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林琅玉咒骂一声, 也将手中的书狠狠一摔,跟着起身。

  母亲、父亲虽说疼爱宝玉,却一直觉得那小子没什么出息。平日里, 父亲还时不时拿宝玉来训诫他俩,让他们万不得效仿这小子情状。

  如今,怎么可能将妹妹定给他?!

  就说他妹妹, 平日里他们也多多少少晓得她心思, 这是绝对没再宝玉身上的!怎么突然传出这事儿?段子真府上的卜妙都知道了,那怕是长安城中世家贵戚也都晓得了!

  而自己和文曲星这两个做哥哥竟然不晓得?!

  按理来说, 就算他爹娘一时犯了糊涂将黛玉许给宝玉了,那第一时间也该是同家里说, 再说传到外头去的话。

  怎么自家人都不晓得, 遍长安的人都晓得了?

  怕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几日府里可是出了什么变故,怎么好好儿的发生这种事?!”林琅玉跨过脚边儿成堆的书,从案后走了出来, 拉着文曲星就要往外走。

  文曲星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沉得厉害, 他任由林琅玉拉着, 咬牙切齿道:“只要我活着一日,宝玉那小子就别想染指我妹妹!”

  说罢, 他补了一句:“宝钗也不成!”

  林琅玉拉着他急匆匆的出门儿, 路过菖梨时, 抱怨了句:“卜妙这丫头名儿就取得不吉利, 下回你见了她绕道走!”

  看着自家两位爷匆匆而去的背影, 菖梨有些愣。

  这事儿如何又跟宝姑娘扯上关系了?

  林琅玉和文曲星出门儿时, 恰巧撞见了刚回来的灵栀,见了他俩灵栀忙拦了下来:“你们干什么去?”

  “还能干什么?你姑娘都莫名其妙的被人许了人了!我们找人算账去!”文曲星怒道。

  “谁同你们说的?我的两位爷,这事儿有老爷太太处理, 就是怕耽搁你俩读书,才让瞒着,你俩怎么就知道了?”灵栀拽着林琅玉的袖子,不让他家走。

  “遍长安城的人都晓得了!我们还不能晓得?!”林琅玉一双清俊的眉蹙得紧紧的,“你刚从母亲那儿回来?这究竟怎么回事儿你好生说说。”

  见此,灵栀知道瞒不住,于是叹了口气三言两语的将事情交代清楚了。

  林琅玉和文曲星是越听牙咬得越紧!短短几个时辰遍长安都晓得了,玉钏儿哪儿是出去买东西的?怕不是去给人发帖子的!

  待灵栀讲完后,二人便忙朝着林如海夫妇院内去了。

  至林如海夫妇院中,却被告知他们父亲正在午睡,而他们母亲带了盼兰去了老太太处,除了伺候的婆子、丫头,就只有黛玉、紫娟和雪雁在屋里。

  见他二人脸色不好看,紫娟忙问怎么回事,林琅玉只到:“看好姑娘,别让什么话都往她耳朵里进。若是她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的,告诉她就是天塌下来她还有两个哥哥给她顶着呢!让她别慌。”

  紫娟听得云里雾里的,也只得应下。

  回到房内,黛玉便问哥哥们有什么事儿,紫鹃如实答了,黛玉越听眉头蹙得越紧。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儿众人都瞒着她。

  她晓得哪怕紫鹃打听出什么,估摸着也不会告诉自己,于是将紫鹃支去收拾东西,让雪雁偷偷出去打听。

  贾敏自个儿朝着老太太处来,另一头儿又派了自己的贴身的丫头岫梅出去给虞国公夫人送口信儿。

  让她帮忙想法子将这些“野话”拦下来。

  虞国公夫人为人爽利同贾敏乃是闺中的手帕之交。

  就连贾敏随夫去扬州赴任的那十几年,两人间书信也为断过,如今贾敏回了京,两人依旧来往密切。

  纵是两人都已为人□□、为人母,感情却是半点儿没变!

  且如今虞国公夫人是当今皇后的表姐,和皇后从小一块儿长大同亲姐妹似的,因而京中命妇待她格外礼遇。

  这事儿一时间贾敏能想到的也只有她了。

  虞国公夫人一听到消息气得跳脚!妯娌间磕磕绊绊有些矛盾这是常有的,但拿着人家女儿的前程乱来,着实该乱棍打死!

  接着,她忙派人去各府送拜帖,将皇后娘娘赏的御酒和那株一尺半高的云窑雕花瓷瓶的金枝玉树搬了出来邀诸位夫人共赏。

  说起来金枝玉树在她们这些大户人家里也不是稀罕玩意儿。

  只是皇后娘娘赏的这株是西域供进来的,比旁的高大上几倍不说,上头的花儿也是中原从未见过的,所以稀罕。

  她向来宝贝这颗树,就连虞国公生辰想拿去前厅摆摆她都不肯,这回算是为了贾敏豁出去了。

  京中命妇们耳边儿刚听到了一点儿荣国府和林府的风声,这头同贾夫人交好的虞国公夫人便开始请客,于是也都抱着八卦的心思来了。

  不过,虞国公夫人下帖子请,她们之中就算有些是不想凑热闹的也不好推辞。

  自然齐国公夫人,也就是匡正的母亲也往虞国公府来了。

  她来是想替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打探打探,林家那姑娘是不是真许给了荣国府的宝玉。

  外头采买的人回来刚将这事儿当稀奇事儿说完,她那儿子便疯魔了似的让自己上荣国府问个清楚。

  她才晓得原来自己儿子不过是碰巧见了人家林家姑娘一面便存了这份心思。

  这非亲非故跑到人家府上问人家姑娘的亲事算什么?人要是没定下会任由人往外传?这不是自己污了自己姑娘的名声吗?

  自家儿子打小听话懂事儿,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执拗。齐国公夫人拗不过自家儿子,恰巧虞国公夫人又送了帖子来,于是便朝着虞国公府来了。

  虞国公夫人素来于贾夫人交好,其中缘故她必定是只晓得,从这儿讨个准儿话,回去也好叫那小子死了心。

  话说林琅玉和文曲星匆匆赶到贾母处时,还未进抱厦就听见一阵女子的啜泣声。

  门口的丫头见了他俩,冲着屋内喊了一句:“两位林少爷来了。”

  贾母黑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贾敏坐在她身边儿眼圈儿通红。

  王夫人、邢夫人等人坐在左手侧,熙凤立于座旁。薛姨妈坐在右手侧,宝钗坐在薛姨妈身旁,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

  众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口。一众丫头、婆子跪了一地,几个小丫头正停的颤抖啜泣,王夫人身边儿的玉钏儿也在其中。

  听见外头丫头报说林家两位少爷来了,众人一齐朝门口望去。

  只见林琅玉和文曲星一人身着石青色袍子,一人穿着绛红直裰宛若天人。

  王夫人心里又是一阵妒意,虽说自己两个儿子已是上人之姿,终是被这俩小子比下去了。

  她又见文曲星生得风流,手中的帕子不由得拽得更紧了些!也不知贾敏这是什么命!捡个儿子还能捡来这么一个模样、才情皆在世人之上的来!

  林琅玉和文曲星原以为会见自己母亲和二舅母互扯头发的场景,不料居然这般和谐的坐在一起。

  想来也是,都是名门闺秀,纵是自己母亲平日性子骄纵些,也不可能做出撒泼这种事儿来。

  而他们这位二舅母素来是个绵里藏针的,任她做多少腌臜之事,荣国府二夫人的款永远是摆着的,外头人议论起她来也都是一个“好”字。

  林琅玉和文曲星上前向几位长辈问了好,该有的规矩不能少。

  见他们来,贾敏急了:“你俩不好好在书房温书,跑出来做甚?”

  贾母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这么大的事儿,哪儿能瞒得住?他们听着心里也急,书定是看不进去了。”

  “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林琅玉上前问道。

  贾敏起身,抱着林琅玉就开始哭:“你苦命的妹妹!我是年纪大了才有这个女儿的,打小咱们黛玉身子就不好,如今大了,身子也好多了,没想到被自家人算计……”

  “娘,您别哭,当心自己的身子。”文曲星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条帕子,替贾敏拭泪。

  贾母急着劝道:“不过是误会一场,解释清楚便罢了!都是做娘的人了,何苦在孩子面前哭?”

  王夫人面上不显,却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

  哭哭哭!打小便是如此!一遇着什么事儿她就哭!她一哭,大人们就都冲着她!

  如今一把年纪了,她还要用这招来对付自己!

  “原本咱们黛玉已相看好了人家,如今让她如何做人?将来如何在京中抬得起头?她婆家人又会如何难为她?”贾敏回过头对梨花带雨的对王夫人哭诉道,“二嫂嫂纵是不喜欢我,只管冲着我来!要打要骂任凭嫂嫂处置,何苦这般糟蹋我姑娘!”

  贾敏哭得半真半假,凄切却不烦人,一双晶莹的眸子泪眼婆娑十分惹人怜爱,也不怪贾母偏疼于她。

  林琅玉和文曲星相视一眼心里暗自佩服自己母亲。常言道“爱哭的小孩儿有糖吃”看来自己母亲从小就将这句话贯彻得很彻底。

  一时间,林琅玉竟有些心疼王夫人。

  王夫人忙赔不是道:“万万没有的事儿!你我二人自幼情同姐妹,我也拿黛玉当自家姑娘疼着,怎会害她?实在是这帮丫头胡言乱语所致!”

  打小情同姐妹?贾敏脸埋在自己儿子肩头嘴角不着痕迹的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想当年自己确实拿她当姐妹,谁知她处处针对自己、处处给自己使绊子!她犯了什么事儿全都推到自己身上,大人们都赞她稳重、懂事儿,都信她!

  自己性子确实骄纵了些,这贾敏自己心里清楚,但她也断不是跋扈胡闹之人!自打这个二嫂嫂嫁进贾家门后,自己的名声可算是坏透了!

  她四处让人嚼舌根子,说自己小性儿,处处挤兑她给她难看,还装作一副大度的模样,人们又都赞她贤良。

  自己和二哥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两人自幼和和气气的,可这个二嫂嫂嫁进来后也不知跟她哥哥吹了多少枕边风,从小没发生过矛盾的两人竟会为了一个丫头开始大吵!

  明明是她告诉自己那丫头心术不正,她哭着拜托自己万万不能让哥哥将那丫头收房,自己秉着姐妹情谊同哥哥争论,她又主张收了那丫头,还说自己管事儿管得太宽将手伸到了哥哥房里!

  自此他们兄妹的感情便疏离了不少,全拜她所赐。

  众人一阵劝,贾敏才堪堪稳定了情绪,林琅玉和文曲星扶着她坐在贾母身边儿后,贾母让他俩也跟着坐下了。

  两人坐在宝钗身边儿,宝钗依旧端庄的坐着,垂着眼睑看不出神色,仿佛这场闹剧同自己无关似的。

  林琅玉有些奇怪,先不说薛姨妈是外人这种贾家的家务事儿她在场实属尴尬,就说宝钗如何来了?

  众姊妹连带着宝玉都不曾来,她来是个什么意思?

  贾母将贾敏搂在怀里,叹了口气道:“你是晓得,我向来将黛玉当嫡亲的孙女疼着,自然也希望她好。”

  贾母毕竟料理贾家多年,如何能不清楚自己这个二儿媳妇所扮演的角色?贾母沉着脸瞪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心里不由得一跳,接着她一副极为难的模样说道:“罢了!少不得我来作这个孽,也不敢脏了母亲和妹妹的手。”

  “玉钏儿、云儿打死!陈婆子、刘婆子、马婆子、赵儿、云儿等人拖下去打六十板子,发卖出去可好?”王夫人看向贾母和贾敏,一副“这般残忍你们定会如意”的模样。

  熙凤将脸别了过去,这种时候她是不便插话的。

  “打死?”贾敏嗤笑一声,“二嫂嫂是想着这般便死无对证了吗?”

  王夫人叹了口气,忍辱负重道:“妹妹何苦将我没做过的事儿往我头上按?”

  这时,薛姨妈开口道:“好姐姐,确实是这帮下人想岔了,我姐姐着人买红布、新茶也确实是为了给宝玉亲事准备定礼,但这事儿我姐姐早同我商量过,是让宝玉和宝钗俩人定下,他俩从小一块长大,情分也到了。”

  什么?!

  闻言,林琅玉和文曲星大吃一惊!

  他们齐齐看向坐在身边儿的宝钗,宝钗依旧端庄的坐着双手放在膝上,面上没有太大的波澜……