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超危险级小说家>第24章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都点瞪大了双眼,差点以为江野会被对方徒手捏死。

  疑问瞬间涌了出来。

  难道作者本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造物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咒术界根本不会需要这般无用的人。

  太宰治也站起来,目光好奇地盯着那里。

  江野只有肩膀以上的部位露了出来,见织田作之助貌似不太放心的样子,便抽出手臂朝他摆摆手,“别紧张,织田,我没事哦~”

  织田作之助:“……”可是你这小身板跟它比起来,感觉一捏就会碎啊……

  接着,所有人就见玩具修理者单手握住江野,就这样回身走进屋子。

  “嘭——”房门应声关闭。

  屋内,江野双手搭在玩具修理者的虎口,歪头问道:“你要给我看什么?”

  “——”玩具修理者发出模糊的声音。

  “好吧。”江野换了个姿势,双手托着下巴,一双金色的狗狗眼四处张望。

  玩具修理者撩开遮蔽房屋另一半的帘子,微微俯身便踏了进去。

  江野终于看到了里面的格局布置。

  靠着墙壁的层层架子上摆放着各种残缺的器械,还有装在福尔马林中的内脏,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房子最中央的雪白床铺上,躺着的一个肤色苍白的女子。

  江野立刻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这个沉睡的女子身上。

  这无疑是玩具修理者的妻子,本该被对方修复好才对,如今却如同尸体般沉睡着。

  玩具修理者把江野放下,嘴里又发出一声咕哝:“——”

  江野走到床边,轻易就理解了对方的语言,目光在女子身上观察,“醒不过来了吗?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出现的状况?”

  “——”

  “不应该啊,难道需要这个世界的能量才能激活吗?”江野摸着下巴思索道。

  目前来看,被判定为特级咒灵的玩具修理者所对应的能量应该是咒力,而它的妻子陷入昏迷,变成人偶的状态,很可能是体内缺少相应能量的缘故。

  既然不能像玩具修理者一样主动吸收能量,那就只能靠外力了。

  所以他只有将咒力注入到对方的身体里才可能唤醒对方。

  江野随即回想起之前在书中看到的信息:咒力的来源是诅咒,诅咒是咒力最基本的能量,同时咒灵的诞生也来自于诅咒。

  那么唯一的办法,只能让对方吞噬掉诅咒,甚至是咒灵,以此作为激活的能量。

  这么想着,江野抬眸,“我觉得有个办法或许可行。”

  “——”

  “这么信任我啊,那我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咯~”

  江野让玩具修理者拿来一只水笔,翻身半跪在床上女子的上方,右手捏着笔在半空中毫无规律地挥舞了几下,眼睛睁大,瞳孔微微收缩,嘴里无声地念着什么。

  接着,笔尖落在女子光洁的额头,手腕发力控制笔尖移动,在苍白如纸的皮肤上绘制出一串奇异却规整的文字。

  这文字像符文,又像是陌生的语言。

  总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语言体系……

  江野在落笔的那一刻起,眼睛就没有眨过一次,浓稠蜜浆般的金色眼眸自褐色虹膜映出一抹诡异的红光。

  而随着如画如字的符文不断覆盖在女子的面孔上,一股来自于外界的庞大而无形的力量正不断向着江野的身躯汇聚,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再顺着不停动作的手臂凝聚在笔尖,化作一缕缕能量缓缓注入女子的体内。

  然而此时此刻,屋外的光景却极其骇人。

  站在屋外的咒术师只感觉到宛若百鬼夜行般的可怖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声势之浩大足以摧毁高耸的山巅,完全超越了他们曾经的所见所闻。

  那些咒灵……都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强行粉碎成诅咒吸收进去,其数量无法凭肉眼分清,简直如同一个咒灵粉碎机一般。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都看不见诅咒,也无法察觉到气息,只注意到这些人突然两股战战,冷汗不停地从额角渗出,嘴巴都合不拢,牙齿止不住地哆嗦,好似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他们到底怎么了?

  屋内,江野仍在女子身上沿着皮肤绘制符文,从脸颊延伸到脖颈,再到手臂,甚至是腹部、大腿、小腿都没有放过。

  精力极度集中的少年几乎是趴伏在女子身上描绘图纹,源源不断的诅咒融入他的身体,他必须按照自己理解领悟的模式将其运转为可输出的咒力,呼吸或是眨眼都是影响发挥的因素,稍有差错便有可能遭到反噬。

  然而越是充斥着危机的时刻,江野就越是放空心神,仿佛他的精神已经脱离了这副躯壳,在另一个空间阅览无数文字,再将它们反馈给这个机械性活动的身体中。

  这种感觉很奇妙,比之前假死的状态更为飘忽自在,就像吸了一根上好的烟草,尼古丁的芳香久久萦绕在心头……

  最后一笔是在女子的足底,看似简单的圈画完成之后,江野终于缓缓合上双眼,张开嘴呼出一口浊气,回头向玩具修理者露出一抹笑意。

  “这样就……完成了……”说完后身体便晃了两下,随即歪倒在床上。

  清浅的呼吸声很快从那里传来。

  毕竟绘制完这些纹样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玩具修理者注视着一切,也看到在江野昏睡过去后,那些怪异的文字开始在他妻子的皮肤上流动起来,同时闪烁着亮光,墨水随着流动渐渐变淡,仿佛融入进皮肤中似的。

  顷刻间,符文彻底隐没在女子体内,接着便听见对方自然而然地张开嘴,呼出一口气息:“呼——”

  胸腔开始慢慢地上下起伏。

  玩具修理者看不出表情的面部似乎有了一丝变化,走到床边看了自己的妻子两眼,随即伸手将熟睡中的江野捧在手心里。

  巨大粗糙的手完全没有看起来那么粗鲁,实际上就像是平时修理玩具一样,对待少年也是那么的谨慎。

  少年在它的手里如同一只软绵绵的动物幼崽,侧身趴在其中,柔软细嫩的面庞埋在上面,嘴里小声地发出呼哧呼哧的气声。

  那股骇人的气息终于消散,外面的人这才敢大口喘气。

  在他们的视线里,灰色房屋的门被从内推开,身形巨大的玩具修理者从中走出来,手里捧着什么。

  他们定睛一看,那不就是江野雪真么!

  对方此时却像毫无防备的幼童似的蜷缩在怪物手中,面容姣好又无害。

  “……”发生什么了?不会真的被咒灵弄死了吧?

  他们眼看着高大的灰色怪物朝另外两个普通人走去,不知怎的竟从对方的举动与面部之间看出了一丝庄肃。

  好像他手里捧着的,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如同圣子一般神圣的存在。

  织田作之助静静看着向他走来的玩具修理者,目光落在对方手里的人身上。

  江野看样子像是在睡觉……

  然后玩具修理者便在他面前停下,“——”

  它嘴里发出一种无法分辨的声音,同时将手里的人往他们面前送去。

  织田作之助抬头看了一眼玩具修理者,又低头看向昏睡的少年,于是张开手从对方手里接了来。

  他让江野的下巴搁在自己肩上,两手托着对方的腿根,以江野的体重,他即便是单手也能轻松把人托起来。

  而即使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江野依然十分自觉地伸手搂住就近的部位,脑袋蹭了蹭找到最舒适的角度继续睡,嘴里呼出的气息还有些许水果的甜味。

  织田:“……”

  这个姿势……好像抱着孩子一样。

  玩具修理者见江野的友人很好地接收到了对方,随即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子后便关上门。

  一切又回归平静,在场的所有人都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

  太宰治看到那些被修好的黑手党成员们先是恍惚了一会儿,随后似乎是发现自己的敌人也在身边,纷纷警觉而敌视地望着对方,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而另一边,来自未知势力的几人终于鼓起勇气向织田作之助的方位走去。

  “把他交给我们吧。”走在前面的咒术师说道。

  织田作之助没有动作,反而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是什么组织?我不会轻易把江野交给无法信任的人。”

  “那就告诉你好了,我们是咒术师,他目前还在监管状态,我们要把他带回去等待上级的指示。”那人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着,“你最好不要反抗,不然我们无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织田作之助收到了警告,依旧没有把江野交给对方,“抱歉,我还是无法信任你们。”

  “……”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状态。

  这时,一个身形高大、剃着寸头的人从远处赶来,正是本该办理刊登手续的夜蛾正道。

  他几步便走到织田作之助身边,脸上的神色不掺杂任何虚假之意,“我是负责江野的咒术师及老师,我向你保证,在江野醒来之前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

  织田作之助目光与他交汇,随后敛下眼睫似乎在谨慎斟酌对方的可信度。

  “那好,我只把江野交给你。”

  相信江野会遇到这些事,和他曾经做的事也有关系,而身为他的朋友,织田作之助只能把对方交给一个最能信任的人。

  而夜蛾显然看起来最符合他的标准。

  “放心。”夜蛾伸手把江野从对方怀里捞了过来,让江野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并单手托住对方。

  然后江野的手又下意识揪住夜蛾的衣服。

  夜蛾:“……”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依赖。

  他们正打算带着江野回去,就听到身后一声枪响,回头看去,发现那些被修好的人们竟互相攻击起来。

  其中一拨人里,为首的男子喊道:“不管怎么样,那批货的消息已经被他们知道了!一定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他们从衣兜里掏出武器,枪械、刀具或是任何能够造成伤害的器具都拿在手里,接着双方势力开始激烈地斗争。

  有人中弹,有人被刀具捅伤,有人被细线勒住脖颈……

  一时间死亡的气息蔓延开来。

  “又坏掉了……真是浪费。”太宰治神情恹恹,“这些家伙和根本就没有活着的必要吧。”

  “……”咒术师们齐齐陷入沉默。

  他们再不去理会身后的混战,临走时不忘撤下帐。

  太宰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走到织田作之助身边,“你就这么轻易把人交出去了?”

  “我觉得那个人值得相信。”织田作之助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吧。”太宰治不能理解织田作之助的做法,如果是他,可能还会来回交锋几次,不达成能够令他满意的条件绝不会妥协。

  “啊……大概是直觉吧。”

  “织田作,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唔,还好吧。”织田作之助已经忽视了太宰对他的称呼,转头准备离开,“走吧,你哥哥被带走了,只能换我来照顾你了。”

  “你觉得我是需要照顾的人吗?”太宰治慢悠悠跟上。

  “至少不能让你们兄弟再次分离吧。”

  “……”太宰治抬起双手放在脑后,眼睛偏向别处,随后又转向织田作之助,“那你跟我讲讲哥哥的事吧。”

  “哦……好啊。”

  另一头,夜蛾带着江野回到东京咒术高专,暂时将人安置在原先的宿舍里。

  而长老会那里正对两个恢复意识的咒术师进行检查。

  根据初步检验,那两人意识与记忆都很好地保留了下来,生理上也能像往常那样正常活动。

  但随后的发现令人无比失望,他们都丧失了使用咒术的能力。

  这在长老会眼里,他们活着与否都没有任何区别了。

  咒术界依然痛失两个一级咒术师。

  然而这一切都将怪罪到江野雪真的头上,是他创造了那个咒灵,也是他的无能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上级的命令很快下达到夜蛾正道这边,说是要将人关进禁闭室等候审问。

  还没等夜蛾向上级反映情况,就来了两个人把江野从床上架了出去。

  那两人动作十分粗鲁,一人托着上臂,一人抓住脚踝,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人扔进了禁闭室,并用绳索将其捆束在椅子上。

  即使被这么粗鲁地对待,江野依旧睡得很死,完全没有醒来的征兆。

  “长老会还愿意给他一次机会,所以你现在就把人喊醒,把长老们的想法传达给他。”

  “如果他仍然不悔改的话就按死刑处置。”那些人对夜蛾说道。

  夜蛾闻言有一堆话想说,但看到他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只好直入正题:“长老们的意思是……?”

  “让他主动放弃那个咒灵,就像你在报告里写的那样,他确实有办法决定咒灵的生死,像上次那么做就行。”

  “……”夜蛾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沉吟片刻,再次开口:“是那两个咒术师出了什么问题吗?”

  “那两个现在基本上已经是废人了,不能使用咒术就算复活了也根本派不上用场。”

  “……原来是这样。”

  等他们暂时离开后,夜蛾身边立刻围上来几个学生。

  五条悟:“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就要执行死刑?”

  “是啊夜蛾老师,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家入硝子不想江野这么快就死掉,她还想和对方一起探讨喜欢的香烟品牌,还想一起坐在星空下喝酒。

  “应该是有条件的吧,长老会不会随便处死一个人……”夏油杰说着,目光颇有些疑惑地看向夜蛾。

  夜蛾:“……”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于是他回避了所有问题,抬手直接赶人:“不关你们的事,不许靠近禁闭室,自己训练去。”

  “切~”

  学生们一哄而散,只剩夜蛾站在原地后,他才低头叹了口气。

  走进禁闭室,关上门,整间屋子就像是四四方方的盒子,墙壁上贴满绘有符文的符纸,天花板处也悬挂着各种符纸,明黄的灯安置在地面,为这间压抑的屋子添上稍微明亮的基调。

  而房间正中央,一个昏睡的少年即使被绳索束缚住上半身也睡弯了腰,坐在椅子上也能将身体折叠,同时脑袋埋在双腿之间。

  夜蛾走近后,还能听见对方舒缓的呼吸声。

  “……”睡得也太死了吧。

  从被带回来已经过去半天了,是做了什么才会陷入这么深度的睡眠?

  和他在赶到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庞大能量有关么?

  “江野,醒醒。”夜蛾将人扶正,伸手拍了拍对方的面颊。

  见没有反应,夜蛾再接再厉,加大了音量。

  “哎,快醒醒!”

  夜蛾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他不想动用暴力手段,但江野和外界之间像是被一层坚实的壁垒阻隔着,他的一切声音与动作都无法撼动。

  最终,夜蛾脑海里闪过一个绝妙的方法……

  江野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无尽的空间中飘荡,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舒适与自由。

  他想在这个空间尽情地玩乐,但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

  那声音说时间已经够久了,玩够了就赶紧回去。

  声音回荡的同时还伴随着一种难抑的胀痛,好似有异物存在于他的大脑,时刻刺激着他、警告着他赶快采取行动。

  这样阵阵刺痛般的刺激足以将他逼疯。

  烦死了啊……你算什么东西敢控制我的行动?

  我爱玩多久就玩多久,你管得着么?!

  终于,这股刺痛越发强烈,江野雪真被烦得直接爆发出杀意。

  意识仍旧模糊的情况下,黑发少年忽然咬紧牙关露出尖锐的犬齿,被捆在身后双手倏地绷直,根根青筋清晰可见,原本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忽地生长出来一大段,指端也格外尖锐。

  但是下一秒,一缕混着尼古丁气味的烟雾被吸进鼻腔。

  这气味有效地驱散了阵阵胀痛,面目阴森而狰狞的少年突然平静了下来,身后的手也渐渐恢复原样,耸动着鼻尖不住地闻嗅着这股熟悉的味道。

  像只小狗似的。

  夜蛾挑眉看着眼前这一幕。

  少年一开始像是被恶梦魇住了一样,浑身紧绷,对着梦里的东西龇着牙炸起毛,掩在刘海阴影下的金色瞳眸也像是被什么遮蔽住似的浑浊不堪,瞳孔缩成细长的形状,纯粹而锐利的杀意席卷了整个屋子。

  不过这时他已经将香烟点燃,烟雾顺着气流飘到少年面前,对方在闻到的第一时刻竟真的平静下来。

  就这么喜欢香烟么?

  江野仍闭着眼,但身体不断地前倾,鼻尖不住地吸闻空气中的味道,若不是身后有束缚将他拉住,夜蛾都不会怀疑他能直接栽倒在地上。

  “要是还不醒,我就丢掉了。”夜蛾说着,作势要把香烟丢出去。

  话音刚落,本来眼神空洞的人立刻恢复了神采,阴霾尽数散去,“是香烟!”

  看着少年脸上喜悦的神色,夜蛾内心格外复杂,走过去把香烟塞到对方嘴里。

  江野如愿以偿地吸了一口,眼里的光彩更亮了,“你真好,夜蛾老师。”

  “你难道不应该先关心自己的处境吗?”

  江野闻言低头去看自己被束缚着的身体,后知后觉道:“哦……我怎么被关起来了?”

  “那两个咒术师醒了,但是丧失了使用咒术的能力,长老会对此很不满。”

  “啊,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漏了什么,原来是咒术啊。”江野叼着烟露出恍然神色,随即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那大不了再送回去修一遍,小问题而已。”

  “但长老会的意思是让你主动消除该咒灵……”夜蛾根据江野的反应,觉得这件事还有商榷的余地。

  “夜蛾老师,你就直接把我的话传达给他们吧。”江野任由那截烟灰掉落在自己身上,眼里闪烁着坚不可移的碎光,“就算是我哪天死了,都不能牺牲我的作品。”

  “它们的存在必定是永恒的。”

  “虽然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有时候固执真的会把你逼到死路的。”夜蛾面色凝重,“我会立刻反映给长老会,力图从宽处理的机会,你也最好再考虑一下。”

  “我已经很明确地说过了,谁也不能动我的作品。”江野看向别处,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难道对你来说,作品比性命更重要吗?”夜蛾终究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想知道理由,能让江野如此偏执的理由。

  “是啊,从见到那份手稿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江野抬目远望,视线穿过夜蛾,穿过墙壁上的符文,一直延伸到过去的记忆。

  那是他作为战俘被关在医院中,最深刻的回忆……

  那里的病人执著于教他识字、说俄语,同时另一个癌症患者一面受着疾病的煎熬,一面将这些痛苦记录与手稿之中。

  病痛,死亡,与世隔绝,对死亡的恐惧、屈服或是抗争,让他看到了生命最本真的样子。

  而能够记录这一切的最淳朴的形式莫过于文字,文字就是生命。

  他从文字中获得了重生。

  换句话说,文字就是江野雪真生命意义的所在。

  “夜蛾老师,我的作品就如同我的生命一般重要,若是它们消失了,那么即使我还能呼吸,‘江野雪真’这个人也将不复存在。”

  “……我懂了。”

  夜蛾立刻离开禁闭室,向上级汇报了情况。

  江野百无聊赖地咬着早就熄灭的烟,眼睛懒洋洋地瞥着四周的墙壁。

  “至少再给一根烟嘛,夜蛾老师……”

  所幸上级在听到可以再修一次之后,态度发生了轻微的转变,并下达了隔日便实施的命令,但对于特级咒灵的处置,仍没有撤除。

  颇有种卸磨杀驴的架势。

  在夜蛾离开的这段时间,五条悟等人趁机偷偷溜到禁闭室外查探情况。

  五条悟主要是好奇江野做了什么,因为他之前明明连咒力都无法感知到,但是禁闭室内外都设下了重重禁制,不是相关人员不可能破解进入的方法。

  但这些对六眼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当他破解了禁制,和另外两个人一同进入到禁闭室内部后,就发现江野已经挣脱了束缚,在拿地上的灯玩。

  “是你们啊,带香烟了吗?我身上的好像落在别处了。”江野把糊在烛火周围的纸扒开来,露出里面烛火摇曳的内芯。

  五条悟拧眉:“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香烟,你是没有危机意识吗?”

  夏油杰先是环顾了一下禁闭室内部,随后看向被挣断的绳索,看得出来上面刻着的符文对江野不起作用。

  “听说你要被执行死刑了,有什么遗言?”

  “说什么晦气话,长老会的指令还没正式下来呢。”家入硝子瞥他一眼,随即蹲在江野边上抚摸对方的发顶。

  “我不会死的。”江野雪真撕下一条不规则纸片,默默伸向火焰看着它被点燃。

  屋内忽然多了一股焦烟味。

  五条悟算是明白了,这家伙不是烧香烟就是烧别的东西。

  “喂,你都做了什么?”

  江野低头玩火,“要说我做了什么……可能也只是写了一篇吧。”

  说完,他又像是记起什么一样倏地抬头,“我的刊登了吗?”

  已经过了一天时间了啊。

  家入硝子摇摇头,“还没有看到……”

  “你的文章会引起人们的负面情绪吧,长老会可能顾及到这方面暂时按下了,否则那个咒灵会越来越强。”夏油杰推测道。

  “可我们明明约定好了的。”江野的神情染上一丝失望。

  “你觉得长老会是那么好说话的吗?”五条悟虽然是这么说,但潜意识里觉得那些高层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样子,莫名让人不爽。

  “江野,你先别想文章的事了,想办法规避死刑的可能性才是最主要的吧。”家入硝子劝道。

  黑发少年只是盯着将纸片烧得焦黑的火苗,眼眸中也跳动着同样的火光,“放心,我会让他们发表出去的。”

  “……”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那篇文章啊!

  “还想着大闹一场吗?你这是把自己往死路里送啊,别忘了,你连咒力都无法熟练操控。”五条悟不能理解他这么执着于文章的心态,若是像他一样拥有强大的实力说出这种话倒也能勉强说得过去,但江野在他眼里属实有些过于不起眼了。

  至少要能控制咒灵辅助自己吧,或者掌握一种保命的术式,不然哪来的雄心壮志向长老会宣战?

  江野都懒得给他眼神,“都说了,我是死不了的。”

  众人:“?”难道又是和上次那个假死弹差不多性质的发明?

  夏油杰直接说明了问题所在:“第一,咒术界没有那么好糊弄,第二,你不必急着去送死。”

  难得遇见不那么无趣的人,他还不想那么快就看到对方死去。

  “你们对‘死’的定义真的好肤浅啊,肉.体的消亡就是所谓的‘死’吗?那么灵魂的毁灭又算是什么呢?而当两者并存的时候,人也能算是活着的吗?生与死,真的是这么简单的定义么?”

  江野靠在家入硝子的肩膀上,半敛着眼睫慢悠悠说道。

  “……”夏油杰似乎被这句话碰触到内心的某个地方,一时间说不出话。

  五条悟思路跟着他的话弯弯绕绕,最后只觉得麻烦,抬手抓了把凌乱的白发,“所以你是认为即使身死,你依然是活着的?但我记得有一种能够将肉.体与灵魂一同摧毁的仪式,到时候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哦。”

  江野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跟你们沟通也太费劲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用想吗?不想再和你们说话了!”

  “怎么就轮到你发脾气了?”五条悟莫名感到对方在看不起自己,袖子一撸,真想给他两下。

  “算了,我们在这待的够久了。”夏油杰拉住五条悟蠢蠢欲动的手就往门口走。

  五条悟:“不行,今天一定得让这小子尝尝我的拳头!”

  “你们想尝尝我的拳头吗?嗯?”夜蛾的声音忽然自正后方响起,紧接着就是哐哐两拳砸在五条悟和夏油杰头顶的声音。

  “……”五条悟顶着头上的大包指向自顾自玩火的江野,“夜蛾,他擅自挣脱了哦。”

  夏油杰揉揉额角,“你不说他也看得出来。”

  五条悟不管,他就是要以牙还牙。

  “夜蛾老师,香烟。”江野嘟囔着对夜蛾伸出手臂,像是小孩子向大人索取拥抱一般。

  家入硝子在夜蛾的眼神示意下,起身出去,边走边和江野深情告别,“一定要好好的啊!”

  “真是一群让人头疼的学生。”夜蛾把他们全都轰走后,关上门疲惫道。

  视线移向盘坐在地上的人,以及对方面前被烧得只剩灰烬的纸灯笼,“那可是添加了符咒的特殊绳索,你又是怎么挣开的?”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江野反问。

  “……”算了,还不如不问。

  “夜蛾老师,我的文章并没有发布么?”

  夜蛾闻言顿了顿,手指按向酸胀的太阳穴,“抱歉,上级考虑到诅咒的因素,所以暂时搁置了,而且又因为失去咒力这一事件,短时间是不会考虑了。”

  江野脑袋歪向一边,“这算不算言而无信?”

  “抱歉,这是上级的指示。”

  “不是夜蛾老师的错,看来只能由我自己跟他们交涉了。”江野对夜蛾露出温和的微笑,但后半句话却失去了之前的温度。

  “……”真的是交涉?不会像上次一样把那些长老气得乱跳吧?

  “今晚你就暂时留在这里吧,明天会有专员来接你。”夜蛾觉得说再多也无法改变江野的想法,说完便走出禁闭室,在关上门之前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把屋子给点燃了。”

  “好的~”

  “……”

  江野并没有继续玩火,因为之前为了吸收咒力消耗了他全部精力,这会儿仍然没缓过来。

  他缩到一个角落里,背靠墙角,双手抱着腿便进入了睡眠。

  那个催促的声音依旧存在,尤其是在他意识放空的时候特别清晰。

  还有那阵阵刺痛,仿佛就像一根针在他的脑仁里戳刺一般,是足以把人的理智完全消磨殆尽的程度。

  然后一夜过去,江野醒来发现身边的墙壁上满是锋利的抓痕,破碎的木板,而他的指甲缝里也留有些许木屑,嘴里也有……

  “呸呸!”难道他梦游了?

  做噩梦做到对墙壁又啃又抓??

  天一亮就有长老会派来的专员来找他,一开门就看到禁闭室里的状况。

  任务目标抱着腿坐在角落,嘴角伸出的舌头上沾着他刚吐出来的一根木屑,他身后的木质墙壁早已面目全非,纵横着粗暴的抓痕。

  然而江野对他们微微一笑,好不乖巧无害。

  “……”

  出于谨慎,他们用更为坚固的铁锁链扣住江野的手腕,留出一端让引路人抓着。

  江野被前面的人牵引着走出禁闭室,夜蛾这时也走了过来。

  然后就听见前面的人跟他说:“你去找个硬一点的嘴套,就狗用的那种也行。”

  夜蛾满脸问号,视线随即落在江野身上。

  江野无辜地眨眨眼,嘴巴嚅嗫了两下,张嘴吐出从牙缝里舔出的细碎木屑与纸屑。

  “……”

  当几个学生看到江野的时候,对方已经戴上了铁质的防止狗咬人的嘴套,嘴套上还贴着两张符纸。

  他细瘦雪白的手腕也被铁锁固定住,硬质锁链在皮肤上磨出些许红痕,一张张起抑制作用的符纸绕着他的小臂一路缠缚在手腕处,而铁锁的另一端,则被一个人牵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恶犬出山了呢。

  然而江野乖顺漂亮的眉眼微垂,脸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红印,眼神迷离懵懂的模样丝毫不与“恶犬”二字沾边……

  五条悟等人还处于茫然的状态,因为他们着实无法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怎么长的,竟然谨慎到了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候,牵着江野的人走到他们面前,伸出抓着链子的手,同时把江野往前拉了一步。

  那人说:“是夜蛾的学生吧,这次任务你们也一起来,拿好。”

  见没人给出反应,那人直接把链子塞给站在最前面的五条悟,“注意保持距离,他很危险。”

  江野漂亮的眸子向他们望去,十分配合地发出一声:“汪!”

  “……”五条悟捏着铁链,眼神复杂地看着江野。

  好,好诡异……

  夏油杰也欲言又止,唯有硝子来了精神。

  “被当做狗狗一样对待的江野……好,好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