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

  五右卫佐佐刀讲了自己的故事。

  但那并不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尚且年幼的孩子被自己的爷爷送到门第显赫的大道场学习, 当然以他这种身份是没有资格成为弟子的,那么想学习剑术要怎么做呢?

  答案非常简单。

  小姓。

  恰好孩子有一张不错的面容,身体又是在那个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就分辨不出性别的年龄段, 再加上小川刀自为他挑选的都是那种有特殊癖好的大人物,所以一心想着学习剑道的他, 就这样一无所知的躺在床上,过早感受到了另一方面的压迫力。

  男人的身体高大健壮, 男人的力量无法反抗,男人的某处炙热僵硬……

  五右卫佐佐刀迷茫的接受着这一切,却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要学到本领才能回来,送他来到这个地狱的亲人如此殷切嘱托。

  年少的五右卫佐佐刀没有想过反抗,他顺从的接受了这一切, 然后过起白天打杂学习剑术, 晚上躺在床上服侍人的生活。

  这日子没什么不好,起码比五右卫记忆中在家的生活好的多。

  虽说清理比较麻烦,有还会很疼, 可他学到一身的本领。

  不得不提起的一件事是, 五右卫佐佐刀是个天才。

  无与伦比的剑道天才!

  只是挥刀斩人就能以自己的水平超越同代的许多剑士,呆在这位有名的大人身旁, 学习他的剑术,五右卫佐佐刀的进步更是突发猛进!

  直到有一天他的“老师”开始不再教他任何东西, 而是执着的和他在床上一分高下。

  想当然的,从来都没有反抗过的五右卫自然不会是胜利者。

  然后他就迷茫的看着这个大人非常兴奋的将自己抱进浴桶里再来一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的间, 以前在家里的候他就被说迟钝, 五右卫这次也是迟钝到身体上的痕迹被一同打杂的人发现,然后出去碎嘴才反应过来这样不对。

  自己是来学本领的啊!

  接近了半年的一无所获,并为此感到深深不安的五右卫佐佐刀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大人听。

  这位名门出身的大人曾经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天才, 但此的他玩弄着五右卫的身体,一边像头猪一样粗喘,一边不屑的说道。

  “你以为自己可以学到多少东西?”

  “别傻了,只是个贱民的你最终的命运就是趴在床上服侍我这样的大人物!”

  “天赋?哦,你的天赋确实不错,可以说是天才,但是天才的你现在在干什么?”

  五右卫佐佐刀的眼倒映出“大人”狰狞丑恶的面容,听见他说:“不可否认,天才的滋味还是不错的,如果你老老实实的,我以后说不定让你当我身边的杂役,不至于被抛……弃……”

  一分两半的尸体倒在榻榻米上,喷涌出的血像是一件血色的浴衣将少年包裹起来。

  五右卫佐佐刀确定这个人已经不会教自己任何东西后,平静的拔出枕头下面的短刀,然后这个男人就死了,死在自己的刀下。

  沐浴着鲜血的佐佐刀歪过头,此第一个杀人鬼的人格出现。

  他裂开嘴,露出阴森恐怖的笑容。

  “相同的剑法,这里有好多。”

  疯狂的杀人鬼开始在道场中寻觅猎物,通过猎杀的方式,从弟子和老师中挑选出合适的“老师”。

  如果是为学习剑术的话,五右卫佐佐刀不介意在晚上躺上床让别人做任何事,可惜这些人都没有坚持到晚上,往往只是几回合的交手就被摸索出了全部的技术,然后□□脆利落的斩落到刀下。

  那的五右卫佐佐刀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身量也是刚刚接近少年的模样,然而那的他就已经有了颇具规模的杀人天赋。

  在把这一个道场屠杀的干干净净,通过杀人验证自己的所学,学成之后,五右卫佐佐刀换上干净的衣服离开了。

  他可以回家啦!

  为回家而开心的五右卫佐佐刀离开了这间空空荡荡,只有满地尸体的宅邸。

  他自己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在外界却引起轩然大波!

  五右卫回家第一间去找的就是自己的爷爷,然后听从爷爷的吩咐把自己学到的剑术展示出来。

  然后他的爷爷并不开心,他看向五右卫佐佐刀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把染满血的凶器,分明及摧毁才是一件好事,可凡人永远克制不住自己的贪婪之心。

  沉浸在归家的喜悦中的五右卫没有开心多久,就又一次被叫走,来到对方面前,再次被带了出去。

  这一次是比之前更为尊贵,剑术更为出众的名门。

  他被当做小姓送给了一位品行不佳,但剑术出色的武士。

  爷爷又比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五右卫佐佐刀不高兴,并不喜欢跑到别人的家里学习,但这是爷爷的要求……

  沉默下去的五右卫这次没有过多展示自己的天赋,只是一声不吭的做起杂事,然后学习……

  再之后,再一次过激的“服侍”后把教导自己的人杀了。

  杀人鬼从来不会克制欲/望。

  但是这一次可能是因为人格还不够清醒的缘故,他没有杀掉所有人,只是连夜回家了。

  那一天倾盆大雨把他身上的血迹冲洗的看不清楚,衣服又是深色的,所以在他被领去见爷爷的候,从不会说谎的孩子口中得知他都干了什么的“大人”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唾骂他什么都没有学会居然就回来了,白白浪费自己花费的力气!

  这一晚五右卫佐佐刀一直站在雨中,一步没有离开。

  五右卫佐佐刀讲到这里,忽然放轻了声音,所有沉默倾听的人全都听见了他的话。

  “那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去廊下躲雨?”

  “我说,爷爷叫我反省,所以不可以去。”

  “那个声音又问我,杀掉他不就可以了吗?”

  “我说,不行,因为是亲人,然后那个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我等了一下……”

  说到这里,五右卫佐佐刀的目光柔和起来。

  “一个和之前不同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好孩子的人对我说,你要反省的,因为没有学到任何东西不是吗?”

  “我反驳,我有学会,虽然没有学全……”

  “那个声音说,那就去学全好了,这才是反省。”

  “我恍然大悟,冒雨赶了回去,到了地方的候天空已经放晴,我踩着清晨的光芒走进那个家,然后……”

  “全杀了。”

  声音这一瞬突兀的低沉,突然的轻快,五右卫佐佐刀认真的道:“生死之间,没有人会保留自己的技术的,爷爷。”

  小川刀自浑身发抖,让人感觉出他的干瘦与恶心。

  五右卫佐佐刀不解的道:“可是爷爷还是生气了,虽然之后也有送我去不同的人家学习,可我真的觉得这样学起来比较快,所以每次好像都会杀的干干净净。”

  小川刀自终于怒吼道:“闭嘴吧,你这邪魔!”

  五右卫佐佐刀委屈的扁扁嘴,眼底血光泛滥,随意的姿势持刀,却给人无懈可击之感。

  “爷爷,你又发火,明明我被弄的那么疼,被人骂做男妓也没有生气。”

  梦鸠神色微动,卖药郎已经下意识抬起了手。

  在场人只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被唤醒,铺天盖地的杀意从五右卫佐佐刀身上散发出来,转眼之间,他又换了个人格。

  他笑的古怪,却用手指在刀锋上一抹,流出来的血被他摸在脸上,仿佛妖异的妆容。

  五右卫佐佐刀:“你不管多么生气,最后在我带回来那些剑术你都是高兴的,正因如此我才得以在那个家中生活不是吗?”

  风井早之听不下去了,朝着小川刀自质问道:“你究竟都对一个孩子做了什么?他可是你孙子啊!”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一头邪魔!”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小川刀自的恐惧和愤怒已经到达顶峰,因为风井早之的呵斥顷刻间爆发出来,他握刀的手都在颤抖,尤其是在看过他精妙绝伦的剑术之后,才能明白这种颤抖有多么不可思议。

  小川刀自畏惧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他还年轻,还有许多的间,但是自己已经老了,老到快要拿不动刀了。

  当的一个临起意,没想到会酿造出这等修罗恶果。

  五右卫佐佐刀委屈道:“直到今天爷爷也不愿意教我家里的剑术,明明我都给你带回来这么多秘技了。”

  小川刀自深吸一口气,退魔剑在匣中发出一声轻响,卖药郎神情一肃。

  接下来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个老人心中最大的秘密。

  小川刀自道:“五右卫佐佐刀根本不是我的孙子,他只是我随手捡来的孩子,充作养子,当做杂役长大,这样的孤儿我们家每年都会收养十几个,根本不值一提!”

  梦鸠突然说道:“但是这个孩子不同,你发现了他的天赋?”

  被抢先一步的卖药郎不得不临换了个话题。

  “然后发现天赋的你欣喜若狂,因为没有比他更适合用来窃取其他宗派所隐瞒的秘技的人选了。”

  小川刀自青筋暴起,癫狂叫道:“我有什么办法!小川家决不能没落!”

  “可是偷取其他门派的剑术就能改变这个命运吗?”梦鸠冷彻的眼神好似能看透人心,曾经光铸宝石般美丽的眼眸染满了人性之恶,此正如老人心中恐惧的邪魔一般吞噬他的灵魂意志。

  卖药郎:“小川家的绝境是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你的亲子,还是弟子都没有这个资质将小川流的剑术发扬光大。”

  小川刀自挣扎着道:“是啊!我寄托了无数心血的长子蒙景根本没有剑道的才能,次子天生体弱,幼子冥顽不灵,根本不愿意听从我的吩咐,孙子更是被养的不堪造就,要把这一手剑术传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吗?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梦鸠深深的看着这个顽固的已经罪虐深重的老人,“你原本有个可以将家业发扬光大的机会,如你所见,五右卫佐佐刀是个天才。”

  无法用天才来形容,仿佛鬼神一样的持刀者,这就是五右卫佐佐刀!

  然而小川刀自的做法却是毁了他!

  “你已经无法后悔了。”梦鸠平声说道,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制裁一般穿透这个老人的身体。

  小川刀自的表情一狰狞的仿佛恶鬼,他身上也确实出现鬼的角,变黑的皮肤,一张口,满嘴獠牙,完全就是非人的模样!

  与此同,他还在怒吼着。

  “你们不害怕吗?不害怕那超越此世所有的天才人物,宛若鬼神一样恐怖的剑术才能!”

  梦鸠平声道:“你会恐惧是因为你还是个人。”

  卖药郎在旁提醒道:“你这样可是给我添麻烦。”

  “有什么关系?我其实挺讨厌人类的。”已经长出一颗人类的心的大妖这居然对他这么说道。

  这可真是意外的连卖药的都愣了一愣,旋即想到,妖怪,尤其是大妖不喜欢人类才是常态,但——

  “一直没有看出来呢。”

  他低声说道。

  梦鸠撇嘴,慢悠悠的道:“我可是梦啊,梦中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又能看出什么呢?”

  卖药郎深深的看着他,轻轻点头。

  “说的对,在梦中不管追逐什么,梦醒的候不过是一场空虚。”

  随后他们一齐看向大吼大叫的小川刀自。

  “因为是人吗……因为是人才会恐惧吗……啊——!”

  这个年迈的老者用力捂住冒出来的鬼角,放声大吼。

  “那我不要做人了!!”

  一百一十四

  “这可不行哦。”

  一声叹息,一闪刀光。

  该怎么形容五右卫佐佐刀挥出的这一剑呢?

  应该说,在这一抹光芒之下,杀人鬼的头衔黯淡无光,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纯粹的杀人者能挥舞出的炫丽景致。

  因为太美了,所以连恶鬼都被分成两半。

  美丽之后是极致的可怖!

  变生成鬼的尸体重重倒在地上,迟了半秒,“噗”的喷溅出绿色的血浆。

  内脏部分还有一些黏膜之类的东西藕断丝连,大多人辨别不出那是什么,再加上这并不重要。

  众人的视线此都被更重要的事物吸引过去,没有人想要追究。

  五右卫佐佐刀他在斩了小川刀自之后,歪过头,众人都看见了他半张脸上的面纹,那是仿佛一只鬼一样的狰狞形状,破坏了年轻人原本姣好的五官。

  然后他们看到这个已经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把刀锋指向辉夜姬的方向。

  五右卫佐佐刀柔声道:“那么——为什么第一不是我呢?”

  在那些呼吸声或多或少停滞的候,太宰治同样歪了歪头,好笑的反问:“这件事重要吗?”

  五右卫佐佐刀认真道:“非常重要,毕竟是出卖身体弄到的珍品。”

  太宰治笑了,若有所觉的一下一下点头。

  “说的对,我记得你之前就因为这个问题激动过一次。”

  五右卫佐佐刀面无表情,用着不知是单纯还是嗜血的目光注视着无悲无喜的月上之人。

  “不要说废话,快告诉我原因。”

  太宰治道:“因为我不喜欢。”

  “什么?”五右卫佐佐刀不敢置信,下意识追问道:“你不喜欢?”

  太宰治:“我不喜欢别人出卖自己换来的东西,满意了吗?”

  五右卫佐佐刀好像一下子被这个理由弄的很迷茫,他沉默的坐了回去,这一刻的他不像是之前暴露出的任何一个人格,而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梦鸠看眼他面上的鬼纹,用胳膊肘撞撞卖药郎。

  “这怎么处理?”

  卖药郎:“可以斩除。”

  “这也行吗?”梦鸠愕然叫道。

  卖药郎无奈的示意他去看地上的那只刚被劈成两半的青鬼。

  “嫉妒之源创出青鬼,迫害之果出自赤鬼。这一青,一红两鬼是有因果关系的,所以可以一并斩除。”

  梦鸠嘴角一抽,道:“我还是头次听说这种解释。”

  卖药郎淡淡道:“作为神而言,你还很年轻。”

  “……”梦鸠虚着眼睛瞪他。

  这个候全场五位有来历的客人已经就剩下最后一名。

  德川代仁。

  然而几人看着口吐白沫昏迷过去的他纷纷露出无语的表情。

  梦鸠不想过去弄脏自己的手,问:“就这么放着不管?”

  卖药郎想了想,柔声道:“算了,反正这位大人心中的咒还没有成型。”

  “也就是说没有妖怪看上他?”梦鸠多嘴了一句。

  卖药郎这已经起身,退魔剑出鞘的情景不管看多少次都绚烂的难以形容。

  出于好心梦鸠抬高声量提醒那些今晚受到巨大惊吓的普通人——“不想死就快跑吧!”

  话音落,川雄龙之介与风井早之第一个被斩!

  清净的神力掠过,川雄龙之介脸上的女人面貌片片脱落,发出怨憎的哀叫!

  “百貌女,斩除!”

  一战告捷,退魔剑的剑光再次涤荡。

  五右卫佐佐刀合起双眼,平静的和地面上的尸体崩碎成金色的碎片。

  一切结束,还活着的人想不明白这位有着不堪过去的剑豪,杀人鬼又是为什么不在退魔剑下做出反抗。

  “以他的实力是有可能从这条船上逃出去的。”重新背起药箱的卖药郎这样对梦鸠说道。

  经过两次的偶遇,多少已经有点儿交情,事情结束后他会和自己交流,梦鸠并不奇怪。

  不过望着海平线,背后的楼船正燃烧着汹汹大火,火焰很快就会烧到这里来,不想死还是要逃跑,就像是不远处那些急急忙忙往别的船上转移,或者干脆就跳入海中的人们一样。

  “你和太宰合谋把这条船变成一个除妖的笼子,是因为有什么我不清楚的渊源吗?”梦鸠想了想,还是记挂着卖药郎之前说要斩掉辉夜姬这件事。

  手持退魔剑的卖药郎闻言不禁侧目。

  “找上我的人是他,做这个笼子的人也是他,被附身之人仍是他。”

  梦鸠不禁扬眉,挑衅的道:“那么——不斩吗?”

  卖药郎眺望这已经从一条船上往其他船上蔓延的火焰,突然目光沉稳的说道:“不用了,因为……已经祛除掉了。”

  “什么意思?”

  卖药郎没有解释的意思,独留梦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满是摸不着头脑的困惑。

  梦鸠没有让这种状态维持太久,和卖药郎分开后,他在混乱的人群中找了那道身影好久,最后在甲板上发现了他。

  身上的绫罗绸缎已经换成了他经常穿的那身黑大衣,脸上的妆容也清理的干净,头上的首饰不被珍惜的丢入水中,他在火焰中低望海面,背后是在火灾中混乱逃生的人群。

  这副景象落到梦鸠眼中,唯独他那么格格不入。

  这个人到底要特立独行到什么程度?

  分明所有的鸟都飞了,只有一只黑色的鸟儿孑然一身的立在水面上,任由黑暗将光全都吞噬。

  在他快要靠近的候,人群那么杂乱的声音中,太宰居然仍捕捉到自己的脚步声看了过来。

  梦鸠有些惊讶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故作放松的来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把两只手搭在船舷上,目光笔直的望向无星无月的昏沉天际。

  “我还以为有机会能当一次辉夜姬大人的入幕之宾呢?”尽管心中的情绪已经开始翻滚,说话的人依旧能正常说话,正常微笑,这恰恰是人类的可怖之处。

  梦鸠这一刻无比的接近为人。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他旁边的这个人类,他在火光中的侧脸冰冷的缺乏情绪,比起会逃避痛苦,会为活下来而喜悦的人类,他无比接近异类这侧。

  他比梦鸠看起来更像个妖怪。

  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恐怖妖魔!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傻笑了半天没有等到任何回应的梦鸠终于还是收起了佯装出来的轻巧,俊秀的脸上逐渐反馈出内心之中的复杂。

  他看似平静,其实早已在心海里泛起惊天骇浪。

  “我不认为那是你会想去做的事。”

  昔日的宝石之眸经过人性的洗礼,如今是一双倒映着血腥之景的眼睛。

  这双眼连通了整个人世,令他如凡人一般感受着喜悲。

  被这双眼注视,真的有人能继续伪装下去吗?

  不能吧。

  在梦鸠的眼中,太宰治的五官正在渐渐剥落,原本是“脸”的位置变成黑漆漆的空洞,黑洞中回荡出的声音轻飘飘的感觉不出任何实质,太轻了,轻的少了一颗心的重量。

  为这副样子的太宰感到畏惧,梦鸠不由自主的弱下声音,神情之间流露出一种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悲哀。

  “……”漠视梦鸠许久的太宰治是在船上的旗杆倒下,伴随着船只解体的轰鸣中发出了一声可以被形容成“纤细”的声音。

  从自己的世界回到现实的太宰重新拥有了“五官”,就像是穿上辉夜姬的皮囊一样,他穿上了“太宰治”的皮,这种冲击感让梦鸠有一瞬间的被震撼到了。

  大妖的心居然也因此生出了一丝恐惧。

  “太宰……”

  “抱歉,你刚才都说了什么?”看他的样子,他似乎确实没有听见梦鸠的问题,明明他从人群中辨认出梦鸠的声音是已经做出过的行动。

  或者说,那不是凭借清醒的意志去做的,而是某种本能之类的情况?

  梦鸠不可思议的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分神去考虑这些东西,仿佛刚才的畏惧仅仅是个错觉?

  但是那分明不是错觉,他确实害怕了。

  “唉——”当着太宰治微妙的视线幽幽一叹,梦鸠考虑着用词,“你刚才……”

  “梦鸠,”太宰治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平静的倒映着梦鸠与他背后的人间炼狱,“人都有自己不想提及的伤疤。”

  梦鸠:“……”

  太宰治微笑:“聊些别的吧。”

  梦鸠张张嘴:“可是你觉得这样的说辞就能阻止我吗?”

  太宰治平静的道:“只要我不打开门,你就永远进不来,妖怪就是这样的生物。”

  梦鸠垂下眼帘,“看来卖药郎和你说了不少东西,你将那么多人设计过来是为了什么?喜好吗?可是——”你分明从头到尾全无喜悲,只用冷清的眼神注视这人性百态,毫无感伤。

  “为了什么?”这是他必须要问的。

  然而他最想问的却绝对不是这一句。

  太宰治望向海面,水下的世界漆黑无比,无形的恐怖不禁使人生出无穷幻想,恐惧这水层之下其实有着一头庞然巨兽,浑身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恐惧。

  只不过船体分解的声音严重影响了这份恐惧的传播,掉落到水中的船只碎片也破坏了海面的平静。

  望着这深暗的水层,水面倒映出火舌舔舐着一切,焚毁着一切的疯狂景象。

  梦鸠忽然听见太宰治幽幽说道:“如果只是这个问题的话,我的回答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