拎着口吐白沫再度晕车的可怜狐之助。
“主公！您怎么抛下我能单独行动！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压切长谷部作为近侍万死难辞其咎！！”
有点心虚的诺维雅试图证明自己四肢完好：“没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那也不行，”某主控义正言辞，“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只要发生了那就是百分之百！”
两人你来我往，都试图说服对方，丝毫没有注意到由于距离过近把刀剑的名字听了个正着的某人，一双眼睛幽幽亮了起来。
“‘压切长谷部’？等下，难道说，你们认识高天原的‘一期一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