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轩、凝烟给爹娘请安,爹娘堂安。”

  “快。”素贞挥了挥手,看着仕轩,温和道,“你们今儿个在院子里一直在习字?”

  仕轩低着头,低声道:“并没有一直在习字,下午跟知千和若柳在院子里玩耍呢。”

  许仙端起茶盏,笑了笑,说道:“小孩子嘛,总是闲不住的,总想着怎么玩儿。”

  “可不是嘛,自打诗倾和墨含离开临安城后,逸辰便没了去处,也只好嚷嚷着让弟妹和汉文带着出去转转才可。”

  “怡冉,搬去桃花苑,可有什么不适?”素贞抬眼,看着身旁的怡冉,温和问道。

  怡冉微微行礼,回禀道:“太夫人,一切都很好,只是小孩子有些好奇罢了,总是歇不下来。”

  “好奇也是难免的,等他们静了下来,便可以找嬷嬷和教书先生上门了。”许仙看着俩孩子,笑了笑。

  素贞蹲下身子,拿着手帕,替凝烟擦着嘴,浅浅笑道:“凝烟这是又偷吃了什么?”

  凝烟看着一眼若柳,复又转头看着素贞,咬着小嘴唇,说道:“觅梅姐姐说是新开了一家酒楼,送来了白肠,还有水晶皂儿呢,可好吃啦。”

  公甫也点头附和道:“是啊,这俩孩子,跑了一下午,便嚷嚷着饿了,这才让觅梅出去采买的。”

  许仙捏了捏凝烟的脸颊,笑道:“你啊,也是一个贪吃鬼。”

  凝烟抚着脸颊,嘟着嘴看着许仙,说道:“爹爹,疼呢。”

  素贞起身,看着公甫和许仙,莞尔道:“姐夫、官人稍坐,这后厨的饭菜还有一会儿呢,我先去落綪轩看看青儿吧。”

  许仙点头回道:“也好,青儿在房中也待了一天了,娘子去陪陪也好。”

  “太夫人来了——”绯儿连起身迎接着,搬来凳子,对素贞说道,“太夫人稍坐会,绯儿去倒杯茶来。”

  素贞点了点头,看着绯儿,回道:“好,辛苦你了。”

  竹筱看着素贞,也关心道:“太夫人,这几日天凉,先尝尝热汤吧。”

  素贞接过汤盏,看着竹筱,微微笑道:“多谢竹筱。”

  竹筱频频摆手,回道:“太夫人真是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青儿,这都是你做的?”素贞喝完手中的汤,看着小衣裳,温和一笑,说道,“不错呀,看着针法不仅细腻,连图案都这般漂亮。”

  “姐姐,您又说笑了,我也是才开始学习的。”青儿拿起其中一件,递给素贞,说道,“姐姐,我特别喜欢这个,颜色不仅好看,连料子都很柔软了,特别适合小孩子。”

  看着青儿这般,素贞也是开心不已,青儿不仅有了自己的归宿,更有了自己好的生活。

  “官人,你不是出门去了吗?”诗倾走出房门,来到院子,看着墨含还坐在那里。

  墨含回头,看着诗倾,回道:“娘子,清菡睡了?”

  诗倾点了点头,也对着墨含坐了下来,问道:“官人,今儿个就见你心神不宁的,可是对依衾的事,有什么筹划?”

  墨含为诗倾添了茶,面上表情确实有些无奈,轻声道:“我去了一趟张家,那里面简直就是一趟浑水啊。”

  “哦,官人是查到了什么?”诗倾刚端起茶盏,便看着墨含,问道,“我回到苏州,也是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张家大不如从前,长子张柏舟也是碌碌无为,整日花天酒地,次子张柏峰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唯有三子张柏岩还好一些。”

  墨含轻蔑了一声,看着诗倾,摆手道:“现在是大不如从前了,张柏岩再好,疼不了妻儿,也是枉然的。”

  诗倾看着墨含,追问道:“官人,你是要找张柏岩谈谈,还是为依衾讨回公道?”

  墨含抿了抿唇,蹙着眉,说道:“娘子,你说得对,这本就是依衾未怀子嗣在先,怎么说也是有一丝责任的。若是张家为了妾室而休妻,可是对我妹妹名声的可是很不好。”

  诗倾起了起身,抬眼看着树上的叶子,轻轻摘下一片,抿嘴道:“官人,休妻可不是这般容易的。你也只是经商,却不了解这些的。如有无子、淫泆、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嫉妒或是恶疾,才能休妻。说到无子,要等到五十岁,没有孩子,才可休妻,依衾这以上都没有,那张家又拿什么理由来休妻了?”

  “那便是和离了?”墨含愣了愣,看着诗倾,问道。

  诗倾看着墨含,无奈一笑,说道:“官人这是,问过依衾的意思了,还是官人自个儿的意思?”

  墨含低着头,叹了叹气,说道:“是我自己想的,现下张家小妾成群,我妹妹一不得宠,二不受婆母待见,还有那些小妾的刁难,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帮她救出火坑,谁来帮她呢?”

  诗倾走到墨含身边,扶着墨含的肩膀,莞尔道:“官人,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也要从长计议。依衾好歹是家中主母,也是张柏岩明媒正娶的妻子,怎可随意了,和离呢?还有,万一依衾不愿和离,愿意与张柏岩过日子呢?即使依衾答应和离,张柏岩又不愿,这又怎么办呢?”

  墨含揉了揉眉心,摇着头,说道:“这内宅之事,为何这般让人头疼?”

  诗倾顺着桌沿,坐了下来,莞尔道:“官人,你先不必担忧,我们还有时间处理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好好打理铺面和家里的事吧,依衾的事,我先找依衾谈谈便可了。”

  墨含起身,向诗倾作揖,谦恭道:“那就有劳娘子了。”

  “哎,碧莲,这天冷了起来,你可要多加些衣裳才可,外面可冷了。”香雪看着碧莲,叮嘱道,“这几日不是刮风,便是下雨,就不要出门了,免得受凉。”

  碧莲接过孔明碗,嫣然笑道:“多谢婆母,这个汤还是温的呢。”

  戚三抱着闻彻,看着碧莲,回道:“是啊,宝山这孩子,总是天冷,吃食冷的快,便买了温吃食的孔明碗。”

  碧莲看着闻彻手中的汤婆子,莞尔笑道:“是啊,闻彻这几日也越发不想动了,就抱着这个脚婆不肯动了。”

  闻彻看着碧莲,转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道:“娘,这很暖和了。”

  碧莲看着闻彻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手背,抿嘴道:“这孩子啊,不仅不爱动,还爱吃呢。”

  香雪看着闻彻,问道:“爱吃?难怪这几日长重了不少了,祖母都快抱不动了。”

  闻彻看着香雪,眯了眯眼,笑着回道:“爹爹常带我出去尝好吃的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香雪一脸纳闷,看着碧莲,问道,“我怎么一点都知道呢?”

  碧莲抿嘴笑了笑,看着闻彻,说道:“这些都是官人晚上带闻彻出去的,有红丝水晶脍、煎肝臓、榲桲、糍糕、团子一些小吃了。”

  “这么多?”戚三捋了捋胡须,看着闻彻,问道,“闻彻可都爱吃?”

  闻彻使劲点头,回道:“都爱吃了,可好吃了。”

  “官人还说,这杭州城,冬月虽大风雪阴雨,亦有夜市。”碧莲看了一眼闻彻,笑道,“闻彻贪吃,官人更爱贪吃,还爱喝酒了。”

  香雪走到碧莲身边,说道:“碧莲啊,你也该好好管管宝山,宝山这孩子,爱吃爱玩更爱喝,我们都拿他没办法,可他也最听你的话。”

  碧莲看着香雪,莞尔一笑,微微行礼,回道:“是,儿媳遵命。”

  “依衾,你来了,快坐。”诗倾拉着依衾一块儿坐了下来。

  侍墨、侍画端上茶点,便自觉地掩门退下。

  “嫂嫂,不知嫂嫂找我上门,可是有什么事?”依衾还是心中有事,一直不快。

  诗倾抚着依衾的秀发,抿嘴道:“见你一人烦闷,自然是想跟你聊聊呢。你一个人在家中,夫君又经常不在家,你也不嫌闷得慌?”

  依衾摆了摆手,咬着下嘴唇,说道:“没有的,官人不在的时候,就做些针线活,陪陪婆母便可了。”

  诗倾默默点头,又看着依衾,问道:“依衾,你的事,我与你哥哥说了,你哥哥也是心疼你,也在尽力想办法,为你解决这些问题。”

  依衾瞪大眼睛,看着诗倾,低着头轻声道:“嫂嫂,我的事,您们就不要管了,我自己处理就好了。其实,这都是我的命。”

  诗倾握着依衾的手,安抚道:“依衾,你是墨含唯一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自然是一家人,我们不帮你,那还靠谁来帮你了?你难道就想这样过下去,让你哥哥一辈子都心不安,随时为你提心吊胆的过着?”

  依衾只是摆手,一直低头哭泣。

  诗倾拍着依衾的后背,安抚道:“依衾,只要你一句话,愿不愿意和离,我们都可以为你谋划。张家虽说是财大势大,可我们谢家也不差,你在家只有一个主母的名义,还有什么呢?张家现在就好比虎狼窝呢,妾室争斗不断,婆母刁难无理,你家官人又不能照看着你,你这样,会一辈子吃亏的。”

  依衾抬着泪眼,看着诗倾,久久不能言语。

  “依衾,你还愿不愿意跟着张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找名医替你把脉诊治,杭州城也有很多针对妇人内症的,你这个不是什么难事的。”

  依衾沉思许久,缓缓抬起头,看着诗倾,吐出三个字:“我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