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为了养家我不得不拯救世界>第32章 决策自由

  感受到幻术所制的**烟消云散, 早已隐匿实体开溜的诺维雅挑挑眉毛,暗地里比了个作战成功的庆祝手势。

  六道骸所教授的幻术,虽然还是第一次运用到实战中, 但效果相当不错嘛。

  她头也不回地向前奔跑, 赶在魔术回路透支之前尽量逼近目标所在的位置。至于疏忽大意输她一着的桔梗, 诺维雅倒并不担心他会恼羞成怒追上来报复——分析利弊, 彼此都很清楚,只有尽快击倒对方的“目标”, 才是赢得这场战斗最迅捷的手段。

  狭路相逢,阻碍对方或许有必要,但浪费时间折返回去追赶,就太得不偿失了。

  桔梗铁青着脸紧盯着逐渐消散的雾气,立刻反应过来, 刚刚的诸般言语都只是对手分散他注意力的幌子。而自己,一开始就打算尽量避免冲突、根本不把夫人当做敌人的自己, 像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一样轻易中计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下来……白兰大人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当做普通敌人就好。

  Choice战的胜利,一定要拿到。

  半透明的火焰从脚下漫生出来,将身姿颀长的青年缓缓托举到半空中。桔梗不再去看诺维雅溜掉的方向,沉着脸背向而驰, 飞快赶向下一个死气之炎气息的所在地。

  入江正一——!白兰大人, 想必不会介意我杀掉他的旧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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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力已经像流淌在接触不良的电路里一样断断续续,小腿肌肉酸胀得要命。似乎一步都无法在往前移动了。明白这就是极限,诺维雅轻叹一口气,扶着膝盖停了下来, 弯下腰尽力调整着呼吸。

  大概就快要到了。一路上除了桔梗并没有碰上其他敌人, 相对的,也没有碰见同伴。

  她相当不习惯地扶了扶夹在耳后的耳麦, 试探性地开口:“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入江正一由于不利形势而显得愈发紧绷的声音响起:“山本击败了猿,正在朝目标那边赶过去;不过纲吉君好像遇到麻烦了……等下!诱饵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消灭,有什么人往基地这边靠过来了!!!”

  狱寺隼人警惕地在戒指上点燃了火炎,毫不犹豫地准备开匣:“出来吧,瓜——这什么东西?!”

  匣兵器上不知何时布满了细小的藤蔓,对主人的召唤毫无反应。成功把战斗掐灭在开始之前的桔梗“哈哼”一声,毫不停留地从他头顶掠过去:“没时间陪你玩,失陪了。”

  银发的少年怒吼着猛垂一下墙面,眼神紧紧黏在飞速消失的对手身上。意识到单凭双腿是追不上他的,狱寺朝停靠在路旁的摩托车冲了过去,极尽懊恼地在内部通话里道歉:“不小心把他放过去了,我这就去追!”

  “没事,”入江正一看着屏幕上的密密麻麻的诱饵几乎是转瞬被清空,一滴冷汗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不知道是在说给狱寺隼人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事的,山本和诺维雅已经到了,纲吉君的导航也修好了,来得及……”

  剩余诱饵数量,五。

  他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快得几乎拉起一道道残影:镭射装置安装进度,已经83%了!再快点、还需要再快点!

  剩余诱饵数量,三。

  眼看沢田纲吉还在原地打转,入江正一瞬间做出取舍,对着话筒大吼道:“山本、诺维,不要再等纲吉君了!!!就现在,攻击密鲁菲奥雷的目标!”

  跟耳机里柔和的女声、低沉的男声应答交织在一起同时响起的,是基地的入侵警报。

  剩余诱饵数量,零。

  他勉力控制着颤抖的右手,在进度条终于显示“100%”字样的同时狠狠按了下去。

  镭射装置,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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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冲不进去,攻击被弹开了!”

  山本武被死气之炎承托着悬浮在半空中,隔着透明的大厦玻璃和搂着粉色兔子的雏菊对视。给自己施了漂浮咒的诺维雅揪着他的衣襟,生怕一松手就会像气球一样飘到天边去,因而靠得特别紧。

  藏在少年背后以躲过刮得人皮肤生疼的狂风,她等到风声消弭之后才勉强探出头来:“让我看看——是防护罩吗?”

  把魔杖从因为显形咒语莹莹发光的罩子上挪开,诺维雅转头看了眼满脸焦灼的少年:“能把你的攻击弹开,应该还蛮麻烦的。”

  “麻烦也要进去——!”山本武的眼神凛然,宛若鸣响的刀剑一般几乎把那层玻璃刺破,手上的长剑再一次抬了起来,“用我最强的攻击,一招定胜负!”

  “没必要。”

  诺维雅使劲拽了拽抓着的那片衣料,迫使少年低头和自己对视:“没必要。山本君,抓住我的手,我来带你进去。”

  场地旁的观众席上,白兰的眉毛难得地挑了挑。

  他注视着彭格列的雨守毫不犹豫地握紧那人瓷白的纤细手腕,接下来魔杖轻挥,咒语念动——嗯,一切都是他相当熟悉的流程。

  这个魔法,是叫做幻影移形吧?每次看都觉得很方便呢。

  心不在焉地注视着二人无视了防护罩,瞬移到雏菊旁边,名叫山本武的少年忍着初次随从显形的不适,攻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迅疾和猛烈。抱着玩偶的雏菊似乎根本来不及反应,生生吃下了这一击,随即歪歪斜斜地从椅子上滑落到了地板上。

  胸口的准星里,原本欢快跃动着的死气之炎摇晃一下,颤颤巍巍地熄灭了。

  山本武依旧保持着警戒态势,一手持剑将诺维雅护在身后,一手按在耳侧:“阿纲,这边结束了!你那里——”

  共用的频道里传来一声尖锐的悲鸣,诺维雅和紧皱眉头的山本武对视一眼,心头同时产生了某种不妙的预感。

  “正一!!!”

  终于撕裂了狼毒的幻境,极速回援的沢田纲吉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桔梗的火焰**从空中掷下,生生穿透了同伴的胸口将其钉死在地面上!

  死气之炎在身后猛地爆发,他以几乎突破音障的速度拼命赶过去,几个闪身便拦住了桔梗,满怀怒火地发动了攻势。

  后者冷着脸一一闪过,根本没有和他战斗的意思:“已经结束了,现在和你打根本没有意义。”

  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话,粉发白裙的切尔贝罗从一边闪身飞过,试图阻止沢田纲吉的攻击:“请您冷静一下!对于双方目标死气之炎的状态,我们已经在判定了!”

  ……

  诺维雅紧按着耳机的右手垂放下来,注视着半蹲下来检查雏菊的褐肤女人。

  “山本君,”她轻轻地问,“那边的状况似乎不太好,我想过去看看。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多亏你的帮忙,已经结束了。”面部缠裹着绷带的少年对她认真地点点头,“入江那边就拜托你了!”

  她一边应允着“一定尽力”,一边再次发动了幻影移行,在优雅的旋转之后隐去了身形。

  不时在内部通讯里询问沢田纲吉目前的所在地,诺维雅持续发动着幻影移形,不停修正自己的方位,终于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事故现场。兔子君半跪在地上,焦急地按着入江正一胸口正中骇人的创口;而伤员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整件上衣几乎都被源源不断的鲜血浸透了,嘴唇变成了一种不祥的灰白。

  几乎是在“噗啪”声响起的下一秒,沢田纲吉敏锐地抬起头来,霎时捕捉到了诺维雅的身影,求救的声音里含着毫不掩饰的哭腔:“诺维!怎么办,该怎么办,血止不住啊——”

  一旁的切尔贝罗试图上前检查死气之炎,被心怀愧疚的狱寺隼人毫不留情地赶开了。诺维雅趁机挤到缝隙里,蹲下来仔细检查着伤口的情况。

  “入江先生,还有意识吗?”

  “唔……”

  听见他还活着,吊起的心脏稍稍放松了一点。诺维雅伸手去取绑在大腿外侧的药剂,却被一层柔滑布料挡住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穿了碍事的长裙。

  “狱寺君和纲吉,稍微回避一下。”

  不去看旁人的茫然表情,她举起魔杖在膝盖位置一划,伴随着爽脆的“刺啦”声,把裙子的下半部分扯成了两指宽的长布条。

  后知后觉的狱寺隼人瞪着眼看完全程,此刻才反应过来:“喂,你当着十代目的面干什么啊?!”

  “救他家族成员的命?”

  诺维雅平静地应了一声,伸手从裹在大腿侧面的绷带里抽了支试管出来:“幸好带了这个。纲吉君,帮我把伤口周围的布料清理掉。”

  意外纯情的狱寺憋红了脸,决定看在局势紧迫的份儿上勉强忍下这口气。他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少女拔掉试管塞,把信息不详的谜之液体滴落在入江正一的伤口上,随即蒸腾起一阵白雾,还伴随着什么东西被腐蚀般的瘆人声音,让人联想到硫酸泼到地板上:“——这是啥,**吗?!”

  入江正一痛苦地闷哼出声,感受到沢田纲吉担忧的目光,诺维雅分神解释了一句。

  “白鲜香精,是治疗外伤的特效药。”

  她等着白雾散去,对着布满血污的伤口部位轻挥魔杖,把污垢都清理掉:“喏,血已经止住了。”

  “哇,好厉害!”

  探过头去看的兔子君颤巍巍地轻触新生的完好肌肤。要不是衣服的破洞尚在,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受过伤:“正、正一,现在感觉怎么样?”

  病号的脸色似乎好转了些,对他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还能坚持——我们,赢了吗?”

  “喂,你现在的状况就别担心这个了,重点是要好好休养吧?”

  无力和狱寺争辩,入江正一把脸勉强转向站在旁边的切尔贝罗。

  “结果如何?”

  后者漠然地对着满脸尴尬的彭格列首领点点头:“他的情况现在已经好转,请允许我履行职责,开始判定。”

  兔子君忙不迭闪开一条路:“那个,刚刚实在是太着急,抱歉了!”

  “死气之炎会在目标的生命能量低于2%时熄灭,这是赖以判定胜负的关键。”切尔贝罗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毫无起伏地往下说着,“那么,入江正一的准星内——”

  目光下滑,她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

  胸膛左侧圆形的准星内,正跃动着花生米大小的橘色火焰。

  虽然微小到似乎剧烈的呼吸都能把它吹灭的地步,但始终不肯就此屈服,摇摇摆摆地坚持着。

  “——死气之炎,尚未熄灭。”

  与此同时,检查雏菊的切尔贝罗传来了截然相反的信息。

  “目标雏菊,死气之炎,确认熄灭。”

  共用的内部通话里传来一片压抑不住的欢呼声,诺维雅扫一眼面前三人的兴奋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

  性子最直白的狱寺出声催促道:“喂,现在可以宣判结果了吧!”

  切尔贝罗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她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拉开和彭格列众人的距离,靠得离伫立一旁的桔梗近了些。

  “抱歉,现在还不能宣布结果。”

  “?!为什么——”

  话音未落,耳机里已经传来了山本武的惊呼。

  “怎么可能?!!虽然不是致命一击,但我绝对重创了他才对!”

  意识到事态又有反转的诺维雅把空了的试管塞回绷带里,真正意义上的身心俱疲:“山本君,出什么事了?”

  少年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述。

  “那个雏菊……”他紧咬着牙,每个字都是从唇齿间迸出来的,“熄灭的死气之炎,又被点燃了!”

  诺维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去理会桔梗关于“雏菊是不死之身”的高调解释,她通过切尔贝罗的态度,稍微窥得了一点点游戏的真相。

  场地是白兰提供的。人员是白兰挑选的。规则是白兰制定的。裁判是白兰的下属。

  至于赌注,是白兰势在必得的彭格列指环。

  ——那个人,会允许自己有输掉的可能吗?

  她站起身来,把残破的长裙——应该说是短裙的褶皱抚平了。

  “纲吉君,意识到了吗?”

  “大概明白了。”

  沢田纲吉长出一口气,金红色的火焰在眉心炽烈地燃烧着。

  “什么绝对公平的Choice战……不打倒白兰,就赢不了吧?”

  躺在地面上的入江正一失魂落魄地嘟囔着“不可能,白兰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却因为与现实冲突变成了神志不清的呓语。被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噗嗤一笑,在公共频道里出声了。

  “哎呀,很惊讶的样子嘛,小正。”

  “白兰——!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入江正一神色狰狞地大吼,“履行你的诺言!因为在Choice战里输给过我一次,不是说可以随我在战斗里提出一个条件吗?!我的条件就是——”

  “抱歉啊小正,”白兰漫不经心地往嘴里扔了个棉花糖,“我说过那样的话吗?不记得了哦~”

  “怎么可能会忘?!我要求这次Choice是在绝对公平的情况下决出胜负的,答应我,白兰!”

  “就算你这么说,没说过的话就是没说过啊。”

  白发的青年舒适地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注视着躺在废墟之间、形容狼狈的旧友,眯着眼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小正。我以密鲁菲奥雷首领的名义,拒绝你的要求。”

  “不过,既然大家都摊开了说了,我也就不再打着Choice的旗号了。彭格列,其实你们明白的吧?要不是小诺维,输的绝对是你们。”

  他起身穿了外套。在一旁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趴着的铃兰兴奋地跳下来,像是亲人的小狗一样绕着她打转转。

  “那么,我现在否定诺维雅·波特属于彭格列家族的身份。——她是密鲁菲奥雷家族首领,白兰·杰索的未婚妻。”

  ……

  人渣为了胜利,果然是不择手段的。

  诺维雅下意识地抬手揉捏太阳穴,努力平复着久违的、带着刺的情绪,不让突如其来的愤怒冲昏自己的头脑:“我否认。我现在和密鲁菲奥雷家族的首领没有丝毫关系!”

  “哎哎,是吗?”青年的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甜蜜笑意,她简直能想象出那人此时紫瞳眯起的狡黠表情,“可是啊,小诺维,你知道我拿得出证据的呦~嗯,比如一纸婚约什么的?”

  诺维雅仰头望天,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未来那个不争气的自己。

  就在她绞尽脑汁思考着要怎么打破局面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兔子君弱弱的呼唤声。

  “诺维酱?”

  她悚然一惊,蹙着眉头思考该怎么自证清白:“的确,我现在没办法证明。但是纲吉君,我——”

  “没事的。”

  沢田纲吉竖起手指,笑着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说过相信你的。但是,怎么说呢,就这么因为个人原因把你牵扯进来,好像让你为难了呢……真的十分对不起!”

  诺维雅下意识地摆摆手,开口道:“是我接下的任务,没什么好道歉的。”

  “啊啊,其实我就是想说这个。”

  兔子君被火焰染成橙红的明亮眼睛,像是燃烧的太阳一样坚定地直视着她。

  “六吊花很危险。你不像其他人一样,被我的麻烦卷进来无法脱身,掺和进来也只是因为任务而已。下面的战斗已经不能算是Choice战的一部分了……”

  预感到他即将说出的话,诺维雅翡翠色的眼睛安静地望着他,轻轻抿着嘴唇等待着。

  “你的任务完成了,诺维酱。”

  不想让你卷入大麻烦。不能把你拖入更深的浑水了。

  之所以说这样的话、分清彼此的界限,并不是因为彼此只有冷冰冰的交易关系,而是真正地,把你当做安危挂怀的朋友。

  她看着少年不好意思地挠着脸颊移开了视线,鸦羽般的黑色睫毛微微颤动着。

  任务完成,可以回到本丸去安心混吃等死了。

  生活费赚够以后,紧接着就该继续尝试时空跳跃,去改变玛修的命运了。

  时间表上一条接着一条,总是安排得密密麻麻。然而不着眼的当下,抑或是无法预知的下一秒,总会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在身边,逼着你改变计划适应它,而不是它适应你的计划。

  对不起,诸位……再稍等一下吧。

  在心里默默对刀剑们道了一声歉,诺维雅清清喉咙,示意沢田纲吉朝这边看过来。

  “的确,委托的事情告一段落了,而且看来你接下来没有继续发布任务的意思……”她拖着长腔,小心挑选着用词,“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就是我的自由了。”

  垂耳兔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她无奈地挑挑眉毛,走上前去向他伸出了手。

  “彭格列家族的十代目,下面的战斗,可以允许我协助你们吗?”

  沢田纲吉还没来得及回话,已经有腔调熟悉的笑声在近旁轻飘飘地响了起来。

  “Kuhahahahaha,当时说的以后再见,居然隔了这么久吗?”

  这个声音变得更加磁性,也更低沉了。完全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像夜雾一般优雅又神秘。诺维雅被那个某人惯用的笑声勾起了尚还鲜活的回忆,不由展露一个淡淡的笑容:“嗯,好久不见。”

  白雾在眼前逐渐凝聚成形,原来似乎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身姿颀长的青年,微微垂着头俯视着他。

  “对你来说可不是好久。大概只隔了一两天吧?现在看见这个模样的我,作何感想呢?”

  “没被复仇者监狱抓回去泡罐头我就放心了,”诺维雅看清他是实体不是幻术,不由揶揄了两句,“真是幸运呢,骸君。”

  成年版六道骸包容地一笑,蓄长的紫发在身后随风飘扬:“好像不是叙旧的时候呢,专门破坏气氛的家伙过来了。”

  已经撕破了公平决战的面皮,双方的家族成员都在不断从观众席上赶过来。彭格列众除了六道骸和诺维雅,都围绕在沢田纲吉身边,紧张地讨论着下一步的对策。而街道的另一头,已经能看到迅速放大的几个小黑点——白兰带领着剩余的六吊花,正在飞快地往这边靠近。

  “入江伤得太重,还是回去修养比较好。”里包恩首先提议,“大家往传送装置那边撤退,先回并盛吧!”

  六道骸低声笑笑:“那么,我和诺维在这里拖住他们。”

  被安排到危险位置的诺维雅无所谓地耸耸肩,转头催促兔子君:“决定了就别磨蹭,快点行动起来啊纲吉——我们?不用担心的。”她安抚地眨眨眼,“还记得我的能力和空间有关吗?”

  眼看一群人兵荒马乱地朝传送装置冲了过去,诺维雅啧啧两声,还没来得及跟久别重逢的老师吐槽白兰多不是个东西,正在被扎小人的密鲁菲奥雷Boss已经来到了二人眼前。

  “上午好啊两位,”青年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瞬间就突进了身周半米之距,“真的要……和我为敌吗?”

  话只说了半句,他的拳头已经和六道骸的三叉戟狠狠相撞!后者眼睛里的数字飞快变动着,强化体术挡下这一击,僵持着的白兰慢腾腾说完后半句,这才借力弹开,退到了稍远的地方。

  不用费心对付白兰的诺维雅一抬手,身后的水泥崩裂,密密麻麻的荆棘丛飞快抽条,以遮天蔽日的庞大身姿挡住了企图继续追过去的六吊花。

  “别无视我啊,诸位。”

  虽然说只是简单的幻术,但是破开也需要时间。连连失利的桔梗咬着牙冷哼一声,死气之炎凝结成刀削去一片荆棘,无奈还未通过就被新生的植株填满了。

  “真是不明智的选择,夫人。”凌厉的青色瞳孔紧盯着她,“虽然不太明白,但您的力量比之前似乎衰弱了许多……您也很清楚吧,对上我们是无论如何无法取胜的?”

  诺维雅沉默以对,倒是一旁的六道骸轻笑着回应道:“是吗?但是目前看来,只要能拖住你们,那就是我们赢了。”

  “哎呀,所以我才不愿意刺激小诺维呀。”

  白兰站在战圈外,一副事不关己的吃瓜群众样子,闲适得像个纯良无害的局外人。

  “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反应,”黛紫色的双眸微微睁开些许,诡秘的光芒流转,他刻意将语气放轻放慢,把敌对者之间的试探说得宛若调情,“但是心底其实有动用底牌的念头吧?”

  ——她的底牌。

  足够把这个用作决战场地的小空间整个毁掉的强大力量,也是她有恃无恐活跃至今的保障。白兰猜得对,刚才她的确因为烦躁和厌倦产生了“全部毁掉”的冲动。

  右手背上的令咒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在手套下面存在感鲜明地灼烫起来。诺维雅攥紧魔杖,暗暗揣测着对方对自己的能力到底了解到了什么地步。

  “英灵”的存在,只是局限在这个世界的白兰·杰索,真的能够理解吗?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爆炸声,引得众人不约而同抬起望去。六道骸手持武器含笑不语,实则用幻术在她耳边暗暗提醒着:“他们已经成功离开,我们任务完成了。”

  诺维雅猛松一口气,灼热的令咒逐渐冷却下去:“明白。但是幻影移形发动需要一秒左右的时间……”

  “我会拖住白兰,剩下的交给你。”

  蔓生着莲花的火柱怒吼着从地下喷出,数十条火焰长龙彼此交织,每一道都散发着肆无忌惮的可怕热量。处于炼狱中心的白兰懒洋洋地任由青色茎叶飞快缠上来,似乎自己并不是个即将被烧熟的可怜粽子,而是个瞧新奇的观光客。

  “不行啊,对付我光这种程度可不行。”

  他注视着诺维雅在半空中飞快勾勒出不知名的繁复魔法阵,里面的东西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出来,焦急地从法阵中伸出被黑色鳞甲覆盖着的庞大利爪。不由联想到“龙”这种在西方神话中臭名昭著的凶恶生物,六吊花顿时提高了警惕,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完成召唤的黑发少女似乎有些虚弱,安静地倚靠在同伴的肩膀上,右手依恋地紧握着那人的手腕。

  知道她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会尽量避免和他人的身体接触,白兰扬扬眉毛,恶趣味地迈步上前,离开火柱的攻击范围,挣脱了莲花构筑的枷锁。

  【要逃跑了对吗?】

  无声地对她重复了“幻影移形”这个名词,相当满意地注视着碧色的瞳孔泛起波澜,映着自己的倒影。

  【放心吧,不会揭穿你的哦,】他看着少女瞬间做出决断,在意外发生之前以最快的速度毫不犹豫地发动空间跳跃的魔法,为表诚意摊开手后退了两步,【我只是想集齐七的三次方而已,现在留下你对我并没有意义。不过作为放你一马的交换——】

  青年抬起白皙修长的食指,虚虚按在含着微笑的嘴唇上方。

  【可要抓紧时间,好好了解我哦。】

  咒语完成。伴随着宛若泡沫破碎的轻啪声,他年幼的恋人和搅屎棍先生一同从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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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影移形只能去往施术者曾经去过的地方。而在这个时间点上,除去刚刚逃出的决战场地不算,诺维雅去过的地点大抵只有三个。

  白兰床上、沢田家门口、并盛神社。

  运用排除法,她干脆利落地带着六道骸幻影移形到兔子君家门口,依旧是上次的落点。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的重心比较难以把控,幸运女神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伸出援手,而是任由两人歪歪斜斜地栽进了灌木丛里,噼里啪啦压倒了一地小树枝。

  诺维雅下意识地闭眼,右臂横档在面前试图缓冲一下。不料接触面传来的触感并不是粗砺且难以忍受的,而是温暖、柔软、却又给人没来由的坚实之感的某样东西。

  惊讶地抬起眼睛,和头发散落下来的凤梨头正对上了眼神。

  后者仰面躺在死状凄惨的破碎灌木丛里,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对于压在胸膛上这点重量根本不在乎:“哈哈,看吧……告诉过你要修炼一点基本的武技的吧?”

  “会体术的幻术师都是邪魔外道。”

  诺维雅一边回敬他,一边踉踉跄跄地以手撑地爬了起来,手掌被断枝刺得生疼。她拍拍沾染灰尘的裙子,皱着眉头施了个旋风扫净,这才偏头去打量似乎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沢田宅。

  “纲吉君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吧?”

  “白兰肯定会追来的,据点当然在更隐蔽的地方才对。”

  六道骸直起身来,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坐在灌木的尸体上,似乎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彭格列家族的据点,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问问你可爱的库洛姆,”诺维雅一手叉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便宜老师一红一蓝两只瞳孔,“不要消极怠工啊骸君,拿那种漏洞百出的话来糊弄我可是不行的。”

  后者意料之中地唔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挑,颇感兴趣地眯起了眼睛。

  “Choice战结束,你没有要跟在他们身边的理由了吧。”

  诺维雅被他噎了一下,沉思片刻,肯定地摇了摇头。

  “有啊。”

  “嗯?短暂相处建立起来的脆弱友谊吗?”

  “不是,”她的回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他的佣金还没付。”

  “……这样啊。”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比较恰当,戏谑的微笑在青年面庞上僵了一秒。暗自感叹着这的确像是她会用的理由,他收拾好表情,偏着头打量着明显心不在焉的黑发少女。

  “你也看到了吧,密鲁菲奥雷家族强势的样子——彭格列现在可不一定还有富余的资金付给你。对向我这样一流的幻术师撒谎可是不明智的,诺维。不过这点暂且不提——”

  他慢悠悠地瞅着对方眼神游移,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白兰·杰索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诺维雅紧贴在沢田宅雪白的墙壁上,视线在自己脚尖周围打转。

  ……说来话长啊。

  要告诉他吗?虽然短时间好像没什么害处,但是未来……秘密泄露导致的、不可预知的风险,谁知道呢?

  但是,也不想说谎啊。

  沉默良久,坐在灌木丛里的六道骸伸个懒腰,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怎么说呢,”他惯用的的那个讽笑似乎稍淡了些,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疏远了,“诺维,我亲近的人很少。师生、师生,我没有要刻意收徒的打算,所以你应该是唯一一个……”

  诺维雅蹙着眉头,纠结地打断了他。

  “骸君?”

  “嗯?”

  “和我走得近的「人」,好像也很少呢。”她在心里默默计数着,“在学校时就没有特别合得来的朋友,毕业之后……因为工作的原因,和他人接触的机会就更少了。”

  制杖系统相当破坏气氛地在脑子里哭嚎【就是因为这样大大你才会单身到现在啊快点辞职好吗QAQ】,她权当没听到,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总之,似乎不怎么擅长和人相处呢。但是有一点……”

  只有这点,我是知道的。

  【对他人的感情,一定要有所回应才行。】

  诺维雅构思着接下来要交代的前因后果,尽量省去不必要的前情铺垫,依旧被长长的篇幅逼得揉起了太阳穴。

  亲近的人——是吗,我算是吗?

  当初突兀闯入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会发展什么深刻的羁绊。但是,既然你是这么认为的,那我——

  “骸君,是我的朋友。”

  她像是许下诺言一样,掌心向上,平平向前伸出了右手。

  “既然这样,我就不会有所欺骗。就算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难以想象,你也愿意相信吗?”

  眼眸深处隐着的阴霾逐渐散去了。青年低笑着伸出手,像受邀的贵女一样优雅地搭在少女的掌心上。

  【是的,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