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终究是在老太太“大事化了”之下解决了, 老太太下令日后贾府上下一律不得再提林姑娘与宝玉的事儿。

  红绸茶叶依旧一批一批的朝贾府送,是准备给宝钗下定礼用的,但众人皆是蹙眉垂眼苦着一张脸, 若不是送进来的东西皆是喜物,旁人估计还以为贾家要办的是丧事。

  这事儿,林如海虽说知道的晚, 却终究是晓得了。

  贾政、贾赦怕他心里芥蒂, 斥了王夫人一通,又送了好些东西去陪不是。

  林如海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说着无碍, 东西却都没要,第二日早朝时贾政、贾赦二人便被人参了一本“妇口多言”之罪。

  有臣公将昨日之事尽数抖了出来, 认定王夫人“口多言”犯七出, 当休之。

  圣上闻之震怒,吓得贾政、贾赦连忙解释,不过是误会一场, 方才作罢。

  话说回来, 那臣公素日里与贾家无甚冤仇, 至于为何突然参了他一本,那就未可知了。

  那日, 齐国公夫人在虞国公夫人处吃完酒回府上后, 眉梢都带着喜气。

  匡正见母亲回来了, 也顾不得温书不温书, 匆匆迎了出来:“母、母亲……”

  “瞧你这出息!”齐国公夫人看着面前的匡正觉得好笑, 她这儿子从来都是老成持重的, 没想到也有急了的时候。

  “好了!回去温你的书!”齐国公夫人道,“母亲吃了一天的酒也累了,我先回去歇歇。”

  “可、母亲……”匡志欲言又止。

  齐国公夫人笑着斥道:“明儿便是春围, 你不回去好好温书,改明儿若是落了榜,你娘我如何好意思登人林家的门,给你提亲?”

  闻言,匡志长舒了一口气,常年板着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如春风化雨般温润。

  “儿子这就回去温书!”他向齐国公夫人行了个礼,接着兴冲冲的离开了。

  “哎……”见匡志眨眼便跑得没影儿了,齐国公夫人嗔怪道,“这孩子!我为他奔波了一天,他也不问问我累不累!这还没媳妇儿呢!就把我这个做娘的撇一边儿了。”

  一旁的大丫头见此,笑着劝道:“我倒是觉得,咱们爷如今总算是有点少年人的模样了!从前真是比老爷还老爷!”

  回到屋里,丫头端了茶来,齐国公夫人呷了一口又想道今日儿子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人家林姑娘虽说没定人家,却也不一定瞧得上他,瞧把他美的!像是人已经定给他了似的。”

  “林大人不过是个二品官,任凭那林姑娘是天仙下凡,嫁到咱们公爵府上来也是高攀!”大丫头一边儿打着手上的络子,一边儿说道。

  闻言,齐国公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窗外的斜阳叹了口气:“贾家何尝又不是国公府呢?今时不同往日了……”

  是夜,三军驻在城外,准备连夜赶往西北。

  皇城内,贤枢一身戎装拜别圣上和太后。

  “当真要去吗?”太后噙着泪,拉着小儿子的手分外不舍。

  她这儿子,打小养在深宫,边关苦寒哪里受得住?

  贤枢拍了拍太后的手,冲她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母亲放心,儿子不会有事儿的。您就好好呆在皇城,等儿子将那帮蛮子打得屁滚尿流再回来!”

  太后叹了口气,终是没再说什么。

  圣上故作严肃的问道:“不等林家那两个哥儿会试结束,给你敬杯送行酒再走?”

  贤枢长睫微颤,摇了摇头:“不了。”

  见了还是要走,到时候见了小玉儿伤心的模样,他就该走不了。

  皇后递了一个平安福给他,祝福道:“沙场无眼……你没上过战场,在后方听老将军们调度便是了,别一个撑着一股劲儿冲在前锋。”

  “对对对!”太后连忙说道,“你就在大军后方安排安排粮草……”

  “母亲。”贤枢无奈打断道,“哪里有只在后方安排粮草的将军?”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太后心疼道了,“母亲只要你好好的、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

  “知道了。”贤枢很是无奈。

  贤枢朝窗外看了一眼,清夜无尘、皓月当空,整座皇城格外静谧,只能听见不知从哪处草丛中传来的春蝉声。

  “我该走了。”贤枢脸色严肃起来,他朝着面前的母亲、兄长、嫂子抱拳道,“你们在京中要多保重!”

  说着,他弯下膝像个臣子一样跪在宫砖上,向他的皇兄行了个礼。

  三人见状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太后又噎着泪说了许多保平安的话,实在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他的手。

  贤枢策马出了成,平日里热闹喧嚣的街道上不见一人,只能闻得几声被他的马蹄声惊扰的犬吠,

  他眼里的长安,一直是闹翻了天的,夏卖冰、冬舀锅子,这样安静的长安他还是第一次见。

  月光撒在青砖上,倒映出他策马而过的影子。

  至城门,守城的守卫见他,问道:“可是忠顺王爷?”

  “正是本王。”

  守卫忙命人开城门,冲着外头喊道:“王爷来了!”

  将士们正要高呼,贤枢连忙冲出城门:“噤声!莫要惊扰百姓。”

  将士们连忙闭上了嘴,一旁的许老将军见状赞许的点了点头。

  贤枢冲老将军抱拳道:“将军,咱们赶路吧。”

  “好,出征。”

  许老将军身边儿的副将手中军旗一挥:“出征——”

  大军得令,百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朝西部去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月偏西,晨光熹微,贤枢调转马头朝长安的方向望去。

  长安的影子早已看不见了,只剩下不知那个草丛中传来的与宫中无异蝉声。

  待天亮后便是会试,琅玉若是知道自己连夜走了应该会生气,会怪自己吧……

  想到林琅玉有可能气急败坏的样子,贤枢嘴角勾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罢了!至少等他回来,他们之间便在无阻隔。

  他们定能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太阳伴着大军远去的马蹄声,缓缓生了起来,今日天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