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呆了片刻, 忽然像是卸去全身力气似的，他捂住脸，呻-吟了一声, “啪”地一下倒在床上。
“上帝啊。”康斯坦丁呻-吟着握拳捶了一下枕头, 他躲什么，他躲什么，有什么好躲的啊。队长简直是个祸害，让他乱说乱猜的,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贝利亚了。
“可恶啊啊啊啊啊——”
贝利亚直接找到乐队队长。
贝利亚目光沉沉, 一身风雨欲来的气势，冷冷道：“你究竟跟乔尼说了什么？”
乐队队长在这充满了压迫性的气势下缩了缩脖子, 说、说了什么，就、就是让康斯坦丁好好抓紧贝利亚, 别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撬了墙角而已啊。他这里不兴对同性恋歧视的，他是他们的支持者啊。
“说！”
“我说, 我说。”乐队队长一个激灵，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之前跟康斯坦丁的话复述了一遍。
贝利亚愣住了。
而家里那边，在将枕头捶打得羽毛乱飞之后，康斯坦丁用力将枕头掷到地板上，大声道：“干了！”
他是绝对无法接受贝利亚的身边出现别人的。
哪怕他告白失败了, 别人也不见得会成功。说不定贝利亚就是个无性恋，他依旧能够跟贝利亚做家人。
完美！
康斯坦丁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订个外卖等贝利亚回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 有什么东西穿过了二楼卧室的窗户, 在他耳边呢喃低语。
【爱……约翰·康斯坦丁爱克莱尔·莎伦, 约翰·康斯坦丁疯狂地爱上了克莱尔·莎伦……】
康斯坦丁：“哈？克莱尔是谁, 我为什么要爱她？”
【……你……爱……克莱尔·莎伦……疯狂地爱……】
絮絮的低语带着诡异的力量, 试图篡改康斯坦丁的意志。康斯坦丁虽然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股力量试图蛊惑自己，顿时就是大怒。
他并不是对世界神秘侧懵懂无知的普通人，幼年的经历让康斯坦丁知道这世界阴影一面的真实。他曾因为这个天赋而被父母舍弃，被送去精神病院，在被贝利亚救出精神病院的时候，他也犹豫过要不要对贝利亚隐藏这种天赋。
幸运的是，贝利亚同样具备着天赋，闲暇时间，除了音乐，就是魔法研究。
重生一次，康斯坦丁没有经历过被地狱恶魔狠狠针对，他和贝利亚只是不那么普通的两个高中生，最多在家里的地下室里研究一下神秘学，再溜去某某著名鬼屋去探探险，压根没有将家里打造成防御邪恶力量堡垒的念头，也从来没有哪个凶鬼恶灵不长眼地上门。
这股诡异力量是第一个，这让康斯坦丁有一种他和贝利亚领地被侵犯的愤怒。
盛怒之下，康斯坦丁一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一枚刻着玫瑰花纹的黑色指环往手上一套，他念动咒语，如烟似雾的黑色火焰陡然爆发开来，直逼那肉眼无法看到的存在。
一声饱含痛苦的尖叫声响起，二楼卧室的窗户玻璃应声而碎，那个东西仓皇逃窜，却倒霉地被赶回家的贝利亚逮了个正着。
无形的力量掐住那个妖物的颈项，强大的精神力直接刺进对方的脑海中翻阅它的记忆，待得发现对方是来蛊惑康斯坦丁让他爱上克莱尔·莎伦的，贝利亚冷笑一声，“咔嚓”一声捏碎了对方的灵魂。
“什么东西，也配觊觎我的人类。”
细微的羽翼振动声后，贝利亚直接出现在康斯坦丁的卧室里。
至于那个胆敢驱使妖物来蛊惑康斯坦丁的女人，贝利亚想了一下，索性不去管她。
即使贝利亚不出手，她为了那几个愿望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只是目前她并没有注意到而已。而当这个妖物死去后，它利用力量来完成的愿望都会失效，反噬自然而然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事实上，这个妖物本来就不是好心帮人类完成愿望的，等七个愿望达成，也到了许愿者失去一切包括她自己生命的时候。现在算是及时止损，虽然她肯定不会这样想。
“乔尼。”贝利亚看着坐在床上的康斯坦丁，之前康斯坦丁含怒出手，卧室毁得差不多，就连窗户玻璃都碎了。
好在人没有受伤。
康斯坦丁抬起头，盯着瞬间出现在卧室里的贝利亚，眼瞳紧缩。
这样的能力，会属于人类吗？说起来，当年五岁的贝利亚能带着他逃离精神病院，这样的本事会是一个五岁人类小孩能够办到的事情吗？
贝利亚是说过他是天使，但angel在康斯坦丁眼中是能够跟baby划等号的词。
不管了，管他是人是天使，是他先招他的！
康斯坦丁死死盯着贝利亚，缓缓地，缓缓地开口：“贝利亚，我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是我、的、天使？”
康斯坦丁着重咬住“my”那个单词。
“是的。”贝利亚现在已经知道乐队队长对康斯坦丁说了什么，现在见康斯坦丁这个态度，即使对他们前世今生的感情有信心，他还是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掌心有些湿。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重复道：“我是你的天使，乔尼。”
康斯坦丁的耳朵烧了起来，他摩挲着刚才被他戴在手指上用以施法的指环，将那枚指环在手指间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他用跟指环转速一点也不符的语速，慢吞吞地道：“我觉得，天使跟宝贝可以一个意思，你觉得呢？”
贝利亚怔了一下，旋即立刻点头：“你说的没错，乔尼，就是这样的。”
康斯坦丁抿紧嘴唇，飞快地笑了一下。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对贝利亚张开手臂。
贝利亚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倾身抱住了康斯坦丁。
“今晚。”康斯坦丁在贝利亚的耳边道，“我要在你那里睡。”顿了一下，“以后也要在那里睡。”
“我的荣幸。”贝利亚收紧手臂，“吾爱。”
**********前世番外**********
什么是谎言？
谎言是在知道事实为前提下，以欺骗为目的所说出的不同于事实的语言。
换言之，谎言就是欺骗。
当他说出第一个谎言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有朝一日，他会为了那个谎言而编造出更多的谎言，更没有意识到，终有一日，他会为那些谎言悔之不及。
谁能让地狱之君悔之不及呢。
贝利亚俯瞰着这片人间的奢靡之地，黑眸中尽是漠然，唯有在看到那个人类时，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约翰·康斯坦丁，地狱黑名单上的头名，一个胆大妄为的人类。
如此坚定不移地跟地狱作对，是想要以此洗去灵魂上的原罪，为他死后搏一个天堂的位置吗？
贝利亚想要知道。
至于过程中的小手段，谁在乎呢。
***
什么是爱？
爱是一种情感，是蜜糖，是砒-霜。它在不知不觉中茁壮成长，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被爱情的藤蔓层层缠绕，干渴的喉咙唯有在靠近那个灵魂时才能够得到那一抔甘甜，焦躁的灵魂唯有贴近才能够得到片刻的安宁。
他想要得到他。
他得到了他。
但是，还不够。
他知道，还不够。
因为他们爱情的现实是由谎言堆砌而来，经不起现实的风雨。
他需要将爱情的幼苗藏起来，藏到两个灵魂贴近到再也离不开对方，藏到真实与立场也无法将他们分开。唯有到那个时候，他才可以稍微揭开一点真实。
而在那之前，他需要更多的谎言。
***
什么是满足？
满足是指对某一事物感到已经足够。
贝利亚看着蜷缩着手脚躺在沙发上睡觉的人类，忍不住抬手，指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人类的脸庞，凝视着他的黑眸里是永远无法平息的欲念。
没有满足。
目光，笑容，身体，灵魂，他想要更多，正如那无时无刻不想吞没光明的无尽深渊。最初的他以为一点便可以平息他的躁动，但随着他得到越多，贝利亚方才注意到欲-望永远没有尽头。
这是堕落之后终于在他身上体现出来的症状吗？
堕入地狱五万余年，贝利亚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他是堕天使，确实是堕天使。
只要一天没有将他的软肋嵌入体内，确保珍宝再无被夺走的可能，他永远不会满足。
“乔尼，醒醒。”贝利亚的嘴唇贴在人类的耳廓，呢喃着道：“为什么要睡在这里？”
“贝利……”康斯坦丁含混地唤出他的人类假名，伸手抱住贝利亚的腰，顺便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等你……”
贝利亚的呼吸微微一滞。他低下头，轻吻人类的头发。
他的人类总是不会照顾自己。
不过没关系，他会好好地照顾他。
***
什么是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指的是过高地估量自己的实力。
身在人间，完美收敛起所有异于常人气息的贝利亚为所谓房东打开公寓门的时候，扑鼻而来的硫磺气息让日益温和愉悦的地狱之君冷下了眉眼。
贝利亚的手搭在门框上，拒绝了所谓房东的进入。
“你就是康斯坦丁的情人？”恶魔用房东略显刻薄的面容露出阴狠的笑容来，“你的尸体会是一件非常完美的礼物，你说，那个家伙会为你流泪吗？”
说着，恶魔露出了自己丑陋可怖的真容，他已经在等着康斯坦丁的普通人男朋友尖叫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面那个黑发黑眸容颜昳丽的男人目光出奇得平静漠然。
恶魔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吾不喜欢‘情人’这个称呼。”贝利亚轻声低语，“也不喜欢你们来打扰我们。”
贝利亚的身后，十二片纯黑羽翼的虚影浮现。
恶魔脸上的狰狞恶意僵住了。
“您、您是——”
“嘘。”贝利亚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唇上，“吾不喜欢吵闹。”
“不不不——求您原谅我啊啊啊啊！！”
黑色的地狱之火瞬间将对方吞没。
如烟似雾的火焰中，贝利亚目光微动。
片刻后，他歪了一下头，慢慢地笑了起来。
***
什么是内疚？
内疚是指针对某件事或某个人所生的惭愧不安。
内疚的情绪几乎淹没了他的人类。
贝利亚拥住康斯坦丁，心中浮出了跟人类此刻相似的内疚情绪，但很快就被他压入了心底深处。
“贝利，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
不不不，这不行，他故意留下那一点恶魔残留物不是让康斯坦丁下定远离他的决心的。
“乔尼！”贝利亚毫不犹豫地打断他，他认真地看向康斯坦丁，一字一句，近乎质问地道：“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你就想甩了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确实……”康斯坦丁有些语无伦次，往日里的游刃有余在发现恶魔居然找上贝利亚时已然崩毁，那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人：他认识的，合作过的，视作朋友的，都在他一次次与地狱恶魔的对抗中牺牲掉了。
康斯坦丁的命，硬得每一次都能够找到一条生路。
康斯坦丁的朋友们，却一个又一个成为了他与地狱博弈的牺牲品。
他是灾星。
他是祸源。
现在，恶魔因为康斯坦丁的缘故，找上了贝利·亚尔。
不行。
这绝对不行！
“乔尼……”贝利亚凝视着人类的眼睛，轻声道：“他们已经盯上我了。”
不，严格地说，是盯上了每一个跟康斯坦丁有关的人。
啧，贪婪而不自量力的恶魔。
康斯坦丁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他近乎狼狈地露出了疼痛的表情，眼底浮现的是绝望与无措。
压下心中又一次泛起的内疚，贝利亚握住人类的手，慢慢地道：“我想，我需要你的保护，乔尼。”
康斯坦丁怔住。
贝利亚缓慢而镇定地笑了起来。
“乔尼，你是里世界最好的驱魔人，除了你以外，谁还能保护我？”
这就是贝利亚的目的。
仅仅得到了康斯坦丁公寓大门的钥匙怎么够呢，他想要跟他住在一起，朝夕相对。
***
什么是幸福？
幸福是一个人得到满足时产生的喜悦，并希望一直保持现状的心理情绪。
贝利亚看着睡在他怀里的驱魔人，手指轻轻在他的发丝间穿梭，在怀里人类因为他的小动作而轻哼出声，眼皮颤动似乎要醒来的时候，他倾过身，在康斯坦丁的耳边轻声呢喃：“睡吧，乔尼，我在这里，在你的身边。”
康斯坦丁的额头在贝利亚的怀里无意识蹭了两下，呼吸变得平缓起来。
是了，这是他想要维持的现状，他想要的幸福。
贝利亚的身后，十二纯黑羽翼的虚影浮现，宽大华丽的乌羽虚虚拢起，将他和人类拥在中心。
这幸福危如累卵，他只能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