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玉回到翰林院后, 每日忙得连轴转,眼瞅着就要除夕乐乐,可朝廷还是没有休沐的意思。

  那个质子还未能找到, 现如今不知尚在京中还是已经逃回国去了,刑部、大理寺、锦衣卫能用上的,朝廷都用上了, 还是看见一点儿消息。

  他们这几个在翰林院帮忙的举子, 许是家中父亲都在着手这事儿,圣上又有意栽培他们, 所以如今他们也不知是修书了,还要帮着处理与之相关各项要事。

  贤枢如今被圣上拽来帮着处理朝政, 就连段子真那个纨绔也逃脱不了, 他是郡王世子该担起的架子如今也需得担起来了。

  林琅玉见他较以往稳重了不少,就如同贾敏看着他与文曲星日日为朝中事务操劳所叹的那般:“终究是长大了。”

  天近黄昏,枝头不见寒鸦, 只余残雪映窗。

  翰林院内, 林琅玉写喜爱最后一个字, 随后将手中的笔一扔:“下班儿了!”

  “收工、收工!”

  “回家了、回家了……”

  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齐齐扔了笔,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谁料刘翰林捧着一堆卷宗走了进来:“且慢, 这些处理完了再说回家去的话。”

  林琅玉等人:“……”

  文曲星结果刘翰林手中的卷宗, 随意翻了翻, 不解道:“这不是大理寺的案子吗?怎么送到翰林院来?”

  刘翰林面无表情:“大理寺人手不够, 所以让我们翰林院帮帮忙。”

  “这怎么能帮忙呢?!”坐在一旁的方辰不乐意了, 他考举子那是为了让他爹娘不念叨他,他得以更好的玩乐,谁料到被逮到翰林院来修书不说, 如今还要帮着大理寺审理案子?!

  只听他不满道:“你让一个洗盘子的给你当厨子做饭,你敢吃吗?”

  他语气十分不客气,刘翰林也没太大反应,依旧是面无表情,他明白这几个孩子从小骄横惯了,尤其是方辰,在京中可是有名的纨绔。

  “可巧,我家现在的厨子当年就是个洗盘子的。”刘翰林道。

  不等方辰反驳,他转身扔下一句:“小公爷有力气与我争辩,不如先将这些案子看上一遍。”随后就匆匆离开了。

  几人摔笔的摔笔,砸砚台的砸砚台,砸完后还是认命的将卷宗分了。

  月上枝头,翰林院的灯还亮着。

  林琅玉脸上好几道墨痕,他咬着笔杆儿,生无可恋的看着手中被他涂涂改改的卷宗:“这查都没查送来作甚?难不成还要咱们充当锦衣卫去?我也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啊。”

  文曲星将手中的卷宗一扔:“如今大理寺谁当值?锦衣卫谁在管?今年中榜的进士呢?”

  “大理寺少卿前儿犯了事儿关进内狱了,如今少卿一职让段兄顶着。他也算是厉害,这两日将积压的旧案处理的差不多了,也没见有什么冤。”方辰躺在蒲团上,打了个哈欠,“咱们同窗这么些年,我倒是不知道他还能有这本事。如今锦衣卫是指挥使……貌似是益俊才。”

  “益俊才?”林琅玉在脑子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出这号人物来,“没听过啊。”

  方辰坐起身:“你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天天风花雪月的,但凡留神点儿京中的消息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林琅玉笑了笑,原来只当方辰这纨绔成日里只知道吃喝享乐,没想到朝中事竟事事明白。

  林琅玉知道,他们之中许多人是隐藏了锋芒的,虽说如今圣上才开始大刀阔斧的裁剪世家的势力。

  但实际上早在义忠王爷老千岁倒台时,圣上便开始打压世家的气焰了,许是父母亲授意、许是自己不愿掐尖而,他们都在有意无意的掩藏自己的锋芒。

  方辰是一个,段子真也是一个。

  只听方辰继续吊儿郎当的说道:“他是前科榜眼,被陛下外放到了西疆去,两月前与小王爷一块儿回来的。家原住在儋州一镇上,也算是草窝儿里飞出来的凤凰了。”

  “两月前?”林琅玉不解,“那之前锦衣卫是由谁在管着?”

  方辰想了想:“北静王。”

  文曲星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他如何被撤职了?”

  “他是请辞的。”方辰道,“说是染了病,身子不好,不能担此大任。”

  林琅玉和文曲星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哪里是染了病,分明是想将自己摘干净。如今圣上这几个动作就是只这门阀世家去的,四位郡王中就北静王府与南安王府同各,门阀世家走得最近,水溶这一请辞也算是聪明。

  一个王爷下去了,换上一个从小镇上提拔上来的榜眼,圣上这分明是在给朝中某些人脸色看呢!

  这时,一旁的匡志放下手中的卷宗,随后又翻了翻自己桌上的其他卷宗,眉头蹙得紧紧的。

  见此,林琅玉笑道:“怎么了?妹夫?”

  匡志的手顿了顿,头微微低了一些,虽说他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但林琅玉知道他是害羞了。

  别看着匡志成日里板着一张脸,年纪轻轻担着个凭面吊丧之名,但实际上脸皮薄着呢!

  匡志轻咳了一声,随后正色道:“这些案子虽说没查,但……”

  “怎么了?”林琅玉翻看着自己手里的卷宗。

  “都是通敌谋反。”

  林琅玉和文曲星回到林府已是二更天了,两人拖着一身疲意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院子。

  两人刚坐下,贾敏就从外头来了。

  两人瘫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像贾敏打了招呼,见此贾敏有些心疼道:“如何这几日翰林院的事儿这么多?”随后忙让人打水给他们擦脸。

  林琅玉接过湿热的帕子,半眯着眼:“不是翰林院事务多,是咱们几个没有俸禄,估摸着朝廷觉得用起来划算吧……”

  贾敏轻笑了一声,随后替他摘了冠:“还能说笑,看来还没累的太厉害。”

  随后贾敏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两个道:“如今是累些,不过这是圣上对你们的历练,做什么可都得千万仔细着,犯了错也别推脱,错了就认,就不要再犯第二次了。”

  “知道了。”

  随后,文曲星喝了一口巧荷递过来的安神汤,问道:“母亲这么晚了还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闻言,贾敏长叹了一口气,随后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但也要告诉你们让你们心里有个数。”

  “何事?”林琅玉醒了醒神。

  只听贾敏道:“你们大姐姐,宫里的贵妃娘娘怕是快不行了。”

  “啪啦!”

  文曲星手一抖,手中的瓷盏摔在了地上:“什么?怎会?”

  贾敏垂着眼帘,随后道:“她是活不成的,在她有了身孕之后她便活不成了……”

  她心疼她这个侄女儿,也是心疼自己,心疼院儿里的姑娘。

  当初若不是母亲执意将自己留下,如今在宫中挣扎着不愿死去却非死不可的人便是自己了。

  家中上下她都瞒的好好的,圣上、皇后放出的消息也是一切安好,其实宫中帮衬皇后管事的早就换成徐妃了。

  她明白自己身为贾家的女儿,圣上、皇后对自己放开贵妃的消息,便是在探自己的底。

  如今她不仅是贾家的女儿,还是林家的主母,她的脚要站哪头,全看她自己。

  贾敏闭了闭眼,站哪头?如今她有儿子、有丈夫,他们都深得圣上器重,她不能因为自己毁了他们。

  不过她也想为娘家做点儿什么,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但如今二哥哥不在,当她找到大哥哥问:“如今家中……一切可安好?”

  “好得很。”

  “二哥哥外放,也不知几时回来。”

  “你一个妇人家操心你自己夫君便好,操心你二哥哥做什么?”

  “哥哥!”她倏的起身,“家里究竟做什么?”

  贾赦拿着瓷瓶的手一顿:“什么做什么?你都是嫁出去有家室的人了,成日里往娘家跑,关心娘家的事儿像个什么样?要么你去找你两个嫂嫂喝茶,要么回自己府上去,在我这儿碍手碍脚的作甚?”

  听贾赦说这话,贾敏当时气得起身就走。

  她刚跨过门槛而,就听贾赦在身后说道:“妹妹打小就聪明,如今更是聪明了。你且放心,家中不管做什么,都有你的好处。就是不好,哪怕是抄家灭族,哥哥们也连累不到你。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刷——

  两滴清泪划过了贾敏的双颊。

  都是将近半百的人了,折腾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这帮老的不过是两眼一闭,一抔黄土的事儿,他们又要折腾什么?

  年轻时不知道奋进些,如今老了倒是折腾起来了,有什么可折腾的?

  贾敏撑着伞,独自走在园中小径上,她是一个人来的,谁也没带,如今回去也是一个人回去。

  她一边走一边看着园中的景致,春日里欣欣一片,如今却只剩皑皑之景。

  塘中残荷被雪打的弯折了身子,给园中添了一抹衰败。

  贾敏驻足,呆愣了半晌,满园风雪她一身大红的羽缎独自站在园中,寒冬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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