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洛冰河心中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看着沈清秋:“师尊也有偶尔猜对弟子心思的时候呢。徒弟真是欣喜若狂,恨不能捶胸顿足,一定终生铭记此刻。”

  柳清歌撤了剑,身子晃了晃,似乎还有些晕头转向,却指着洛冰河,道:“你,放开他。”

  洛冰河当即把沈清秋往怀里拖了拖,不耐烦道:“你说什么?”

  他动作强硬,沈清秋压下去的郁火又猛地窜起,他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知道梦里那个真是我的?”

  洛冰河看他一眼,“师尊未免太看不起我,就算第一次我没怀疑,第二次还不发觉异常的话,那就是真的蠢。”

  沈清秋道:“既然发现异常,你为什么不拆穿?”

  沈清秋话里压抑的愤怒太明显,可洛冰河也气,他一腔怒火都在心里憋着呢,存心要气一气沈清秋,他道:“为什么要拆穿?师尊不也被我哄得很开心?”

  沈清秋沉了脸。

  齐清萋失声道:“慢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指向穹顶殿内,“里面那个躺着的……那个难道不是沈清秋么?为什么又多出来一个?”

  洛冰河抓到师尊,心情稍霁,有心思跟苍穹山的搭一搭话,他道:“不如问问前安定峰峰主?”

  尚清华登时一阵呵呵哈哈,漠北君横他一眼,他立刻站了出来,气沉丹田,昂首挺胸,朗声道:“沈师兄他数年前曾偶至一地,得一宝器日月露华芝。此芝性灵,能重塑肉身,沈师兄就是凭着它才在花月城魂魄离窍金蝉脱壳!所以,里面那个是他,不过只剩下个空壳子,外面这个也是他!两个都是他!”

  概括精炼,简洁明了,数双眼睛顿时齐刷刷望向沈清秋。柳清歌立刻把乘鸾剑尖比向了他,杀气比刚才对着洛冰河还重。

  岳清源低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五年来都杳无音信,和十二峰完全断绝关系?难道在你心中,诸位同门都不值得你信任托付?”

  齐清萋也大声谴责。

  沈清秋忙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一点也不逍遥快活,在土里埋了整整五年刚醒来没几天,你逍遥一个给我看看。都是他干的!”

  沈清秋一指尚清华,尚清华冤枉道:“怎么又怪我。不是你说要尽快弄熟的吗?”

  两个人吵来吵去,柳清歌按着太阳穴:“闭嘴!”尚清华立即闭嘴。

  沈清秋看了眼狼藉的穹顶峰一圈,他收回目光,对洛冰河道:“洛冰河,你说你来苍穹山派,是为了抓我。”

  洛冰河看着他:“不错。”

  “你抓住了。”

  洛冰河不敢置信师尊的妥协,他目光很深,“不跑了?”

  沈清秋缓缓点头,“不跑了。”

  洛冰河嘴角动了动,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这个笑容里,没了方才一直挂在脸上的嘲讽。兜兜转转,花了多少时间,花了多少精力,总算听到这么一句话,只是,他轻声道:“很多次,我都这么相信师尊了。”

  柳清歌忽然道:“沈清秋,你这什么意思?”他看着沈清秋,像是受了奇耻大辱,“百战峰峰主在此,你当着我的面,向他委身求全?”

  沈清秋面色不易察觉的一僵。(师尊内心:柳菊苣,换个词谢谢!委身求全什么鬼!)

  柳清歌道:“你怕拖累苍穹山,可苍穹山未必怕被你拖累。”

  想跟他抢师尊,洛冰河冷笑,讽刺道:“你没断的肋骨,还剩几根?”

  岳清源手按上玄肃剑柄,木清芳一见,紧张道:“掌门师兄,你闭关期间强行破关而出,对上强敌,本来就吃了大亏,现在还勉强拔剑,恐怕真的对你身体……”

  岳清源面上涌起一阵翻上来的黑气,他强行压下去:“不行也要行。师弟已经死过一次,那时候我们没能护住他,难道如今又要我再眼看着他去送死?”

  沈清秋深吸了一口气,“我教出的徒弟,一人承担足矣。掌门师兄你身为一派之首,这十二峰所有的弟子安危都系于你肩头,定知应该如何做出取舍。”

  洛冰河心中阴郁,师尊心里永远只有苍穹山。

  岳清源握剑的手骨节泛白,身为掌门,应当如何取舍他是知道的,各峰峰主也有一样的考量,殿中一片死寂。

  宁婴婴奔了出来,她扯住沈清秋手臂,大声道:“我不同意!”

  沈清秋:“明帆,照顾你师妹。”

  宁婴婴道:“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不要人照顾!魔族妖女那时候也好,金兰城和幻花宫对立那时候也罢,总是师尊你自己站出来,这次为什么又要是你?为什么每次都必须是师尊吃亏受难?”

  沈清秋不禁放柔了声音:“这么大人了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为师又死不了。”

  明帆满脸悲愤:“师尊为了苍穹山,把自己拱手送给魔头,岂非生不如死?从来只听过舍命陪君子,哪有舍身饲魔头的?”

  洛冰河心中冷笑,面上已经黑得不能再黑,苍穹山这群人在这护来护去、哭天抢地,好像跟他走师尊会受多大折磨似的。他早已没了耐心,攥住沈清秋一手,另一手压在心魔剑上,道,“将师尊仙躯一并带走。”

  一峰主愤愤道:“你别欺人太甚,把人带走了还不够,还要那尸体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